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語。

“公主殿下怎么不說話？”夏侯祈側(cè)過頭去看她。

她捥住他脖子的手緊了緊，扣住素指，指甲立刻泛白失去血色。

“這重要嗎，你那么在意本公主和周植的關(guān)系，莫非是偷偷愛慕本公主？”

“好奇而已。畢竟，公主喜歡他的傳聞，京都人盡皆知，他就差紙婚書，就成為公主附馬了。”

“當(dāng)然不是，他還不配成為本公主的附馬。”桑楹楹楹微微冷笑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直到如今，她才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來，她對(duì)周植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

她看到的周植，只是他想讓她看到的，與她周旋，與她做戲，都只是視她為一顆棋子。

她盯著他，不愿錯(cuò)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見夏侯祈微微泛紅的耳垂，百年不如一見。她來了興致，起了戲弄的心思。

“本公主的喜好變了，從今往后，本公主和周植勢(shì)不兩力。”她披緊身上的青衫，靠近他的頸，宛而一笑，“像質(zhì)子殿下這樣的人比周植有趣多了，不是嗎？”

夏侯祈面無表情，但他的睫毛輕輕一顫，出賣了他。

桑楹楹見狀，咧嘴一笑，抬起手扶過他的側(cè)臉，在慢慢向下，停止喉嚨處。她聲音便越發(fā)惑人，“你說是不是呀？質(zhì)子殿下”

夏侯祈沒回答她，只是安安靜靜的走路。

她摸了摸他的喉嚨，他的鎖骨。

他依舊不為所動(dòng)，聲音淡淡的說，“若不下摔下去，就安分一點(diǎn)。”

夏侯祈背著她到了一處荒山，周闈一片凄黑。可怖的樹林里樹影搖動(dòng)著，如同鬼魅一般張牙舞爪的撲上來。

她拍了一下夏侯祈的肩，讓他停下。

只見夜色中有兩個(gè)瘦高男人鬼鬼祟祟，將一個(gè)身穿破爛婚衣的女子裝進(jìn)棺材。

“呸！”

“什么狗屁東西，每次臟活只讓哥咱倆干，那群狗娘養(yǎng)的，好吃懶做算了，好處卻被他們拿了去。”

“誰讓人家有本事呢，大哥，你看這兒荒郊野嶺的，實(shí)在怪嚇人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倆快點(diǎn)處理完這破事回去。”

男人說完吸了個(gè)冷氣，只覺得全身一陣陣冒著涼氣，更是頭皮發(fā)麻，仿佛前后左右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看著。

“等等，你看這小妞兒，長(zhǎng)得還不賴！”

年紀(jì)稍小的膽子小，他看著棺材里被五花大綁的人兒向大哥看一眼，“大哥，這荒山野嶺的，做這事太…太磣人。”

那位大哥拍了小弟的頭，不耐煩：“那你滾回去罷，別礙我事，以后有什么事你也不要再跟著我。”

“大哥，我不怕，我死都不怕，怕這做甚。”

小弟聽聞，臉色一變，拍了拍胸脯，猥瑣一笑，目光齊齊向棺材板里的女子看，“嘖，雖胖是胖了點(diǎn)，但白白凈凈的，我今夜要是和她共度一夜，也不枉我白活一場(chǎng)。”大哥的手開始在顧歡身上亂摸。

“大哥說的是，反正這姑娘也快死了，與其做冥婚到地府陪老頭子，還不如趁她活著先便宜咱倆，讓她物盡其值，讓哥倆快活快活。”

小弟說完，猛喝了便要?jiǎng)邮秩ッ摴撞睦锩娴囊路靶∧镒樱∥襾砹耍尭绺缣勰悖娏斯聿羁蓜e來找咱哥倆，要怪就怪你家里的二叔想錢想瘋了。”

桑楹楹聞聲，心下一跳，二叔？

居然有人為了錢財(cái)，喪心病狂把侄女賣還是冥婚，好生惡毒的心思。

她從夏侯祈的背上下來，從樹林子沖出去，猛抓住咸豬手。一拉一彎，骨頭碎烈頓時(shí)，男人殺豬般的慘叫聲響起，“啊啊啊，鬼啊……”

她的突然出現(xiàn)，把兩個(gè)男人嚇破了膽！

她冰冰涼涼的盯著兩名男人，“你們還我命來，還命來，我會(huì)一直纏著你們，讓你們厲鬼纏身，家破人亡。”

黑暗中，她將計(jì)就計(jì)，將嘴巴上的紅色口脂抹到臉上，披頭散發(fā)，加上凄黑的夜一一一一

月光照在她臉上，就像陰間厲鬼，特別是她森人一笑時(shí)，格外讓人瘆的慌。男人嚇得臉都白了。

她桀桀笑起來，嗓音粗噶難聽，帶著一股死氣，“還我命來，你們不得好死，下八層地獄。”

“不是我，不關(guān)我們的事，你要找就去找你二叔一家，是他給你下毒，送到張員外府上的。”

兩個(gè)高大男人毛骨悚然，被嚇破了膽，一聲哭天喊地后，頭也不敢回的跑出荒山野林。

有賊心沒賊膽的家伙，她頓時(shí)覺得沒意思，利索跳下棺材，屁股一蹲，圓滾滾的身子坐在地面的棺材蓋上，看著棺材里少女久久不能回神。

她吐出一口濁氣，感受著從臉頰邊吹過的厲風(fēng)，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

女子約十五歲的姑娘，很白凈，卻在最好的年紀(jì)被人下藥嫁給一個(gè)死人。

“哪有什么牛鬼蛇神，有的只是人心的邪惡。這世道啊，水太深，霧太大，丑陋又真實(shí)，從古至今向來如此。”她淡漠吐出的話，隨風(fēng)而逝。

女子幽幽轉(zhuǎn)醒，先是眼神空洞，后抱頭痛哭。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重要嗎，橫豎賤命一條，沒人在乎我的死活。謝謝你和這位公子搭救，但是我不想活了，我已經(jīng)對(duì)這人生沒有眷戀了。”女子陡然清醒過來，眼含淚水，我見猶憐。

“有沒有眷戀？你得活下去才明白。”

女子搖頭，絕望吼道，“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痛苦。我家里窮，被人退婚，臭名昭著。家里為了二十兩銀子，就把我賣給了勾欄里頭，我每天過的生不如死，免強(qiáng)茍且偷生。”

她情緒失控，由痛恨到死氣沉沉只用了一小會(huì)兒，她的聲音逐漸小下去，“可是我二叔為了錢，把我賣給死人做?婚，我一個(gè)賤籍，青樓女子，你說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拍！

桑楹楹給她甩了一個(gè)巴掌。

女子沒反應(yīng)過來，直接被打懵了，捂著臉怔住看著她。

她站起來俯視著一心向死的女子，出奇的憤怒，“這是他們的錯(cuò)，不是你的，你不要將別人的過錯(cuò)強(qiáng)加在自己身上，所以你更要堅(jiān)強(qiáng)的活著。退過婚怎么了？沒有家人怎么了？賤籍怎么了？”

“我要是你，越是這樣，我就越是要像梅花一樣傲雪凌霜，迎寒風(fēng)盛開，美麗的活下去。”

“我賤命一條，我會(huì)珍惜，留著它逆天改命，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反正本就一無所有，難道還有比這更差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