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清早一道三百里加急就送到兵部。

兵部的官員在衙門值班，拿到三百里加急一看，頭疼不已。

“媽的！宣府總兵董一元就是廢物，被虜去六百多百姓，邊軍陣亡幾十人。”

兵部的官員罵了一句，隨后讓人通知兵部右侍郎吳兌。

大清早剛起的吳兌，就被行人司的行人敲門。

“宣府加急。”

吳兌趕到兵部，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原來就是打了一場敗仗。

“宣府的軍餉還有棉服都運到了嗎？”吳兌問著兵部官員。

“去年十月就運到。”

吳兌罵了一句：“這就好，老子可不想當(dāng)梁夢龍這樣的蠢貨，這二愣子要在監(jiān)獄里度過余生。”

去年因為棉服事件，薊遼總督梁夢龍被判刑十八年，家產(chǎn)全部抄沒。

鄭洛趕到兵部，他拿著戰(zhàn)報，心里在想，這事要不要告訴萬歷皇帝？

戰(zhàn)敗很丟臉，去年邊鎮(zhèn)軍餉、棉服、糧食、火器都已齊備，這次戰(zhàn)敗，依照萬歷皇帝脾氣，肯定會有人被治罪。

以前邊鎮(zhèn)總有各種借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不到借口。

鄭洛拿著戰(zhàn)報猶豫著。

“部堂。”吳兌踱著步子：“死貧僧不死老道，還是報上去吧，就讓董一元死去。”

吳兌的競爭對手是宣大總督張佳胤，他知道自己撼不動鄭洛地位，不過可以給張佳胤上眼藥。

張家口堡兵敗，追責(zé)肯定要追到張佳胤。

鄭洛到乾清宮，請求覲見萬歷皇帝。

此時朱翊鈞剛吃過早飯，他已經(jīng)知道鄭洛為什么來，這就是他安排的。

“廢物！”戰(zhàn)報狠狠摔在地上。

鄭洛被嚇一跳。

“朝廷一年九百萬兩軍餉，就養(yǎng)著這群廢物嗎？”

“圣上，只是小敗，應(yīng)該派他們追擊。”

朱翊鈞狠狠盯著鄭洛：“以前你不支持朕打土默特部，朕不怪你，現(xiàn)在你也看到了，這是他們主動挑事。”

暴戾的眼神，讓鄭洛不敢直視，他低著頭說：“是應(yīng)該教訓(xùn)他們，今年是圣上御極十周年，要打一場勝仗。”

“陳矩，通知內(nèi)閣、六部、九卿、都察院和各司。”

一個時辰后，在乾清宮內(nèi)，眾官員看著戰(zhàn)報，百姓被虜走幾百人，一向看重百姓的萬歷皇帝，被狠狠打臉。

“現(xiàn)在不是打不打的問題。”

“朝中官員要統(tǒng)一，現(xiàn)在要討論怎么打！”

“如果各鎮(zhèn)出兵，東部的察哈爾部怎么辦？還有科爾沁部。”申時行問道。

“這個不用擔(dān)心，今年開春土蠻會帶著人去打外喀爾喀部，東部比較安穩(wěn)，科爾沁部不足為慮。”

眾官員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土蠻給萬歷皇帝當(dāng)狗，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那么就打吧。”

“跳梁者雖強必戮！”

余有丁問：“圣上，俺答是朝廷的順義王，土默特部也大多有大明官職，我們不應(yīng)該對土默特部開戰(zhàn)，教訓(xùn)一下永謝布部就可以。”

“難道你們忘記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變了嗎？俺答虜走我大明百姓上萬人，馬匹、牛羊、豬等牲畜幾十萬。”

萬歷皇帝站起來，眼神兇狠盯著眾人：“這是什么？”

他走到余有丁身邊，此時余有丁差點被嚇尿。

“這是恥辱！”

大殿內(nèi)飄蕩著萬歷皇帝的怒吼聲，眾人知道，這一戰(zhàn)非打不可。

“你們可能都忘了。”

“但是朕沒有忘。”

“在朕繼位的第一天，就想著如何報仇，朕要用韃子的鮮血，洗刷我大明的恥辱！”

“今個兒朕就問你們一句，打土默特部，誰反對？”

“禮部侍郎余有丁。”

“圣上，臣也想打韃子，可是國庫空虛，現(xiàn)在國庫存銀五百萬兩，土默特部騎兵幾萬人，這打起來要幾年，臣擔(dān)心……，囯庫打空了。”

“戰(zhàn)端一開，百姓生靈涂炭。”

萬歷皇帝最煩文官這點，不直接反對，找銀錢還有錢糧背鍋。

不過萬歷皇帝有老師，他跟嘉靖學(xué)，大明收回安南都統(tǒng)使司時，嘉靖用的套路。

“不教而誅，這樣不好。”萬歷皇帝突然笑了：“余有丁是禮部右侍郎，內(nèi)閣擬旨，讓余有丁到土默特部的歸化城走一趟。”

“逆賊俺答，鬼神奪走了你的魂魄，朕本是一片圣心，想啟你天良，從此斂去鋒芒，忠心事主而已。

而你卻喪心病狂，倒行逆施，大明封你為順義王，爾不知好歹，不朝不貢，居然派兵攻打大明。

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

“余有丁，你就拿這道圣旨，當(dāng)面宣讀給俺答，看看這個逆賊有沒有反心。”

余有丁跪在地上：“圣上！”

“像俺答這樣的逆賊，就要狠狠的打，必須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余有丁態(tài)度轉(zhuǎn)變之大，讓萬歷皇帝沒想到。

眾官員心知肚明，這道旨意到歸化城，余有丁還能活著回來嗎？

鄭洛原來是觀望派，現(xiàn)在他管著兵部，他害怕萬歷皇帝問他。

鄭洛主動說：“像俺答這種忘恩負(fù)義之徒，圣上不必再對他們?nèi)蚀龋现乇幤酵聊夭浚。　?

董一奎出班道：“陛下，不能再慣著土默特部，直接出兵打他們！”

萬歷皇帝內(nèi)心想笑，看來老道士有點東西，不過他不動聲色，他問眾官員：“打嗎？”

“打！”

“打！”

“蕩平土默特部！！”

“不勉強嗎？”萬歷皇帝問。

“我大明天軍乃正義之師。”

“正義打邪惡，我大明天軍必勝！！”

“好！”朱翊鈞坐在椅子上，他一拍桌子：“就這么定了！”

回到西苑，朱翊鈞把戰(zhàn)報交給陳矩：“登報。”

“是！”

董一元戰(zhàn)敗，御史彈劾他。

不過三天后，董一元大勝的戰(zhàn)報送過來，鄭洛樂呵呵的送到通政使司。

御史彈劾的奏本呈遞上來，董一元大勝的戰(zhàn)報也送上來，先敗后勝，這事就算過去。

正月二十三。

京城里的人，已經(jīng)習(xí)慣看《京報》，很多人去茶館喝茶，都要看《京報》，就連說書先生都開始講《西游記》。

“媽的！”薛磐狠狠一拍桌子：“老子要去當(dāng)兵，打死這群狗韃子！”

《京報》里報道土默特部、永謝布部出動大軍虜走大明百姓六百多人，董一元他們出戰(zhàn)，才把他們擊退。

“呆霸王，你給老子坐下，就你也去當(dāng)兵？”

“老子力氣大！”薛磐不服氣道。

茶館里群情激奮，有十幾個青年吵著要去打韃子。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兩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大罵朝中的官員：“朝廷的相公還有部堂們，在干什么吃？”

一個身穿藍色羽服的書生站起來：“大明怎么讓他們搞成這樣，我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時，這群韃子何時敢與我大明天軍交戰(zhàn)。”

城中的討論傳到張四維和王囯光耳中，此時他們知道，這一仗必須要打。

鄭王朱厚烷，代王朱鼐鉉宴請大明各地鹽商，現(xiàn)在大明鹽商分為揚州、徽州、太原、陜西幾個團體。

朱鼐鉉舉起酒杯。

“最近邊鎮(zhèn)不太平，朝廷打仗需要糧餉，諸位都是有家底的人。”

“諸位鹽商要慷慨，宗人府捐一百五十萬兩，支持陛下打仗，抗擊韃子。”

“諸位鹽商要捐款三百萬兩。”

朱鼐鉉一開口要他們捐三百萬兩，眾鹽商開始找各種借口。

揚州鹽商李平校說：“陛下打仗，理應(yīng)捐獻，可是購買售鹽牌照已經(jīng)出錢，實在拿不出錢。”

朱鼐鉉不動聲色，他讓親衛(wèi)軍退役士兵王二虎記下李平校的名字。

太原已經(jīng)有糧商莫名其妙消失，而且張四維已經(jīng)叮囑過，不要得罪代王，他可是陛下親近之人。

山西鹽商鄭永范表態(tài)：“為國為民，理應(yīng)如此，我捐獻二十萬兩。”

山西和陜西的鹽商，提前知道宗人府的厲害，張四維、王崇古他們打過招呼。

陜西、山西六家鹽商，各自捐獻十五萬兩、十八萬兩。

已經(jīng)籌集一百一十七萬兩白銀。

朱鼐鉉看著其他鹽商，鄭王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他就像佛一樣，慈眉善目的。

揚州鹽商李平校以拮據(jù)問題，捐獻一萬兩。

這場捐獻山西、陜西鹽商表現(xiàn)不錯，湖廣、四川、廣東鹽商表現(xiàn)一般，南直隸、浙江、江西、福建鹽商表現(xiàn)很差。

目標(biāo)三百萬兩白銀，只籌集一百九十六萬兩。

酒宴結(jié)束，朱鼐鉉找到季伯常。

“就是這幾個人，死硬死硬的。”

“王爺放心。”季伯常冷笑：“在西賓樓客店，一定要讓這幾位兵至如歸。”

朱鼐鉉也知道季伯常的狠辣，聽聞幾個糧商消失。

其實這幾個糧商被錦衣衛(wèi)放進絞肉機，這些糧商的碎肉拌著雞蛋，全部喂馬吃下。

狼是要吃人的，不論什么人到西賓樓，就算是鐵骨頭，也要變軟骨頭。

當(dāng)晚李平校就被錦衣衛(wèi)抓了。

在西賓樓的套間里，燭光特別亮，李平校大喊大叫：“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你們就是土匪！”

錦衣衛(wèi)并沒有理他，留下兩個人值班，四個人輪流伺候李平校，不打他也不罵他，就是不讓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