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在準備上浮嗎？”

忽然，寂靜的河底，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影忽然出現。

他依舊穿著那身講究的小西裝，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洶涌且渾濁的潮水完全無法影響他的優雅，就像是某種投影一般出現在路明非眼前。

路明非下意識看向零的眼睛，依舊是一片清澈的冰藍色。

“你知道你們現在面前的是什么東西嗎？是龍和人兩個世界的相交之處，只要你再向前邁出一步，就是比斯文·赫定發現樓蘭古國更影響卓越的探索成就。”

“誰會在觸摸到世界邊緣的時候停下來喘口氣？你即將觸摸到那一個真正真實的世界，你愿意在這個時候停下腳步嗎？”

路鳴澤說著，連潮水的涌動都在他的聲音下逐漸停滯了下來。

時間再一次被拉伸到奇慢，甚至連路明非都只能勉強觀察到周圍本該洶涌的水波十分緩慢地一點挪動跡象。

路明非沉默了，但隨即他又擺了擺自己的手，這個時候連氧氣的剩余量都沒有那么重要了。

因為就連他都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是否正位于一場迷幻的夢境當中。

“喂！你看清楚情況好不好？要不要進那個世界又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事情。”

“這可是四十米厚的巖層誒！要是沒有專業的挖掘設備，難道你想讓我用手把淤泥挖開嗎？”

路明非做出一個狗刨泥土的動作，路鳴澤沒有什么表情，在場唯一被逗笑的人只有路明非自己。

“況且我們現在就連氧氣都已經不夠充足了，你想讓我和零憋死在河底嗎？”

“氧氣的事情很好解決，只要讓船上的人為你們送下來就好了。”

路鳴澤淡漠地說著，回過身用自己小巧的手按住了河底的淤泥。

仿佛是幻影一般，淤泥沒有污染他的手，反而是一座青銅城市的樣貌越過黝黑的泥土，乍現在了他和路明非眼前。

“現在只需要一個讓他們必須給你們送氧氣下來的理由就好了。”

男孩對著路明非笑了笑，邁入了那片被他制造出來的幻影之中，如同真的邁入了那座青銅鑄成的宮殿。

這是屬于“青銅與火之王”的寢宮，里面充斥著本該只有那位“灰之王”才可以隨意調動其中的煉金機關。

只是現在寢宮的主人深陷于沉眠，整個宮殿剩下的生物中沒有任何一個有資格對他產生妨礙。

所以他這個外來者憑借一些小手段，倒也可以撬動一些“白帝城”的權限。

——這座由諾頓與康斯坦丁建造的宮殿當然充滿了機關。

這一對龍王雙生子建造出這樣一座宏偉城市的那個年代對于龍類可并不友好。

那是兩漢交接的戰亂時候，混血種的世家們為了各自的利益掀動了無數戰爭。

而代表著火焰的龍王雙生子在這個年代蘇醒之后以為他們在這個時代能夠像以前一樣為自己謀奪勢力與下屬。

只不過可惜的是，這個時代并沒有他們預料的那樣保持長久地保持著無序的狀態。

一個名為劉秀的超級混血種在這個時代堪稱橫空出世，言靈近乎龍王本身，血統也達到了近乎純血的地步。

血之哀的影響下這個混亂年代里流離失所的混血種們開始向他靠攏，慢慢地一個堪稱龐大的混血種班底被拉起，本來各自為戰的世家也極其迅速地被強行統和。

掌握著始皇帝時代混血技術的世家，古來也少有的超級混血種。

兩者相加的力量讓諾頓和康斯坦丁幾乎沒有結出龍軀然后釋放終極言靈的時間。

他們被無窮的軍隊結成的特殊煉金法陣限制，只能用不完整的燭龍摧毀掉白帝城并希望以此保護自己的沉眠之地。

他們被看似卑微的人類擊殺，失去力量的軀體被旌旗高高掛起，被迫進入繭中沉睡。

而這座青銅宮殿其實就是在他們蘇醒之后，劉秀帶兵攻進來之前修建的。

在真正的最后之戰開始之前，這對火王的雙生子就已經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對，這一個地區這一個時代的混血種簡直強得離譜，甚至超乎了他們這種北歐土著的想象。

他們在這座最后的堡壘之中設計了無數的機關以防備人類闖入，破壞他們的沉眠。

但同時在龍王無法磨滅的驕傲下，他們也不甘折辱地為自己漫長歲月之后的再一次蘇醒，準備了最盛大的出場儀式。

“真是驕傲的一對兄弟啊……”路鳴澤的身體越過青銅宮殿的側翼，那兩頭依舊在沉睡的龍侍，站在了宮殿最中心處。

這里是整座“白帝城”的核心，在這里宮殿的主人只需要一點簡單的操作，這座名為白帝的堡壘就會向世界展現自己的真正面目，讓蘇醒的王得以肆無忌憚地向整個世界宣泄自己的憤怒。

名為路鳴澤的幻影站在青銅城的中央，輕輕把自己的手按在某個巨大的，相互如同嵌合一如狼牙的齒輪上。

青銅鑄成的機關感受到了來自至尊的召喚，權限越過青銅與火之王預先設立的規矩，它們在下一刻轉動了起來。

“路明非！零！”時間恢復流動。

大雨之中，本來還悠閑地分析著水底狀態，計算著需要如何巨大的工程量才能破開水底四十米厚的巖壁的曼斯教授忽然收到了諾瑪的警告。

地下忽然產生了異常的震動，巖壁正在被破開，簡直就像是有什么巨獸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世界展示自己的面貌一樣。

“水下地震，一場突發的水下地震！做好準備我們馬上收線！”

曼斯教授對著通信頻道大喊著，輪機轉動，連接著信號線的救生鎖馬上準備開始回收。

“不！等一下，先暫時不要收線。”

救生索繃緊，路明非卻忽然在聊天頻道里面大喊，制止住了曼斯教授的行為。

他不知道路鳴澤在那座青銅的城市里面做了些什么，但他確實指揮著那座巨大的像活著一樣的城市，破開了數十米厚度的巖層。

“我說暫時放棄這一次任務！現在水底正在地震！”

曼斯教授同樣大喊著，經歷了十年前的那次全軍覆沒，他對于這些事件向來十分敏感。

他不希望被校長視為學院明日之星的路明非就此被淹沒在洶涌的江水里，像是曾經的那幾位專員一樣永遠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