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井壁的老舊鐵梯延伸到深井下的黑暗，其中幾節缺失，剩余的也銹跡斑駁，滿是苔蘚。

正在廣場附近散步的幾名衣著考究的先生和女士注意到了林凱和布萊恩。

林凱還好，衣著打扮和普通勞工相近；

反觀布萊恩身背盾牌、腰挎長劍的形象，與紳士們的高帽禮服相比頗為不協調，仿佛布萊恩才是穿越者。

寂巖城居民們很快移開目光，盡量遠離二人。

布萊恩整理裝備，確定不會卡住后，套上手套，說道：“我來開路?！?

林凱禮貌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布萊恩順著鐵梯緩緩爬下。

林凱跟上。

即便隔著手套，他依然可以感覺到銹蝕鐵桿的粗糙質感，也不知道沙隆坦大陸有沒有破傷風桿菌和疫苗。

到達井底，四周陰暗潮濕，滿是污穢與泥沙，除了排泄物和生活垃圾的氣味之外，還夾雜著濃烈的海腥味。

布萊恩已等候多時。

他高舉長劍與一支剛點燃的火把，在頭頂交叉，高聲喊道：

“下水道的邪祟們，你們的世界第一騎士布萊恩大爺駕到！”

聲音在管道間形成詭怪的回音。

聽到布萊恩喊聲，后面的林凱略微皺眉，陷入沉思：

這小哥真是時刻不忘記自己的人設啊……

等一下……

原著中男主克羅斯揭穿了布萊恩的偽裝，卸下了對方的心防，從而收獲小弟一枚。

林凱沒學過什么心理學，但是據說克羅斯也沒講什么話術，只是很直白地指出了布萊恩一直在偽裝自己本心而已。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試試？

走克羅斯的路，至于克羅斯走什么路，是爬的、是飛的、是挖地洞、是螺旋升天、是原地擺爛，那是他的事兒。

主意已定。

“弱光術（duux duux dulus）！弱光術（duux duux dulus）！”

兩團藍白色光球出現。

林凱示意布萊恩低頭，將其中一團光球放在布萊恩頭盔的羽翼形尖角上，另一團頂在自己頭上。

“布萊恩，”林凱突然開口。

“嗯？”

“呃……其實你不用這么累的，做回真正的自己吧?！?

“什么意思，凱？”布萊恩的雙眼瞇起。

他要比林凱高一個頭，弱光術的照耀下，頭盔在他臉上投下大片的陰影。

“你經常把‘世界第一騎士’掛在嘴邊，其實只是想獲得更多認同吧？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不用時刻保那種狀態?！?

“萬一我是認真的呢？別自認為很了解我！”布萊恩語氣冰冷，平時陽光開朗大男孩的模樣蕩然無存。

誒？怎么和劇透里說的不一樣啊？

布萊恩一只手重重搭在林凱肩上：“我就是我！就算有些事不便透露，難道凱你就沒有秘密嗎？

在公會的時候老大特意叮囑過，不讓我們多管閑事，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

為什么威爾老大親自做你的引薦人？就連克羅斯前輩也對你的表現贊許有加?！?

克羅斯？贊許？什么時候？林凱心里有點懵。

計劃失敗。

那趕緊甩鍋才是正道，而最保險的甩鍋對象就是……從哪借的鍋就甩回哪里去。

“抱歉，請原諒我的冒失，我也是從克羅斯那里聽說的，他其實很關心你，但是又……”

“克羅斯關心我的事？他怎么說的？”

布萊恩摘下頭盔，一只手抱著頭盔，另一只手理了理頭發，令耳朵更突出一些，認真聽著。

頭盔上的弱光術照在他的臉上，整張臉都明亮了幾分，他的雙眼更是在黑暗中閃亮。

“啊……對……”林凱大腦飛速運轉，“抱歉，克羅斯讓我不要聲張，你了解他的?！?

“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布萊恩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沒錯，克羅斯就該這樣——

看似寡言少語，實際上默默地關心每個人，是吧？太帥了，是吧？”

“那當然！”林凱立刻違心地回答。

原本他還有些疑惑：以克羅斯的口才，是怎么對布萊恩進行“話療”的。

看來不是克羅斯以坦誠直白收獲小弟一枚，而是布萊恩這濃眉大眼的家伙原本就特喵的是克羅斯的小迷弟。

布萊恩再次將手搭在林凱肩上，重重拍了兩下，咧嘴笑道：“我覺得我們能成為好朋友，有我擋在前面，你放心施法就行?！?

情況偏離了原本的計劃，但是布萊恩的好感度似乎上升了。

從結果來看也不壞吧……

就這樣布萊恩開路，林凱斷后，兩人向下水道深處走去。

一邊走，布萊恩一邊簡單介紹：“探索這種地方，火把必不可少，某些東西很怕火，魔法的光芒和持續的火光還是有區別的，除非你能用魔法持續燃燒起火焰?！?

“某些東西？”

“下水道里什么都有，蛇、食尸蟹、還有一些老鼠也會長得比較大。

還有八足海蟑螂這樣的生物從入?？谂肋M來，甚至有人聲稱遇到過水鬼，不過我們應該不會那么倒霉?！?

“水鬼？”

“嗯，水鬼——民間一般認為是懷著怨念溺死的人，死后因某些環境轉化成的不死生物?！?

布萊恩正解釋著，前面通道中爬來三只動物：野狗大小，尖嘴黃眼，皮毛濕滑黏連，長滿菌斑腫塊，光禿禿的尾巴拖在身后。

“布萊恩，”林凱握緊拳頭，“這種長著鼠頭、鼠身、鼠尾，無比接近老鼠的生物是什么？”

“這就是老鼠啊！我們這次的目標，長得有點大罷了。”

“這叫‘有點大’？”

“快，”布萊恩喊道，“別讓它們跑了！”

他邊喊邊發起沖鋒。

濕滑的地面并未對沖鋒的速度產生多少阻礙，可見其基本功非常扎實。

尚未近身，熱量在布萊恩后方匯聚。

一枚火球貼著他身側劃過，所經之處，下水道被一路照亮。

火球沒有直接命中大老鼠本體，而是在兩只距離比較近的大老鼠正中炸開。

并非林凱準頭不夠，而是有意為之。

火球術爆炸的范圍足夠波及兩只老鼠，同時借助這次攻擊的效果，林凱可以更好地評估下水道里大老鼠的強度。

火球術的效果比預想中的要好。

下水道大老鼠看起來濕漉漉的，實則沾火即著。

它們的皮毛和腫塊間溢滿油脂，借助油脂來在污水中游泳。

這一幕也印證了布萊恩所說的下水道很多生物懼怕火焰。

兩只老鼠在火焰中打滾，第三只老鼠轉頭就逃。

布萊恩趕上前去，一劍刺穿老鼠的心臟，將其釘在地上。

他看著長劍上沾染的黑紅污漬，心疼地說：“明白為什么沒人愿意接這種任務了吧，凱？”

“唉，”林凱嘆了口氣，“杰利加特先生說簡單任務只剩這個的時候，我就猜到個大概，現在我們殺了老鼠，要怎么證明呢？”

“好問題，我們傭兵約定俗成的規矩是這樣：類似這種任務，要帶對應的‘信物’回去。

10個‘信物’算作勉強完成任務，拿一半賞金；20個算完美完成任務，拿全部賞金?！?

“這樣啊……那大老鼠用什么做‘信物’？”

“尾骨尖端?！辈既R恩邊回答邊用劍尖指著老鼠尾巴的末端，作勢要切斷。

“且慢，”林凱制止布萊恩，“這只老鼠的尸體先借我研究一下?！?

布萊恩眼神怪異地看著林凱，但沒多說什么，走到另外兩只被燒焦的老鼠身邊干凈利落地斬下尾巴。

林凱觀察著老鼠的尸體，問道：“老鼠的繁殖能力很強吧？20只足夠消滅老鼠嗎？”

“消滅？完全消滅下水道所有老鼠是不可能的，市政部門會定期拿錢出來懸賞。

據說只有吃了人類尸體的老鼠才能長這么大，真相如何，就不知道嘍?！?

林凱本著華夏學生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治學態度繼續問：“如果老鼠尾巴本來就是斷掉的——比如被其他老鼠咬斷呢？”

布萊恩愣了一下，撓撓頭：“呃……只能自認倒霉吧……獵殺這種比較弱的生物的懸賞都是走量，多殺幾只就完事了。

反之，如果是獵殺強大魔獸，不管是魔獸頭顱還是心臟還是特有器官，只要能證明屬于那只魔獸，都沒問題。”

“這樣啊……”林凱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布萊恩退后。

他左手在空中臨魔，寫下魔法咒語：

pillagu vicopas sn ks（骨·召·死·生）

「召喚骷髏戰士」，林凱新掌握的四個魔法之一。

此魔法與火球術一樣，曾經為三階魔法，現已簡化為一階魔法。

召喚對象需為與施法者體型相近的同種類型生物的尸體。

如果目標過大或者過小，或者目標與施法者種族相差太大，都會增加施法消耗，甚至導致施法失敗。

不過，林凱靈力屬性高，也就是精神力充沛，轉化的魔力遠高于一般同階魔法師，可以任性地去試著復活大老鼠的尸體。

左手臨魔的同時，林凱口中吟唱，右手伸出中指，對著尸體擺出了一個可能會被誤解為具有侮辱性的手勢。

隨著吟唱結束，林凱清晰地感知到伸出的中指指間延伸出一條無形絲線，連接在老鼠的頭部。

鼠頭隨之抽動了一下。

布萊恩在一旁饒有興趣地觀看林凱施法。

專職研究死靈魔法的“死靈魔法師”在普通民眾中不太受待見，但是“最后的選擇”公會不是普通民眾，不會抓住這點不放。

此外，魔法師低階時會嘗試學習各種流派的魔法，高階之后再選擇專精，這并不是什么秘密。

因此，布萊恩對死靈魔法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感或者不適。

中指與鼠頭建立聯系后，林凱又伸出右手剩余的四根手指，延伸出無形魔力絲線，分別與老鼠的四肢連接。

五指緩緩虛握，老鼠的骨架借著布萊恩刺出的傷口被扯出，骨骼上還牽連著筋腱與血肉，血液噴濺。

如同尸體上盛開了一朵紅白相間的丑陋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