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青漓皺眉想了想,“應該是因為小姐救了圣上一命,圣旨里不是說了嗎?”
蕭令言撇嘴一笑,“你還真的相信圣旨里說的?”
“那不然……是因為什么?”
蕭令言聳了聳肩,“都說帝心難測,今日算是領教到了,我心中雖有猜疑,卻是無法斷定。”
這件事可算是她重新活過來之后,遇到的最難分辨的問題了,她果然是無法輕易猜透圣上心意的。
青漓問道:“小姐猜測的是什么?”
蕭令言張了張嘴,想要和她討論一番,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青漓雖然有些小聰明,可是這等大事她只怕沒有任何主意,說了也是白說。
腦海里驟然閃過一道人影,蕭令言不由挑了挑眉,也許眼下唯一能和她討論此事的,就只有他了。
可惜,他不在。
“算了。”想到這里,蕭令言搖搖頭,“說了你也不懂,慢慢走著瞧吧。”
說著,她起身領著青漓進了屋,不料青漓剛剛把門關上,兩人驟然變了臉色。
蕭令言深有其意地看了青漓一眼,青漓會意,一聲不吭地又出了門去,從外面帶上了門。
“你是真的太不把將軍府的守衛當回事了。”蕭令言走到后窗那里伸手關了窗子,“我沒記錯的話,此番從大悲寺回來之后,父親便下令加強了府中守衛,卻還是讓你無聲無息地潛入府中。”
“你倒是不驚訝。”房梁上傳來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隨后一名玄衣男子緩緩落下,走到蕭令言身側。
“自從與王爺相識,王爺給了我太多的驚喜,我已經麻木了。”
“彼此彼此。”祁曄眼角笑意幽幽,將蕭令言打量了一番,點點頭道:“三小姐也給了本王很多驚喜,以至于現在本王眼睛里已經容不得那些凡俗之輩。”
蕭令言聞言不由挑了挑眉,側過身看著他,想了想問道:“你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來看你。”
“看我?”
“我實在是忍不住,想要盡快看到你,看看你的反應,若非白天里行動不便,我早在剛宣完旨便來見你了。”祁曄的面上浮起一抹贊嘆之色,“你倒是穩得住。”
“不穩住,還能怎樣?”蕭令言心知他說的是長懿郡主之事,垂首無奈一笑,搖搖頭道:“這便是你那日讓我回來等的好消息?”
“換做別人,確實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你看起來,并不是很開心。”
“我應該開心嗎?”蕭令言撇撇嘴,“圣上一道圣旨,我便再無可能從這場爭斗中脫身,究竟是好是壞,一切尚未可知。”
她說著抬眼看著祁曄,低聲道:“你之前說,只要自己有心想退,就算退不了,也不會陷得太深,那現在呢?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可退嗎?”
祁曄臉色沉了沉,垂首靜靜看著蕭令言,從她的眼神里隱隱看出一絲疑惑,可是卻沒有絲毫的退卻之意。
她嘴上問著要怎么退,心里卻似乎并沒有想過要退。
“如果退不了,你有什么打算?”祁曄反問,將問題又丟了回來。
蕭令言不由挑眉笑了笑,轉身往桌旁走去,“既是退不了,那就只能迎刃而上了。”
祁曄了然,似乎早已料到蕭令言會這么說,“所以你不開心的原因并不在于自己能不能退,而在于為什么是你,為什么是長懿郡主。”
蕭令言愣了一下,斜著眼睛睇了祁曄一眼,“你套我話?”
祁曄神色淡然,唇角始終挑著一抹淺笑,“我只是想要弄清楚,真正讓你不開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頓了頓,見蕭令言神色略有緩和,便又道:“怎么,竟然還有你看不透的事情?”
蕭令言抿了抿唇,想起方才在門外的時候,她沒有跟青漓討論的問題,不由定定看了祁曄一眼,問道:“你有什么想法?”
祁曄心領神會,沉吟片刻,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此事雖是皇后一手促成,但是帝后各自的目的卻并不相同,至少,不完全相同。”
蕭令言壓下心底的猜疑和想法,順勢拖了個凳子坐下,用手撐著下巴,仰頭看著祁曄。
“就目前看來,這件事的關鍵并不在于你,就算不是你,也還會有另一個合適的人選,在他們眼中,你身上的關鍵就在于你是蕭景兩家之后。”
聽到這里,確實與蕭令言心中所想一致,她點點頭,嘟囔道:“一文一武。”
祁曄點點頭,“一文一武蕭景兩家之后,如今又多了個長懿郡主的封號,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的身份若是再加上一個位高權重、握有實權的人,會怎樣?”
蕭令言已然猜到他要說什么,撇嘴笑了笑道:“直逼東宮。”
祁曄彎眉淺笑:“看來你都想到了。”
蕭令言點點頭:“原本不確定,畢竟只是我自己的猜測,現在知道你所想與我如出一轍,我便明白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也不是我們兩個人的想法,而是有腦子的人都能想到的。”
頓了頓,又道:“這就是你說的,圣上的用意?”
祁曄頷首,“東宮是圣上所選,所以,東宮決不能有失。”
“其實,有沒有這個這個長懿郡主的封號,影響并不是很大,不過就是個虛有的名頭,用來唬一唬內宅之人興許可以,朝臣面前卻根本不值一提,如你所說,問題的關鍵還是在于蕭景兩家。”蕭令言心頭最大的疑慮消除,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我只是覺得奇怪,圣上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到此事的?”
祁曄想了想道:“應該是那日中秋宴之前,聚在將軍府外的馬車。”
蕭令言凝眉想了想,旋即明白過來,連連點頭:“這么想來,確實只有那一次能引起他的注意。圣上英明,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再聯想一下那天聚在府外的馬車之中也有幾位王爺的馬車,他便開始警惕起來,勢要將所有能威脅到東宮的可能都扼殺在搖籃里。”
“在長懿郡主之前,有人蠢蠢欲動,于是圣上便安排了一個長懿郡主的封號,如此一來,我這個人就被生生擺到了臺面上來,誰與我走得近、誰有賊心,便可一目了然,倒教那些蠢蠢欲動之人死了這條心。”
聽罷,祁曄輕輕擊掌,蕭令言所言,正也是他心中所想。
“至于皇后那邊,其實皇后也是希望沒有人敢打你的主意,只不過她最終目的還是你。”
“我……”蕭令言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我有什么好圖的?”
“自然,還是你的身份。”
蕭令言聞言,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冷冷一笑,驟然就想到前一世時的種種。
當初的祁珩接近她,又何嘗不是為了蕭將軍府在軍中的威名以及景家在朝中的影響力?祁珩能一步步走到東宮的位子上,與蕭景兩家有莫大的關系。
可惜,卻是直到她死,才明白這其中的真相。
若不是因為她,景家一門謀士,又怎會毀在祁珩手中?
她已經錯了一次,絕對不能再錯第二次,這一世,她堅決不能再讓景家被卷入這些朝堂權謀的紛爭之中來!
“怕是要讓他們失望了。”蕭令言執起一只杯盞在手中輕輕搖晃著。
祁曄在她對面坐下,問道:“為何?”
“我怎樣,對父親似乎并沒有什么影響,至于景家,外公早已退出朝堂,隱居南陽,并且令后人三世之內不得入朝為官,景家的影響力不過是因為世人對景家的那一絲敬重,待時間一長,老人離去,嬰孩長大,還有誰會記著景家?”
祁曄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可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終究還是眼下,你說的那些都是很久之后了。”
“那就讓景家消失得再徹底一點,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出現在世人面前,更不要再讓人覺得景家與我無法割舍。從今往后,蕭令言是蕭令言,景家是景家,景家不會再插手任何與我有關之事。”
聞言,祁曄微微蹙起眉峰,目光沉凝地打量著蕭令言,琢磨著她方才說的話。
驀地,他眸色一凜,似是想到了什么,問道:“當初蕭夫人過世的消息傳出時,景公明明是眾人皆知的心疼愛女,卻并未露面,就連你的幾位舅舅也不曾現身,只派了景少主一人來……這是你的意思?”
蕭令言也不瞞他,點了點頭道:“沒錯,事發當晚我便傳信給表兄,讓他將真相告知外公,景家不必來太多人,來一個人將母親安然接回去便可。”
“可是,當時的情況下,若是景公能出面,不是更加能證明蕭夫人已死的事實嗎?”
蕭令言搖搖頭:“那種時候,誰又會去想蕭夫人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盡快割舍我與景家之間的關系才是最重要的。旁人看得不清楚,總會有人能注意到,一次注意不到,兩次也能注意到,只要景家不再插手我的事,今后便不會再有人覺得,掌控了我便如同掌控了景家。”
祁曄心底升起一陣陣驚嘆,看著蕭令言的眼神更加深沉了些,笑意也更加濃郁,“你竟然……從那么早就開始有意識、有目的地,將你與景家進行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