第一百四十五回離別
驛館里,病已收拾著自己的行李,一個年輕人摸了進來。
“明天,你就回去了嗎?”絳賓問病已。他聽嫣兒說他們要回去了,特別來找他,因為一別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原本他一直陪著他們在排練舞蹈,他早猜到怎么回事。
“是的,家里人已經來催了。”病已說道,霍光的書信中迫切要求他回去。
“你在長安端午祭上跳過這段舞吧!”絳賓說道,“轟動了整個長安。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樂癡,看你剛才的身手就知道對于舞蹈你沒有生疏。”
病已沒有回答,他也不知怎么回答他,舞蹈與武術不一樣,卻都有相通點,一天不練渾身癢癢,不管什么自己背著人練都不為過,就是這女舞有點說不出口。
“你想說我是舞癡?我并沒有特意這樣,我是被逼的。”病已說道,“這次只不過現成的用一下。你卻不一樣,西域人都認為你是樂癡。”
絳賓笑了:“我認為我沒有虧待我的臣民,為大家彈奏并不是一件丟臉的事。”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很自悲,我們大漢講的就是一個禮儀,要的就是面子,昔日趙王為秦王鼓瑟都屬于丟臉面的事,我獻舞就是為大漢丟臉,這種事不可以被人知曉,所以還望您保密。”
“這次我們龜茲能逃過大劫,不是因為你認識常惠,因為他自詡鐵面無私,而是因為你的主意,我很感謝你,本想讓你去我國做客,卻不想你要回去了。”
病已說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其實這段時間,我們能和嫣兒一起排練這歌舞,已經是不錯了,我是漢人,想家了就要回去,你不是也不愿意留在長安嗎?”
“我下回來長安就來看你,你幫我問候那些舊時朋友,我有十年沒見過他們了,不知道彭祖、平君,還有玄哥他們還好嗎?”
平君,他提起了平君,病已很是傷心,但是他不能告訴他,平君就是他的皇后,也不能告訴他,自己是誰,這個秘密僅僅是公主他們知道的。他說道:“我會的,他們都很樂意你回去看他們。”
嫣兒為他們準備了酒菜,才坐下,外面就有人求見,說是公主請嫣兒姑娘和劉公子進王宮。
“我們還要與公主告別。”嫣兒說道。絳賓知道嫣兒是在下逐客令。于是說道:“我還有以事相托,煩你們見到弟史公主,告訴她,我在等著她。”
絳賓難道喜歡弟史,其實這不稀奇。嫣兒說道:“是否我們要為你牽紅線?”
“不行,昆彌不喜歡我,說我沉溺音樂,不是合格的國王,他不會把女兒嫁給我的。”
嫣兒說道:“他說得也對,你這個人沒譜。”
病已說道:“搶啊,生米煮成了熟飯,還能有什么辦法。”
嫣兒那眼睛瞪了病已,怎么說出那么沒譜的話來了。
病已卻說道:“你們不都喜歡這樣嗎?強人所難,我看嫣兒你少裝正經。”
嫣兒雙目圓瞪,隨手拔出身上的一把匕首,往病已身上扎來,“叮當——乒乓!”匕首眼看就要碰到病已的身子了,他竟然沒有躲,徐順坐在一角,看到此景一急,丟過去了只罐子。他知道嫣兒鬧著玩,只是病已很容易躲,為什么他一動不動讓她扎?嫣兒嚇得匕首掉了。
徐順說道:“你不想活,別連累我們。”
“是我錯了,病已哥哥。”嫣兒說道。
“他說的是我,我不想回去,回去就像死了一般。”病已說道。“不如這里自由。”
徐順說道:“這不是任性的時候,你沒想過其他人嗎?比如說許皇后之父昌平君,他愿意你有事嗎?還有關心你的富平候爺等人。”
絳賓聽不懂他們說什么,但是知道病已不想回去,說道:“病已,別跟他們回去,我請你做龜茲的大臣,這樣我們可以終日在一起了。”
嫣兒又一次下了逐客令:“你這人令人討厭,還不走。”說完就把他往外推。絳賓只好說道:“你自己保重。”然后就離開了這里。
看到絳賓走了,徐順才說道:“陛下,你怎么可以這樣糊涂呢,就算不愿意回去面對,也不至于不想要命了,何況霍大司馬體諒您,這才放你出來,就算他家小姑娘有什么得罪,也應該可以抵過了,何況霍婕妤還是有很多優點的,你不要想著顯夫人的所為,也許霍小姐性格如他呢?”
嫣兒說道:“那霍姑娘心思沒那么復雜,你很好哄的,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她母親所做,她并不清楚。”
他們說的是真話嗎?不管真假,他們是必須帶自己回去的。
公主已經在等待了。在自己房間里招待病已,作陪的還有昆彌翁歸靡。
在這沒有外人的地方,他們是用君臣大禮迎接病已的,其實這只是送別宴。葡萄美酒夜光杯,對于大漢天子,翁歸靡一杯接著一杯勸酒,公主則彈起了琵琶助興。
酒不醉人自醉,這里的人喜歡用歌舞說話。
公主拉住了嫣兒的手,說了許多拜托的話,這一去不知要多少時光。
翁歸靡愛自己的妻子大漢公主解憂溫柔,他不愛匈奴夫人的傲慢,匈奴夫人出生貴族,從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性格卻是帶著蠻橫,她比解憂年紀大,但是比軍須靡的以前那位細君公主年輕,草原上的女子帶著一種狠勁,細君卻與她絕然相反,她從小喜歡憂愁,所以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了,但是她的美貌讓軍須靡又去迎娶了解憂,解憂與細君不一樣,她健康美麗,但是她沒有那么好欺負,她不會隨著匈奴夫人欺負自己,于是軍須靡受到了匈奴夫人的影響,并不怎么喜歡她,因為她不怎么聽話。這位匈奴夫人的地位在解憂之上,她才是軍須靡的第一夫人,按照漢禮來說,解憂要遵從她,解憂怎么可能這么做,怏怏大漢,哪點比不上匈奴,她匈奴公主憑著為軍須靡生下兒子邸靡的功勞一直凌駕于自己之上,公主到處受欺負,就連軍須靡的面都不容易見到,別說為他生子了。解憂一直安慰自己,沒有子女也好,也許自己還能回去。
由于軍須靡的兒子太小,翁歸靡才有機會成為昆彌,這樣解憂公主才得到被愛的機會。匈奴夫人沒有成為烏孫的女主,其實是因為大漢日益強大,而烏孫人怕自己成為匈奴的附庸。匈奴夫人沒有機會了,新王對于美麗的解憂,早已經有所心屬。按照烏孫規矩雖然接受了兩位夫人,但是他只喜歡解憂。
“陛下,你盡管放心,解憂會在烏孫過得很好的,我會愛她一輩子。”翁歸靡說道。
天子都那么給解憂面子,自己怎么能虧待她,大漢軍隊他見過了,就是天子也是如同自己的解憂一樣,外柔內剛,彬彬有禮,他們不似匈奴人那樣蠻橫。
病已還禮道:“姑奶奶交給你了,這回為公主出兵不單單是我們娘家人應該做的事,何況匈奴人一直在騷擾我國邊境,不單單是烏孫,我們大漢是以和為貴,如今要保證絲路暢通,必要時必須讓匈奴人好看,我知道烏孫也有不少商人從事絲路上的買賣,為了百姓的安全,這還需要我們共同努力。”
嫣兒覺得病已也太古怪了,他竟然把情緒調整了過來。他要回去了,他難道不怕了嗎?也許徐順的話他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