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旁的便道上，走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女性，梳著馬尾辮，手里拿著紙杯，杯蓋處露出一截吸管。她看到路邊有輛環衛三輪車，車旁有個穿橘黃工作服的清潔工，她停住腳步，用手攥了下紙杯，紙杯被捏扁，看來杯里的飲料已被喝光了。

她將紙杯扔進三輪車的車斗里，三輪車旁邊的清潔工說了聲“謝謝！”。馬尾辮女孩沒有回應，也沒有看他，自顧自走向不遠處的公交車站。

她剛才似乎把三輪車當成垃圾車了，而清潔工只是垃圾車的一部分。

清潔工是羅大鐵，他從車斗里拿出一把兩尺多長的夾子，夾起馬尾辮女孩扔進車里的飲料杯，放進一個編織袋里。

那女孩肯定以為三輪車是裝垃圾的，但她不知道車的作用不僅僅是裝垃圾，還放有清掃道路用的工具，以及備用的衣服、飯盒和水壺、水杯等等。

車里也有垃圾，是先裝進垃圾袋，再放進車斗里的，以免將車斗弄臟。

他不怪馬尾辮女孩，她不是干這行的，當然不了解車斗里還有別的東西。現在的人，隨手亂扔垃圾的隨處可見，她能夠主動扔進車里，也算好習慣了。

他看了下手機，下午快五點了，仍沒看到董老師的蹤影。他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城關一小校門前的馬路斜對面，學校周圍的衛生清掃早已做完，他留在這里還有別的目的：跟蹤董老師。

董老師是羅大鐵“凈師行動”的新目標，他不到四點鐘來到學校門口，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還沒看到目標出來，不由得擔心是不是看漏了。

這時，他焦急等待的身影出現在校門口。董老師跟門衛打了個招呼，出了校門。

羅大鐵遠遠地望去，一身淺色衣裙讓她顯得素雅清秀，像個大學生。誰會想到，看著如此正派的姑娘，暗地里那么淫蕩，勾引有婦之夫，破壞別人的幸福家庭！

羅大鐵低頭假裝擺弄著掃把，側對著校門方向，眼睛的余光跟隨著董老師，見她穿過馬路，從他身后走過，帶過一縷淡淡的清香。

隨后，她走向公交車站，一邊掏出手機看，一邊等車，絲毫沒有留意到有人在觀察她。

過了幾分鐘，一輛公交車進站，羅大鐵將手里的掃帚放進三輪車里，準備在董老師上公交車之后，他騎上三輪車跟蹤。

公交車停站后，乘客上上下下，很快又關上門，啟動開走。羅大鐵正要騎上車，在車站又看到了董老師的身影，看來剛才那路車，不是她要乘坐的。

羅大鐵騎在車上沒動。這時，又有一輛公交車進站，羅大鐵看了一眼車尾上方，是41路。公交車停下后，羅大鐵看到董老師上了車，車駛出站后，羅大鐵也蹬起了三輪車，跟在后面。

公交車體形龐大臃腫，跑起來晃晃悠悠的，比轎車慢很多。加上學校周邊人多車也多，羅大鐵不需用力蹬，便能跟上。

因此，他不像盯人，倒像逛街。最緊張的是公交車到站，他眼睛緊盯著車門，觀察著董老師有沒有下車。

走了兩站地后，羅大鐵發現路上沒剛才那么堵了，公交車車速加快，不過他依舊跟得上。

又過了一站，路上的車明顯變少，公交車速度更快，羅大鐵的三輪車跟得十分吃力。

他的三輪車不大，輪子小，用再大的力氣蹬，也跑不快。他累出一身汗，公交車在他眼里越變越小，最后看不到了。

羅大鐵無奈，只能停住，喘著粗氣，氣惱地踢了三輪車一腳。踢在金屬車身上的腳趾鉆心般地疼，痛得他咧了一下嘴。

他扯起黃馬甲的衣襟，擦了擦額頭和脖頸上的汗，慢慢平靜下來后，心里開始犯愁。

他第一次跟蹤馬老師時，由于馬老師騎車上班，他勉強跟得上。第二個目標是關校長，關校長開車上班，他用在車上安裝定位器的方法弄清了關校長的下班路線。

而董老師坐公交車，看似最平常不過，對騎三輪車的羅大鐵來說，卻最不容易跟蹤。

用手機上的電子地圖，可以查出董老師所乘的41路車的線路，以及經過的所有站點，但不能確定她在哪站下車。

羅大鐵自我開解到，今天董老師乘坐的這輛公交車，也許司機脾氣急，所以開得快。以后碰到開得慢的，他就能跟住。

他不甘心就此放棄，第二天又跟了一次，還是沒跟上。他望著公交車前進的方向發呆，一時沒了主意。

忽然，他罵了自己一句，真他媽夠笨的！跟蹤董老師其實一點不難，她坐公交車，自己也跟著坐就行了！

他平時出行，都騎三輪車，已經形成了慣性，沒有想過換個方式。人啊，最大的障礙是自己！羅大鐵不禁感慨，隨即想起這句話似乎在哪看過，好像是句名言呢！

第三天，出現在同一時間、同一位置的羅大鐵，換了一身裝束。

他今天打算跟著董老師上公交車，而如果繼續穿環衛工人的橘黃色工作服，過于顯眼。于是，他換了一件帽衫，還戴了一頂長沿兒帽。

這一身的靈感來源于電視劇，劇里的罪犯搶了銀行卡后去ATM機取錢，都喜歡穿一身帽衫，戴著口罩。當然，他不認為自己是罪犯，他是好人。好人也要保護好自己，善于學習保護自己的方法。

羅大鐵借用了帽衫的主意，另加一頂長沿兒帽，但沒戴口罩。在公交車上戴口罩，反而容易引起別人注意。

沒穿清潔工服裝，手里也沒有掃把做掩護，讓羅大鐵感覺很不自在，似乎缺點兒什么，總懷疑別人已經留意到他的反常，讓他如芒在背，又不好伸手去撓。

他等了1個小時、2個小時……好在路上的行人以及等公交車的乘客，都是匆匆過客，不會駐足。不然的話，一個如此裝扮的人長時間在此徘徊，肯定會引起別人關注，甚至懷疑。

他不敢大意，沒在一個地方一直站著，而是來回溜達。不過，走遠的時候，依然保證校門口和公交站在他的視線范圍里。

他看了下時間，快七點了，仍沒見到董老師的蹤影。羅大鐵心里嘀咕起來，難道自己來回溜達時沒留神，漏看了董老師？或者因為自己換了一身服裝，引起了她的警覺？

隨即又想，這些念頭太滑稽，怎么可能？！他區區一個清潔工，社會上最邊緣的人群，人家堂堂一個老師，怎么可能留意他？純屬神經過敏！

正在這時，董老師在他的視野里出現了，他不知是興奮還是緊張，感到心臟敲起了鼓。

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下帽衫和帽檐兒，眼睛的余光跟隨著董老師進了車站，他也裝成乘客的樣子，走到車站去等車。他曾經的腿傷影響走路姿勢，他極力掩飾著，盡量走得很慢，不想被人看出來。

一輛車到站，不是41路。羅大鐵沒著急，不少等車的人爭著上車，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斜前方的董老師身上，對擠他搡他的人全然不顧。

第三輛進站的車是41路，羅大鐵做好了上車的準備，觀察著董老師是否有意上車。

董老師掏出公交卡，同時向前挪步，看來要上車。羅大鐵也緊跟著往前湊，確定董老師上車之后，也跟著擠了上去。

車上人不少，沒有空座，很多乘客站在過道上。車上人多對盯人有利有弊，弊的是容易跟丟，利的是容易隱蔽。

羅大鐵與董老師保持著距離，兩人中間隔著三個人，他的余光能夠一直捕捉到她。

董老師上車后戴上耳機，耳機連在手機上，在手機上操作一番，然后將手機放到包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她享受的神情，很有可能在聽音樂，這種狀態的人一般很少留意別人做什么。

過了兩站，車上的乘客越來越少，羅大鐵發現最后一排有個空座，他從董老師身邊越過，來到車后面，在空座上坐下。

他面部沖前，董老師恰好在他的視野里，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即使他往車窗外看，董老師依然沒出他的視線。

過了第五站，羅大鐵留意到董老師收起耳機，往下車的車門靠近。走到門口后，刷完了公交卡，然后等在那里。

看來她馬上到站。羅大鐵從車窗往外看，看到前方有站牌和遮篷越來越近，廣播里提醒即將到站。

公交車停下后，車門將要開啟的一剎那，羅大鐵起身，慢慢隨著人群，最后一個下了車。

他在車站掃視一番，看到董老師已經往前走了近十米，他馬上跟上去。董老師走路不快，羅大鐵以平常人的走路速度跟著，很難掩飾右腿微跛的姿勢。

平時，跛腳讓自尊心極強的他十分難堪，所以他喜歡騎三輪車出行。

此刻，他顧不上了，目標要緊！跟著走了300多米，前面的董老師往右轉，離開了大路。羅大鐵跟過去，隨著她拐彎，又走了30多米，來到一片小區門口。

羅大鐵看著董老師進了小區。小區門口有保安，他擔心保安盤問，心里想好了一個借口。

不過，他進小區門的時候，保安只顧盯著手機，根本沒看他，更沒查問他。看來小區管理夠差的！

進小區門不遠有棟住宅樓，董老師進了最東側的樓門。她馬上要到家了，羅大鐵沒再繼續跟著，他對董老師具體住哪個樓層哪個房間不感興趣，反正他沒打算在樓里下手。今天跟蹤到這兒，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按原路出了小區，順著來的路往公交車站走，一邊走一邊留意著適合動手的地點。

他今天沒穿清潔工的工服，也沒帶清潔工具，因此不宜多看，以免被人注意到。況且，此刻天已經擦黑，看不出什么。粗略感覺，這一帶屬于老舊小區，人多眼雜，白天很難有機會下手。

羅大鐵不禁犯難，董老師下班路線基本摸清，她出了校門到公交車站，然后上41路公交車，到第6站下車，走300多米拐彎，再走30多米進小區。

其中，校門口到公交車站，只隔了一條馬路，人多車雜，屬于學校門前的重點監控區域，絕無下手機會。

上公交車之后也不可能。他想到電視劇里的某些場景，殺手在商場、地鐵里輕松殺人，有的用刀，有的用注射器，然后很容易逃脫。他不是職業殺手，電視里的那些手法，盡管很羨慕，但他做不到。

在公交車上下手，且不說能不能一擊致命，即使殺死了目標，肯定跑不掉。因此，這一段路動手的可能，想都不要想！

如此一來，只剩下公交車到樓門口這一段了。其中，車站和小區門口肯定有監控，也不適宜殺人。排除這些可能以后，只有車站到小區門口這一段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