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貴妃道:“本宮安排的人已經回了話來,皇后與圣上一番長談之后,答應婚嫁之事遵從蕭令言自己的心意,只要家世懸差不是太大,蕭令言心儀何人,圣上便允她嫁與何人。不管最終這個人是誰,皇后那邊都因此籠絡了蕭令言的心,皇后這是吃準了只要蕭令言為其所用,蕭景兩家便跑不了。”
“未見得……”祁珩瞇了瞇眼睛,眼底寒光閃現,他勾了勾唇角陰沉一笑,“雖然就如今的局勢看來,諸皇子皆不敢輕易求娶蕭令言,可是若蕭令言自己有心,想來父皇也不好多說什么。”
華貴妃愣了愣,疑惑地看著祁珩,“你這話何意?”
祁珩冷聲道:“既然主動求娶不成,那就想辦法讓蕭令言自己主動求嫁。”
華貴妃不由想起那日與蕭令言見面時,她的種種言行,下意識地搖搖頭,“依她的個性,只怕是不可能,更何況蕭夫人剛過世不久,守孝三年,她絕對不會這個時候提及婚嫁之事。三年時間,一切變故皆有可能。”
“我祁朝還有一種說法,母妃興許聽說過,那便是熱孝百日之內完婚亦是可以的。”
華貴妃吃驚,驚訝地看著祁珩。
“蕭夫人過世至今正好兩個月,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你要做什么?”華貴妃心中有些不安。
“母妃放心,兒臣心中自有謀略。”
華貴妃搖搖頭道:“不過就是個蕭令言,沒有她,我們還有其他更合適的選擇,珩兒,你切莫要因為她而做了傻事。”
“兒臣知道,兒臣有分寸。”祁珩彎眉笑了笑,替華貴妃捏了捏肩,眼角笑意越發幽深詭譎。
入夜之后,城內一片沉寂。
兩名身披斗篷的女子在下人的引領下朝著一處宅子的后院走去,到了一間屋子門口,下人攔下了隨行的丫頭,低聲道:“殿下吩咐了只讓大小姐一人進去。”
走在前面的女子便沖身邊的丫頭點點頭,自行進了屋內,下人隨即從外面關上了房門。
屋內,身著錦衣的男子正背對著門外坐著,手持杯盞細細品著,酒香彌漫。
“王爺……”蕭斂月摘下斗篷的帽子,走過去行了一禮,小聲道:“您找我……”
“蕭斂月,你的本事越來越大了。”祁珩放下杯盞,冷聲道,“你明知道蕭令言是本王要的人,卻敢背著本王擅自調派殺手去殺她。”
蕭斂月神色一慌,搖頭道:“王爺,我并非是要忤逆你的意思,而是她蕭令言實在非王爺所能控制,更不是能為王爺所用之人,她已經不是以前的蕭令言了,她……她會害了王爺的……”
話未說完,祁珩臉色一沉,眼底閃過一抹殺意,驟然起身,伸手扼住了蕭斂月的喉嚨。
他垂首,目光沉冷地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替本王做判斷、拿主意了?”
“王爺……”蕭斂月被掐住喉嚨,呼吸困難,蒼白的面色瞬間憋得面色潮紅。
她的雙眼紅紅的,有些浮腫,顯然是狠狠哭過,本就心中難過不已,此時再被祁珩這般對待,頓時落下淚來。
“王爺,我沒有……”她艱難地搖搖頭,“我是……是為了王爺好……”
祁珩看了看她的眼睛和神色,涌上心頭的怒意終是消了下去,松開她收回了手。
蕭斂月咳了幾聲,大口喘著氣,直到氣息稍稍順暢了些,這才看向祁珩道:“王爺應該也聽說了三妹的事,她現在……現在和以前我們認識的那個蕭令言已經變得完全不同,她變得聰明了許多,也心狠了許多,沒那么好控制……”
“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你擅自行動的理由。”祁珩語氣依舊冷硬。
蕭斂月喉間哽了哽,強忍著眼淚道:“王爺或是不知,那日在大悲寺,我和娘親遭蕭令言算計,在那種情況下,不是她死,就是我和娘親死,我別無選擇……”
她邊說邊搖頭,緊緊握了握拳,“可是,我們還是被她算計了,她……她早就布好了局,我……”
想到為了保全她而不得不出面認罪的裴氏,蕭斂月心下一痛,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祁珩心中雖有怒氣,卻也不好再發作,深吸一口氣,他伸手扶著蕭斂月的肩,另一只手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大悲寺的事本王已經弄清楚了,此事確有蹊蹺,你們著了她的道兒。”頓了頓,他又道:“你們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擅自動手,所幸此事已就此終了,未曾繼續深查下去。”
蕭斂月哽咽道:“王爺放心,我動手之前便已經交代清楚,萬一失手,實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便將罪責推到我與娘親身上,只道是我們嫉恨蕭令言,所以買通了殺手行兇,絕對不會將王爺牽扯進來,不會連累王爺分毫,只是……”
她突然跪了下去,俯身道:“求王爺救救娘親……”
祁珩垂首看著伏在地上的蕭斂月,濃眉緊緊皺了皺,思忖片刻,而后沉沉一嘆,俯身將她扶了起來。
“月兒,不是本王不救她,而是眼下,沒法救。”
蕭斂月心下驟然一沉,茫然地看著祁珩,“王爺……”
“你放心,本王只是說眼下沒法救,不過……本王已經差人去打探過了,裴氏雖是死罪,但并非現在就行刑,依照我祁朝的慣例,若非罪惡滔天,年前應該是不會動她,便是要行刑,也會等到來年開春之后。”
原本已經近乎絕望的蕭斂月心底不由升起一絲希望,緊緊抓著祁珩的衣袖,“王爺所言……當真?”
祁珩點點頭,“本王在京兆府安插了眼線,有任何異動,那邊都會立刻告知本王。此番裴氏之事驚動了圣上和皇后娘娘,圣上親自下令命京兆府依律查辦,如此情況,任誰都無法插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本王有足夠的勢力和底氣可以去開口為此事求情,而不會被責罰,更不會觸怒圣上,說不定到那時候時間久了,事情淡了,大家對此事的關注沒那么多,反而更容易求情。”
“真的嗎?”蕭斂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下開始緊張起來。
“你要記住,只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一切都有可能會發生,但不管情況怎么變,都不可能出現比現在更糟糕的局面了。”
蕭斂月想了想,用力點著頭,“沒錯,不會更糟糕了……我可以等,等這陣子風波過去了,等所有人都不再注意這件事的時候,也許真的還有辦法……”
說著,她抬眼定定看著祁珩,“那……我們現在能做些什么?”
祁珩扶著她在桌旁坐下,定定看著她道:“長懿郡主的事你必然是知道了。”
聽到“長懿郡主”四個字,蕭斂月面色一沉,眼底驟然閃過一抹殺意,雙手緊握。
祁珩將此收在眼底,沉聲道:“她現在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若是她能為我們所用,日后我們行事必定能輕松很多。”
“王爺……”蕭斂月連連搖頭,“她不會聽從我們安排的……”
“所以,要對付她,必須以非常手段。”祁珩挑眉笑了笑,一瞬不瞬地看著蕭斂月,“本王自有法子,讓她不得不乖乖聽命于我們。”
“什么法子?”
祁珩輕輕一嘆,湊到蕭斂月耳邊耳語了幾句。
蕭斂月聞言,神色驟變,臉色一陣蒼白,愕然看著祁珩,“王、王爺是準備……”
“此事本王會盡快安排,待得時機合適,自會命人給你傳信,屆時你便按照計劃行事,此事若成,我們便可如虎添翼。”
蕭斂月怔怔地看著祁珩眼角的笑意,心下沉了沉,低聲道:“王爺……喜歡她?”
祁珩聞言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蕭斂月,突然咧嘴一笑,搖搖頭道:“本王早就說了,本王看中的是她背后的景家和她將軍府嫡女這個身份,待事成之后,本王承諾你的自會兌現。”
蕭斂月心里驟然一酸,低頭落淚,她搖搖頭道:“我現在別無他求,只希望……希望王爺能想法子將我娘親救出來……”
祁珩看著她嘆了嘆,伸手將她緩緩攬入懷中,輕聲呢喃道:“再等等,等時機成熟了,本王一定會幫你把人救出來的。”
蕭斂月伏在他懷里,聽了這話,頓覺心頭一輕,靠在他身上哭了起來。
將軍府,解語閣。
蕭令言坐在長廊下的木欄上,靠著身后的柱子仰頭看著夜空。
九月中旬之末,月色朦朧。
青漓拿著袍子從里屋走過來,輕輕喊了幾聲“小姐”,卻見蕭令言沒有反應,她便挑挑眉,提高嗓門喊道:“郡主——”
蕭令言回身看來,擰了擰眉,“大晚上瞎叫什么?”
“我沒有瞎叫,從今往后小姐就是郡主了,長懿郡主。”青漓邊說邊給蕭令言披上袍子,“小姐,你在這看什么呢?”
“沒看什么。”蕭令言的神色有些凝重,似是心中有事。
“沒看什么,那你干嘛一直坐這兒不動?”青漓不信,“夜深了,不如早點歇著。”
蕭令言輕輕一嘆,搖了搖頭,“我在想,圣上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欽封郡主一事?”
“嗯。”蕭令言頷首,“郡主之名可不是人人都能擔得起的,多少皇族之女一輩子都不曾得封郡主,我又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