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朗跟著老翟走進狹小的廠房，零星的幾個工人從略顯老舊的機器前抬起頭，好奇地看向這個外來的人。

他環(huán)顧了一圈，問：“廠里平時的訂單多嗎？”

“挺多的。”老翟笑著回答。

任朗粗略數(shù)了一下正在工作的工人和機器數(shù)量，明顯和這個“挺多的”不匹配，心里的懷疑又多了一分，面上卻沒有露出來，依然是淡淡的語氣，“像C3這種國際品牌的單子占幾成？”

“這個......”老翟遲疑了片刻，面露難色道，“我剛來不久不太清楚。”

任朗還未回應(yīng)，一陣聒噪的音樂聲響起，老翟趕忙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掃了一眼屏幕快速掛斷了。

他朝任朗笑笑，“不......”好意思三個字還未說出口，鈴聲音樂再次響起。

“你要不要先接電話。”任朗看了眼他緊握在手里的手機，“已經(jīng)響了很多次了。”

“不用不用。”老翟說著直接按下了關(guān)機鍵。

工業(yè)區(qū)的另一邊，明澄坐在羊絨服裝加工廠的廠長辦公室里，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廠長正開著免提的手機。

只可惜幾秒鐘后手機傳出聲音的不是她想要找的人，而是禮貌卻毫無感情的提示語：“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

“你也聽到了，關(guān)機了。”廠長不耐煩地對她說，“再說我們這的工人絕對不會把圖紙給外人看的，你找老翟問也是一樣。咱們還是說回付款的事吧。”

“呂廠長，您可不可以再寬限一段時間，我們公司現(xiàn)在遇到些困難，賬面上確實沒有這么多錢，等問題解決了肯定第一時間就給您結(jié)清尾款。”明澄說完這一大段話吸了口涼氣，她的嘴里因為著急上火起了潰瘍，說話時唇齒接觸碰得生疼。

“明總，不是我不想幫你。我也有一大廠子的人要養(yǎng)活啊。”廠長皺眉道，“上次你說回款還沒到有困難，我就只收了你們一半的款，現(xiàn)在你們出了問題也不能讓我承擔(dān)損失吧。”

“確實很抱歉。但我們現(xiàn)在確實拿不出這么多錢，您看還有沒有什么辦法。”

“那就按我之前說的，我們把貨扣下，你們什么時候付完尾款什么時候發(fā)貨。”

明澄一聽嘴里的泡更疼了，忍著痛道：“您要扣下貨我們的資金只會更少，這不是惡性循環(huán)嗎？”

“你以為我想啊。”廠長身子往老板椅背上一靠，一臉嫌棄的樣子，“你們的退貨那么多，庫房都快裝不下了，沒收你們倉儲費已經(jīng)很厚道了。”

明澄知道再談下去也無濟于事，但如果就這么回去對費杜，對大家都沒法交代。她咬著下唇，面色蒼白而凝重，纖瘦的肩膀微微顫抖著，用盡全身的力氣思考著最后的對策。

廠長看著她，半晌后嘆了口氣，道：“看你小姑娘也不容易，就再給你寬限十天。這是最后一次，不能再拖了啊。”

明澄抬眼看向他，滿眼感激地說：“謝謝您，我們一定會盡快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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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朗在金圣制衣廠里參觀了一圈，除了感覺這里不像一個國際品牌會選擇的廠子以外，并沒有找到什么實質(zhì)性證據(jù)。而且那位車間主任似乎起了疑心，后面再問話，回答都變得很含混。為了避免被識破，他決定先回去，從C3品牌本身調(diào)查看看。

老翟得知他要走，堅持要送他出去。

任朗開上車駛向廠門出口時，從后視鏡里看到老翟熱情地向他揮手告別，臉上的笑容明顯比之前要輕松自然許多。

他收回冷冽的目光轉(zhuǎn)向前方，正看到不遠處有個女人向廠里走來。隨著她越走越近，面容越來越清晰，人車擦身而過時，任朗在記憶庫里查到了她的身份。

霓尚大秀坐在他身邊的趙曉蕓。

這位趙小姐留給他的印象不怎么好，潛意識告訴他這個時間點她出現(xiàn)在這里不太對勁。

他再一次看向后視鏡，卻見剛才站在原地招手的老翟正大步向這邊跑來，很快在趙曉蕓面前停住，表情很生氣地對她說著什么，完全沒有了之前憨厚的模樣。

趙曉蕓背對著車子，看不到表情，但從她夸張的肢體動作能猜出她的怒氣一點不比老翟少。

這畫面太詭異，任朗很想停車拍下來，不想老翟警惕地朝這邊望了過來。

后視鏡里他的身影已經(jīng)很小了，任朗確定他看不到自己的視線，但當(dāng)二人的目光在鏡中對上時，任朗的心還是緊了一下。

不能打草驚蛇。他深踩油門，車子很快駛離了廠子。

工業(yè)區(qū)的馬路很寬闊，路上的行人也少，行駛在這樣的路面上司機不用時刻緊繃著神經(jīng)，但任朗此時的精神一點沒有松懈，只不過是為另一件事。

趙曉蕓認識明澄，也認識金圣制衣的車間主任老翟，而金圣是C3品牌合作的代工廠，老翟還是它們之間的介紹人。

這中間似乎有什么聯(lián)系，但又缺了點什么，難道只是巧合嗎？

正當(dāng)他冥思苦想時，一輛大貨車疾行而過，距離之近差點就蹭上了車側(cè)門。

“瘋了吧！”任朗望著斜前方的貨車怒斥道。

貨車顯然接收不到他的怒氣，繼續(xù)飛快地向前駛?cè)ィ?dāng)寬大的車身遠離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路邊。

任朗的雙瞳瞬時張大，還在猶豫時手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掰過方向盤，車子像被磁石吸引一般滑向了那人。

呲---

一陣急促的剎車聲闖入了明澄紛亂的思緒。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本就沉重的腳步徹底停住，轉(zhuǎn)頭看去。

一輛黑色奔馳車停在一旁的輔路上，她掃了兩眼，確定車已停穩(wěn)對自己沒有危險，便又繼續(xù)緩步前行。

滴---

這車似乎并沒有打算停止對她的驚嚇，再次響起高昂的喇叭聲。

明澄本就煩悶的心情焦躁起來，轉(zhuǎn)頭瞪了過去。

可那車非但沒有消停，反而又向前挪了兩米，直到前排車窗和自己平行時再次剎停。

明澄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全身的肌肉都呈戒備狀態(tài)。

車窗緩緩落下，一個命令似的聲音從車里傳出，“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