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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凝符造術(二)(修)

  • 仙術
  • 壓龍城主
  • 5134字
  • 2022-10-14 23:50:41

當即,面孔之外,儺神靈力自術種分出一縷溢向冕服之上。

只見那冕服頓時崩解,化作片片紛飛的符文,混同靈力,化作一尊碩大的四足龍紋方鼎。

鼎壁之上是一幕幕浩瀚天地之間,巫覡站在碩大的九層祭臺之上,施展儺術,祭神、誘神、諸神朝拜,最后吞食神靈的畫面。

而后那渾圓術種便吞吐著浩蕩靈光降臨在大鼎之上,洶涌的靈光蜂擁進入鼎中,化作鼎蓋。

他這是要以符文為鼎,靈光為柴,練出一爐術種來。

面孔靈性之中。

見此刻靈性安定,大鼎成型,左宗岐心中便明白,時候到了。

只見他縱身一躍,便融入那鎮壓著混亂靈性的人形符文。

頓時便感覺到,這神靈之語所留下的痕跡形成的符文之簡潔,僅僅能夠如一傳聲筒一般,不斷重復著左宗岐曾經說過的神靈之語。

但此刻,他頭上玉冠綻放綻放出符文片片,與那人形符文猛地合一。

而后他猛地一躍,破開重重阻礙,直入靈性深處,那眾多面孔的記憶混雜之地。

只見一幕幕景象展現在他眼前。

上一刻還見城鎮之中有人血光沖天持刀屠戮。

下一刻便見地窟之內,甲蟲窩于糞堆之中大快朵頤。

又或者是有俏麗少女倚窗歡笑。

或者山魈精怪叢山之中,生撕虎豹,茹毛飲血。

一幕幕場景不斷閃動切換。

左宗岐明白,這混亂的景象便是混雜在一起的,那些面孔的記憶。

就像此刻,每一幕場景之中都漸漸蔓延出黑色靈光,這便是儺神靈光化作絲線,順著靈性的滲透漫入其中。

無數條絲線自此而起,串聯靈性,至面孔碎片而終。

這些絲線隨著記憶碎片的交雜,混成一團亂麻。

“這里,就是混亂的源頭了吧。”

左宗岐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暗道。

之前他總結這面孔之中情況如同一身九首的,九首皆有智慧的神獸。

但現在看來,這所謂一身,只是左宗岐以儺神之術將之強行捏合在一起。

所以所想使之成為那等一身九首,九首皆有神通的神獸,還需使之根源真正的融合在一起。

左宗岐心中明了,要做到這一點很難。

記憶、情感、執念,這些是生靈最為奇特的東西。

就像一只野獸、一個人,只有擁有情緒,才能被稱之為生靈。

這是智慧的起點。

而自己要將這些擁有著極端情緒的混亂的記憶匯做一爐。

就只能親身而入,以心度心。

一念既定,他便不再猶豫,當即縱身一躍,跳進一斷記憶之中……

……

眾所周知,采練府之中最為充裕的便是這地水二氣。

也因此,倪氏于府內廣筑采練高臺于地水二氣豐沛之處,上采天光,下合二氣,方才練成那一匹匹臨江域獨一無二的彩練,成就了采練府倪氏的赫赫威名。

而當一地之地氣漸漸喪失,那水氣自然就會獨占鰲頭。

就像此刻,躲在上溪村后院地下的左宗岐不斷吸取著上溪村的地氣。

但上溪村又并非什么名山險地,自然地氣薄弱,于是那星星點點的土黃色星河便不斷漸漸的向外擴充,吸取更多的地氣。

二氣失衡,這一處原本與地氣相持的水氣,便開始逞兇。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這雨初時還只是迷蒙細雨,上溪村的人自然也沒有當回事。

可是整整一天一夜,這雨連綿不絕,還在不斷變大,早已從迷蒙細雨變成了瓢潑大雨。

沒有絲毫的風,碩大的雨像是從九天之上直接潑下來的一般,一滴滴直直的砸向村落之中,將祠堂之上的瓦片砸得噼啪作響。

暴雨的聲音掩蓋了一切的聲音。

祠堂中,上溪村的男人們再度齊齊坐在了大廳之中。

“林沒能回來,看來貘說的沒錯,不只是神使出了問題,就連赤湖鎮神廟也出了大問題!”沉默良久,跳動的燭火下,村長猛嘬了一口旱煙,透過濃濃的煙霧,他的面容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這……村長您知道這里面的事情?”一旁的一個青壯漢子連忙道。

“唉。聽我爹說過。”村長嘆了口氣,煙霧中的臉閃過回憶道:

“三十年前吧,據說當時有仙人在赤湖鎮交戰,赤湖鎮被波及,神廟崩塌,尊神亦死。而后幾年之內,不是大旱,就是大澇,直到新的尊神到來,將神廟重新立起。”

這話一出,眾人皆是陷入了震撼,由不得他們不相信,因為村長的父親乃是上溪村近百年來唯一一個服完采練臺徭役,而后活著回來的人,更是因此,成為了村中唯一一家被賜姓的人。

而現任村長,之所以能登上村長寶座,且不用服那采練臺徭役,便是承此福澤。

因此村長此時說這話,幾乎沒任何人懷疑。

這時,一旁那個年長一些的漢子也連忙道:“對,我母親在世時,和我說過這三十年前的大災,整個赤湖鎮死掉不知多少人,只是沒想到,這之后竟還有這般內情。”

這話一出,在場中人便在沒有一絲懷疑,此人的母親是下溪村有名的長壽老人,足足活了五十七歲方才死去,沾了老母親的光,他也不用去服采練臺徭役,還成了村中族老。

“呼——”村長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將煙袋鍋子在桌腿磕了磕,插在腰間,站起身道:

“現在大雨連綿,溪水暴漲,我們要做好所有準備。苗,你帶人去將女人、老人、和孩子都帶到宗祠來,這里結實,地勢高,安全一些。”

“鹿,你帶人去將存糧都取來,也都放在宗祠之中。要做好準備,一旦這雨真的停不下來,我們……就要準備遷徙了。”

見村長村長面色沉重,眾人當即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連忙領命離去。

……

男人姓姜,有一個響亮的名字,是他的爹娘花了整整三十銅板,請游方的郎中起的,叫做姜慶義。

郎中說:慶字,從鹿從心,賀祝之意。義字,以禮以威,重于德行。

起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他可以成為人上之人,從此不再土里打滾。

名字里也寄托了父母對他的濃濃期望。

但是最后,這個名字也只有他的老爹老娘還有他知道,爹娘死后,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別人,都叫他狗屠夫,叫這個名字,是因為整個鎮上就屬他殺狗技術最好。

狗這個東西,通靈性,看得出人的殺心,會害怕,可一害怕,肉就酸。

唯有他,長著一張老成的臉,就連狗看了他都覺得他是個老實人,不會怕他。

所以他往往可以一刀了命,在與狗玩鬧正歡的時候,面不改色的宰出一套上好的狗肉。

但他覺得這樣殺生太損陰德,所以每日只殺一狗。

盡管如此,有錢人家仍然趨之若鶩,也讓他吃穿不缺,極為愜意。

甚至娶妻生子,妻子是同為屠戶家的閨女,身形彪悍,性子粗獷,但卻是個會持家,好生養的。

過起日子來,他雖常常面露嫌棄,但心中卻尤為滿意。

他喜歡這樣的日子,甚至都忘了自己原來還有個姜慶義的本名,自稱起了狗屠夫。

叫自己兒子小屠夫。

直到有一天,他的生活被打破了。

有貴人相邀,說是聽聞了他狗屠夫的大名,想請他去宰狗上宴。

但自己當天已經宰過一條狗了,更別提有了兒子之后,他就更加篤信陰德這回事。

要不然怎么別的屠夫盡生女兒,只有自己一炮就響,打出個兒子來?

但他是明白事理的,來的人是神廟的廟祝,那里容得自己拒絕?

便定下心思,今日且去,往后定要一月不殺生用來贖罪。

卻不曾想,這一去竟去出了問題。

那貴人吃了自己當天殺得第二只狗后,竟直呼“老郎中是個騙子!”還要將自己全家下葬。

他哪里見過這等場面?當即就慌了神。

但一聽自己妻兒也要跟著遭殃,常年見慣血腥,并且衣食不缺身體壯碩,手握利刃的他,心中就泛起一股兇惡之意,當即當場就要暴起,手起刀落,宰了這場上的鳥人。

就在這時。

“不要動手!”

他的心中似乎出現了竟出現了另一道聲音,這聲音竟像是一汪清泉,當即澆滅了他熾熱的殺意。

但同時他的心里也浮現出恐懼,自己應該怎么辦?

“不要激動,不要緊張,我就在你心里,現在聽我的話,我來救你。”

這時,那道聲音再度響起。

此時已經冷靜下來的他,想了想剛才自己的沖動頓時頭頂冒出一絲冷汗,他下意識的打算按照這人的意思來做。

這聲音自然就是左宗岐。

自從他進入這一段段記憶之中,便仿佛與每一個人物融為一體。

每一段記憶,他都融入其中,從頭經歷到尾。

這狗屠夫的接下來的一到若是砍了下去,就會發現,什么貴人?什么廟祝?都是虛幻。

這些都只是被幻術操縱的普通人罷了。

而躲在背后操縱之人,便是那個給他起名姜慶義的游方郎中!

而狗屠夫,不過是被游方郎中自小看中,用作養術之器的存在罷了。

這樣借人養術的手法極為常見,尋一個體質與術之性質相近的生靈,將這門術修行之法種入其心底,待到此術快要成熟之時,再來收割。

狗屠夫,就是那個被游方郎中種下血殺之術的人。

接下來的劇情便是狗屠夫,下刀,術種成熟,可鎮上神靈卻發現這游方郎中使用幻術,追殺于他。

狗屠夫僥幸逃過一劫,自此也成為一名凝種術士。

但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當他,某一日回到家中,卻發現妻兒都已經慘死,血殺之術當即走火入魔。

從此以后,變成了一個赫赫有名的血瘋子。

直到在被殺掉之前,被靈境意志拖入其中。

這一切,已經一遍遍經歷過這段人生的左宗岐對自然全然知道。、

因此才更要阻止他,阻止他走火入魔,成為那個只知殺戮的瘋子。

也唯有如此,才能讓這不間斷輪回的血色記憶,清冷片刻。

讓他有機會操縱。

“那我該怎么做?”狗屠夫在心中不斷發問。

“很簡單,說話!”左宗岐道。

“說話?”狗屠夫心聲疑竇。

“對,說話,將它們當作你刀下的狗,說話、安慰,然后準備殺掉他們!”左宗岐確定道。

他有感覺,因為狗屠夫自己定下每日只殺一狗,從不濫殺的規則并實施之后,已經形成某種奇異的韻律,而他體內這門原本的血殺之術,也隨之發生了某種蛻變。

而這游方郎中的幻術只能算得上一般,他讓屠夫說話,是想以殺氣破其幻術。

并且維持住這樣奇異的韻律,不要破壞,如此也可防范那游方郎中。

狗屠夫按照他的話,一手持著那牛耳尖刀背向身后,一邊面向前方幾人,語氣溫和道:“這只狗沒殺好,是小的錯,您在給個機會,我定然不讓您失望!”

他語氣幽幽,態度平和,面前的幾人忽然只覺得心中暖洋洋的,當即同意下來。

但此刻隱藏在暗處,維持著幻術的游方郎中,確實下意識的一摸脖頸。

他只覺得一股涼意襲來,仿佛一把滴著血的牛耳尖刀此刻已經抵在他的脖子,而他所施展的幻術似乎被一把尖刀猛地一劈,停滯下來。

頓時原本亭臺婉轉、林木秀美的庭院便變成了一座破院子。

在場幾人頓時暈了過去。

這游方郎中見此心中一急,便想要出手強行將狗屠夫拿下。

這時只見一道黑色靈光閃過。

一個身披華麗冕服,頭戴古老玉冠的少年便站猛然出現,他張口,古老晦澀的神靈之語便響徹。

這以幻術玩弄旁人心智的游方郎中頓時被攝住,當即枯若枝杈的老手一拍額頭,自絕當場。

“你……”

狗屠夫這時才醒悟過來,原來面前之人正是那幫他之人,剛欲說話,便見那人消失不見……

左宗岐從一片不斷輪回的畫面中跳脫而出。

看著那已經獨立而出,不與其他記憶混雜的一段記憶,欣慰一笑。

這段記憶此時已經沒了那股殺天殺地的狠戾盡頭,記憶深處,一尊黑色華服,頭戴玉冠的身影佇立。

記憶連接著靈性、面孔碎片的絲線此刻已經擰在一起。

這段記憶正是當時化身人猿的那張面孔的記憶,是那九張面孔中最強的存在。

萬事開頭難,他已經掌握好了訣竅,接下來就是一個一個拿下了。

不在耽擱,他當即一躍再度跳進一段記憶之中。

……

宗祠之中,村子里的人也已經盡數躲了進來。

但村長卻依舊愁眉不展,因為外面的雨已經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

就在這時,后院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村長!村長!你快來看!”

村長連忙擠了過去,就看見令他瞠目結舌的一幕。

只見天地之間的暴雨此刻似乎都避過了這后院。

一股股風帶著令人舒爽的氣息吹過,墻角之下,一層層干透了猶如黃沙般的土壤頓時被風卷起,顯露出……一個人?!

那應該……是個人吧?

只見那人修長的四肢合抱,大半個身子都仿佛水晶雕篆而出,顯出透明之色。

而埋在胸膛的頭臉之上卻泛著一層彩光。

“村長……雨小了!”

一旁有人忽然發現隨著這人的出現,雨勢竟漸漸消退。

“快!快!快把祭祀的東西拿出來祭祀神靈,護佑上溪村!”村長當即吼道。

不一會便拿來了香燭祭品。

村長當即手捧長香,跪在地上高喊道:“上溪村兩百三十七口人,謝神靈僻佑,退去暴雨。”

“謝神靈僻佑,退去暴雨。”

剩余的人也當即跪倒一片,齊聲喊道。

似乎是應驗了這跪拜。

忽然之間,便見天地之間雨勢再小。

所有人頓時再度連連叩拜。

……

采練府邊境。

一只渾身火紅的狐貍正坐在地上,身后那大過其身的蓬松大尾飛快的搖晃。

示意此刻的他心情不佳。

他手中拿著一方青色羅盤,不斷地往羅盤之上放著紫色碎石。

可不管他放的石塊再多,再大,是那羅盤的指針就是定不下來飛快的轉著圈圈。

看得他一陣氣急,他狠狠地將羅盤舉起,想要摔,舉了半天卻又放下。

最后只得將羅盤抱在懷中懷中頹然的坐在地上。

火紅得蓬松大尾不斷搖晃著,滿臉委屈。

“怎么回事?老祖賜下的羅盤肯定沒問題啊,可是前即日起,這指針就開始轉圈圈,再也不轉了,難不成是那靈境撐不住快要消散了?可算算時間也不對啊。”

小狐貍懊惱的坐在地上,看向采練府的方向,遠遠地就能看見一座采練臺佇立。

他眼睛骨碌碌一轉,頓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齒道:“難不成是倪氏的這些人先我一步發現了……咦?!”

他正揣測著,忽然懷中的羅盤一抖,指針晃晃悠悠的指向一個方向。

小狐貍頓時恍然大悟:“定然是那靈境快撐不住,自己封閉了起來,但封久了還是要進補的,就像我睡醒就要吃飯一般。”

他猛地站起,神氣道:

“呀,本狐貍果然是個天才!就說這石魚老人的遺藏,我都找了許久,人族佬有哪里來的本事找到呢?”

火紅色狐貍頓時振作起來,往著羅盤所指方向蹦跳而去,身后火紅色的大尾巴也隨之不斷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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