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他們竟然想到大開城門誘敵入城,這是想要請君入甕嗎?”大月兵馬中軍陣前,一名戴著面具、身披盔甲的將軍冷笑一聲,對身邊的人道。
“面對重甲騎兵,這種做法雖然危險了些,不過這樣下去,確實能耗損掉不少大月鐵騎。”身邊的段翎瑤著了一襲清減的武服,瞇著眼睛看了看源城南城門的城樓,“當(dāng)然,若是趙將軍能狠下這個心,將計就計,舍得用這些鐵騎踏出一條血路,把這后方的大隊兵馬送進城去,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們的投石車與我們相比射程還差了些,且他們是守,我們是攻,他們有所顧忌,我們卻無所顧忌,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把兵馬送入城去,奪下源城。眼下源城和岷城之間的聯(lián)絡(luò)已經(jīng)被白舒切斷了,只要拿下源城,岷城便也可收入囊中。”
蒙面將軍側(cè)身盯著段翎瑤看了會兒,突然輕笑道:“長公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讓我的鐵騎在前面沖鋒陷陣,最后折損的也都是我大月將士。”
“趙將軍別忘了,為了配合你們的計策,我可是連自己的西嶼兵馬都放下了,完全交給了白舒,我這么做,正是因為信得過將軍和大月,可將軍似乎還不太信任我。”
段翎瑤說著瞥了那蒙面將軍一眼,“兵戰(zhàn)從來都不可能完全避免將士的傷亡,趙將軍若計較這一點,不如就此打道回府,回大月去安穩(wěn)地待著,這里的殘局我一人來收拾也無妨。”
那蒙面將軍愣了一下,繼而又輕輕笑出聲來,“長公主這是生氣了?本將只是隨口一說,心疼自己的兵將也在在所難免。只是沒想到長公主一個姑娘家,竟然有這般果決狠厲的魄力。”
他心里很清楚,段翎瑤說得不無道理,若照她那么說,鐵騎拼死踏出一條血路,確實可以將后方的大隊兵馬送入源城,至少可以將他們送到城門下,再利用雙方投石車的射程差距,破城并不難。
“看到城樓上那個人了嗎?”段翎瑤用握著鞭子的手抬手指了指,“眼下守在南門外的是蕭素和晏安,這兩人因為有罪在身,此番來了之后就沒有進過源城的大門,他們說過,我們不退,他們不回,至于沈流霆……方才北城門那邊也有消息傳來,沈流霆被白舒困在了北城門外,尤祿守著離南城門最近的西門,所以現(xiàn)在坐鎮(zhèn)南城門的人只有一個……”
蒙面將軍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拂過一抹冷笑,“祁朝四皇子祁曄,那個病鬼王爺,咯咯……”
段翎瑤道:“他是不是病鬼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趙將軍能抓住他,那可就是一舉多得。”
蒙面將軍沒有立刻應(yīng)聲,像是在思考這其中的利弊,須臾,他沉聲道:“這些年來,我大月和西嶼一直被祁朝壓著,事事低他們一等,這口怨氣我大月忍了數(shù)十年了,想必你們西嶼也不好過。若今日一戰(zhàn)我大月還是不能出了這口氣,只怕日后再想翻身就更難了。”
說到這里,他用力握了握拳,盯著源城城樓看了看,突然沉聲喝道:“傳令下去,全速攻下南城門!”
此令一下,原本安穩(wěn)不動的大隊兵馬立刻緊跟在重甲騎兵后方往南城門外涌過去,除了后方的投石車和弩箭,幾乎全數(shù)出動。
一瞬間,源城南門外廝殺聲、馬鳴聲、驚吼聲此起彼伏,嘈雜一片。
祁曄靜靜地站在城樓上,看著城外的一切,雙手附在身后,輕輕握起又松開,如此反復(fù)。
眼見著重甲鐵騎幾乎都已經(jīng)沖到了近前,后方的大隊兵馬也迅速涌上前來,投石車的速度已經(jīng)完全不足以抵擋他們,祁曄便朝著旁邊的副將瞥了一眼。
副將會意,一聲令下,城樓上、城門口的弓箭手齊齊放箭,離城門最近的最后幾處鐵蒺藜也被陸續(xù)拉起。
南城門看著就在眼前不遠處,可是源城守軍這般嚴(yán)防死守,想要輕易闖進去卻也并非易事。
好不容易沖在最前面的十來名騎兵在重重護衛(wèi)下踏進了城門內(nèi),可就在他們進門的瞬間,守在門口的將士立刻閃開,以盾牌護在兩側(cè),下一刻,從城樓下倒下一鍋鍋滾開的熱油,大月的鐵騎兵瞬間被燙的皮肉裂開,隱隱能聽到滋啦滋啦的聲響。
即便如此,也依然擋不住城外攻城之勢正盛的大月兵馬。
玄凜緊緊擰眉,看了看城外又看了看祁曄,想說什么,見祁曄面色沉肅,又不敢多言,只能朝著大月兵馬的后方瞥了一眼。
眼看著城門外聚集的大月兵馬越來越多,心中正焦急之時,突然只聽大月后方傳來一聲響亮又刺耳的箭鳴聲。
聞之,玄凜心頭終于稍稍一松,看了看祁曄,又看了看一旁的副將。
“關(guān)城門!”城樓上又傳來一聲號令,聞聲,大開的城門被緩緩?fù)苿又P(guān)起。
“拿下城門!”大月軍中有人喝了一聲,大月便兵馬沖得更猛,戰(zhàn)場一片混亂,他們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后方的箭鳴。
后方的投石車和弩箭往前挪動了些許,一名將軍坐在馬背上,看著前方的火光,笑了兩聲道:“現(xiàn)在這個距離剛剛好夠得著那道城樓,他們真以為關(guān)上門來就沒事了?”
說著,他晃了晃手中的寬刀,朝著南城門的方向指去,喝道:“放……”
剛剛張口,一個字尚未落音,聲音便戛然而止,身后的兵將都奇怪地抬頭向他看來,等著他的下文,卻見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張了張嘴沒有發(fā)出聲音,“咚”的一聲從馬背上摔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便不動彈了。
一名小兵疑惑地上前來蹲下,用手試了試他的脖子,滿手都是黏糊糊的血,小兵大吃一驚,慌張喊道:“有……有埋伏……”
話剛說完,一枚手掌大小的薄片從他的頸間劃過,不過轉(zhuǎn)瞬,他也倒地不起。
附近的弩箭那邊自然也隱約聽到了些動靜,那領(lǐng)隊的將軍喊道:“大家小心,這里有埋伏!”
話音剛落,便聽身后一張弩箭旁的小兵哼了兩聲,陸續(xù)倒了下去。
緊接著一道人影從那些負責(zé)弩箭的大月兵將中閃出,掠至那位將軍身邊,手中長劍一橫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將軍想要回身看看身后究竟是何人,奈何這人手上的力道很重,架在脖子上的那柄劍看起來又是極其鋒利,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呵呵……”只聽他笑了兩聲,掃了一眼那些守在弩箭旁的大月兵馬,“閣下這是想要以我的性命來要挾他們?你大概是不知,趙將軍來了之后新立了一個規(guī)定,除了主將之外的任何人被挾持之后,都不能成為威脅到我大月將士的理由,就算你殺了我,他們也還是會做他們該做的事。”
他說著給那些大月兵馬遞了個眼色,只聽“嗖”的一聲,已經(jīng)架好弩箭的那張弩箭的兵將手上一松,偌大的弩箭飛了出去,力道之強、速度之快,根本攔不住。
挾著那位將軍的男子面色一冷,握劍的手瞬間收緊,劍刃一橫,從那將軍的頸間劃過。
“是他!”不知何人認出了他,伸手指了指喝道:“他就是殺死薛將軍的那個祁朝小兵,我認識他的劍!”
聞聲,那些大月兵馬先是一愣,緊接著面上涌起陣陣恨意,一個個惡狠狠地瞪著手持夜影的蕭云樓,長喝一聲,沖了上來……
“報——”一名小兵策馬急匆匆地從后方上前來,直直沖到蒙面將軍身邊方才停下,撲倒蒙面將軍面前行禮道:“將軍,不好了,后方有埋伏……”
蒙面將軍一怔,“埋伏?什么埋伏?”
“有一些祁朝人不知何時換上了我們的將士服飾,混入了隊伍中,趁著將軍攻城之時突然出手,害死了我們很多兄弟……”
“他們有多少人?”
“前后約有百十人。”
“可你們不是有一千多人嗎?”蒙面將軍一聽這話,心底的怒火騰地升起,“千余人卻對付不了百十人?”
段翎瑤揮劍擋開面前的人,后退兩步,瞥了蒙面將軍一眼,沉聲道:“是晏安,他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若真有人干了此事,那必是晏安帶人所為。”
頓了頓,她垂手握拳道:“我們中計了。”
蒙面將軍回身瞥了一眼暫無動靜的投石車和弩箭,又看了看正領(lǐng)人廝殺的蕭素,瞬間便明白了段翎瑤的意思,咬牙道:“他們根本不是想要引我們進城,他們真正的目標(biāo)……是投石車和弩箭!”
話音落,南城門內(nèi)剛剛停下的巨石又一次飛了出來,砸入兵馬陣中,城樓上的大小箭也跟著放下,蒙面將軍和段翎瑤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身邊的副將提醒道:“將軍,沒有投石車和弩箭,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想要攻進城去,只怕……”
蒙面將軍沉默片刻,問道:“投石車和弩箭呢?”
小兵忙道:“他們雖然身手不錯,以一當(dāng)十,可投石車和弩箭那么大,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挪動的,更何況我們的人還在攔著他們,他們暫且動不了東西……另外,小的聽說來的那些人里好像還有……”
“有什么?”
“有之前殺死薛將軍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