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之花”生長到一半便中止了。

召喚骷髏戰士的理想目標是與施法者本人體型與種族都相近的生物的尸體。

林凱遇到一個難題：他并沒有第六只手指與老鼠的尾巴同步。

細密的汗水自額頭溢出。

第一次嘗試死靈魔法就使用老鼠看來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這也沒辦法，他學習這個魔法還不到三天。

在魔戒啊哦看來這速度簡直就是奇跡。

其他新魔法倒是實踐過，唯獨這個魔法主要還停留在理論。

布萊恩也看出有些不對。

老鼠大部分的骨骼已經與肉體分離，只有尾巴還連在一起，問題出在哪里顯而易見。

布萊恩反手持劍，準備斬斷鼠尾。

林凱用眼神示意布萊恩再等等。

右手中指佩戴的魔戒輕微振動并發熱起來，這是魔戒啊哦有話要說，但又沒有直接發送郵件。

俗稱——“憋得難受”。

所謂“系統郵件”，本質是魔戒自帶的傳音入密一類的魔法。

之所以用郵件的形式表現出來，是林凱系統的的功能，魔戒并不知情。

這種傳音入密會輕微擾動接收者的精神，平時沒什么，但在接收者精神高度集中時，并不安全。

系統郵件實際上幫助林凱屏蔽了此種類型的干擾，但林凱并不打算透露這一點。

他不信任魔戒，不能萬事皆依賴對方提示，否則很容易踩坑。

此外他也有小小的自尊心。

此時布萊恩見林凱似乎沒有危險，挽了個劍花，歸劍入鞘。

看著布萊恩流暢的動作，林凱靈機一動。

他略微活動手腕，彎曲小臂，從肘部附近飄出一根透明的能量絲線。

絲線如同有生命般，末端直立而起，四下轉動，似乎在尋找，又有些迷茫，隨后它發現目標，一頭扎進老鼠的尾巴里。

老鼠的尸體一陣抖動，骨架終于完整剝離出來。

與此同時，林凱腦中嗡的一聲。

視線中，除了他原本的視覺之外，又憑空浮現另一幅畫面。

不是那種小窗口或者畫中畫，而是人類的視線和鼠類的視線重疊。

老鼠雙眼間距比例與人類不同，還是近視和色盲，視線又比人類低很多。

如同放在地上的一個劣質的魚眼鏡頭呈現的畫面。

鬼知道老鼠頭骨上連眼球都沒了，為什么還會繼承色盲屬性。

這畫面和林凱正常的視覺畫面重疊在一起。

眼前一陣陣眩暈，胃里翻騰。

這還僅僅是控制一只骷髏戰士的情況。

如果同時直接控制十幾只召喚物，那美妙的畫面林凱想都不敢想。

好在骷髏戰士有幾種控制模式可以選擇，分別是“傀儡模式”、“保鏢模式”和“獵人模式”。

所謂傀儡模式，是指死靈法師直接控制骷髏戰士，二者共享視野。此模式下骷髏戰士可以使用很多生前的能力，還會得到死靈法師帶來的增益。第一次控制某種類型的骷髏戰士時，必須保持此模式一小段時間。

這也正是林凱現在所經歷的。

所謂保鏢模式，是指骷髏戰士自動跟隨在死靈法師附近進行保護。此模式骷髏戰士的基礎能力比傀儡模式低，但是能喚醒一定戰斗技巧（如有），以及少量記憶，可以自行判斷戰況。

所謂獵人模式，是指骷髏戰士離開死靈法師較遠的距離，自動執行簡單任務。此模式下骷髏戰士會保留較多戰斗技巧（如有），并可以利用生前的記憶和本能執行任務。有相當的自主權，但也因此面臨失控的風險。

以傀儡模式控制骷髏鼠戰士幾秒鐘之后，魔法力量開始緩緩介入，屬于老鼠的視覺在林凱眼前逐漸清晰起來。

近視和色盲消失，視野范圍被保留了下來。

見林凱已經初步適應當前的狀態，魔戒啊哦發來一封郵件，啰里啰嗦，大意為：

“啊，你這靈界生物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第一次使用召喚骷髏戰士就拿老鼠做施法對象，趕緊打坐冥想。”

林凱單手扶墻，全然不顧墻上的污漬。

深吸了幾口氣。

雖然視覺重疊現象依然存在，但眩暈感已經消失。

“我們走吧，”林凱說。

布萊恩點點頭，在前面開路。

魔戒啊哦又發來一封郵件，內容只有一個大大的問號。

？

隨后又一封郵件：

“啊？怎么回事？就連那個叛徒柯爾特小子第一次使用這個魔法時也適應了兩個小時左右。”

魔戒啊哦說的大概率是事實，因為這件事上它沒有撒謊的理由。

林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他不覺得自己在魔法天賦上能超過柯爾特這樣的天才。

如果說有什么地方林凱一定比柯爾特強，那就是體質。

或者說繼承于梅里的“純凈之軀”。

現在想來，梅里刻意制造“純凈之軀”用以靈魂轉移，應該不止是為了提高成功率。

強化過的身體補全了魔法師體質孱弱的短板。

戰斗時更抗揍，研究魔法時適應性更強。

只可惜這具身體已經快要“過期”了，就算林凱能夠將魔法階位提升起來，也得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一件一件來吧。

現在，林凱可以用自己的意識完全控制骷髏鼠戰士，下次再控制普通老鼠的尸體時，不再需要完全重復之前復雜的步驟。

不過，如果控制對象換成其他種類的生物，比如哥布林，類似的程序還是需要走一遍。

骷髏鼠眼窩中浮現出淡淡的綠色光芒，突然用后腿站起，直立著搖搖晃晃向下水道深處走去。

“我用這只老鼠向前探探路，”林凱提議。

說話發聲的是林凱本人，看向布萊恩的卻是老鼠的頭骨。

布萊恩笑著提醒：“凱，一般老鼠可不會用后腿直立行走。”

林凱尷尬地笑了笑，控制骷髏鼠向前趴下，四肢著地，向管道深處爬去。

*

有了骷髏鼠戰士探路，接下來的探索變得輕松不少。

老鼠復生為骷髏戰士形態后，戰斗力也會受到林凱的魔力加強。

當初寂巖城在修建下水道時，在下水道內部都打上了堅固的石磚。

然而，隨著時間、海水和生物的侵蝕，少許石磚脫落，給了老鼠等動物可乘之機。

這些大型老鼠打的隧道頗寬，對下水道的破壞性不小。

從這個角度來說，寂巖城花錢雇傭一些人下來滅鼠也合情合理。

林凱控制骷髏鼠戰士鉆進一處洞穴中。

在里面果然發現一窩大型老鼠。

惡臭、粘稠、滑膩的皮毛擠在一起，一雙雙血紅的小眼珠盯著不速之客。

然后……

這群活體大老鼠就呆住了，顯然是沒見過只剩下骨架的同類還能繼續活動。

大老鼠憑借動物本能，嗅到了骷髏鼠戰士散發的死亡氣息，嘰嘰喳喳一陣之后，開始小心翼翼地從巢穴的后門開溜。

不過，骷髏鼠戰士白骨之上沾染的少許血肉吸引了另一只大老鼠的注意。

這只大膽的大老鼠沒有撤退，而是湊了過來，試探性地舔了舔骷髏鼠的左前腿。

見骷髏鼠戰士毫無反應，其他大老鼠也不再溜走，轉而將骷髏鼠團團圍住。

毫無征兆地，骷髏鼠戰士猛然抬起一只爪子，狠狠拍下，

鋒利的爪尖立刻將面前老鼠的頭部劃開，傷口猙獰，鮮血腦漿噴濺。

大老鼠頓時大亂，紛紛逃竄。

骷髏鼠將老鼠們向鼠巢的主出入口驅趕，而外面等著的正是林凱和布萊恩。

不多時，地上鋪滿了大老鼠的尸體。

*

一段時間之后……

林凱與布萊恩神色輕松地走在下水道中，一路有說有笑。

林凱已經又制造了兩只骷髏鼠戰士。

加上原本的一只，三只齊上陣。

一只主要負責驅趕，另外兩只輔助，外加封堵鼠巢其他出口，這樣一來效率大大提高。

最妙的是，如果哪只骷髏鼠戰士受到損傷超過一定程度，林凱就會控制它回到自己身邊，解除控制，斬下鼠尾骨，然后再制造一只全新的骷髏鼠戰士。

僅僅小半天的時間，兩人各斬獲了三十幾條大型老鼠的尾骨尖，可謂收獲頗豐。

他們約定再清理一處巢穴，就打道回府。

順著下水道繼續前進，林凱發現一處洞穴，比一般大老鼠的洞穴要更寬一些。

“嘿，里面的老鼠個頭不會小！”布萊恩語氣輕松地說。

“看看便知。”

林凱發出精神指令，三只骷髏老鼠排好隊，依次鉆進洞穴中。

隨著骷髏鼠們不斷深入，林凱覺得有點不對。

洞穴似乎太寬了些。

即便這些大老鼠體型碩大，也用不著這么寬的洞穴。

正在他打算叫回骷髏鼠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骷髏鼠視野豁然開朗。

洞穴出口連通到下水道的一處半密閉空間，約有十米見方。

此處似乎是用作不同下水道之間的連接處，以及洪水時的緩沖。

墻壁上滿是苔蘚和污垢，中間有一條導水渠，正常進出的空間都處于導水渠的水面之下。

骷髏鼠所在的地方是從緩沖區側面墻壁高處挖鑿出的一條隧道，在對面的墻壁上，還有另一條隧道。

令林凱震驚的不是房間本身，而是導水渠兩側站立著十幾名性別、年齡、身材、衣著各異的男男女女。

其中幾人的衣物似乎曾經還比較考究，只是現在早已破損且滿是污穢。

他們低垂著頭顱，濕油的頭發遮蓋了面容，視線落在導水渠中，仿佛流水下有漂過的幽魂。

在他們腳下，堆積著大量動物的尸骨，以老鼠和魚類為主。

此外……

一些較大的胸骨和腿骨似乎屬于人類。

嘩啦。

一具裹著破爛衣服的尸體順著對面墻壁上的隧道滑下，啪嘰一聲拍在地上。

這些男男女女立刻圍了上去，一擁而上，大快朵頤起來。

從它們暴力的吃相，這些東西即便曾經是人，現在也早已進入非人的范疇。

進食期間偶爾散開的頭發下面，能看到一張張死人一般腐爛、腫脹的面容。

而怪物們身體上的皮膚則正相反，干燥瘦削，仿佛是尸體在污水中浸泡之后又曬干一般。

腫大的頭顱配合干瘦的身體，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和不協調感。

而從怪物們撕碎尸體的力道來看，它們干瘦的身體并不缺乏力量。

林凱控制著骷髏鼠戰士緩緩后退，打算原路返回。

然而，不知是被投喂的尸體刺激了感官，還是骷髏鼠身上的血腥味的緣故，一只看起來最高大的怪物，抽動扭曲的鼻子，轉過身來。

沒有瞳孔的蒼白眼睛死死盯著骷髏鼠所在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