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將軍受重傷了?”青漓瞪了瞪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沈將軍的身手那么好,怎么會……”
蕭令言心下雖然驚了一驚,卻也早已有心理準備,沈流霆這傷極有可能是因為薛昊而受的,她只是沒想到南境那邊會這么快就傳回尋求救助的密信。
“算來,他們出發至今,不過一個月。”蕭令言捏了捏手中的字條,“怎么會這么快就受傷了?”
離音似乎料到她會有此一問,應道:“我尋人仔細問過了,這密信是四天前從南境邊城傳來的,出了邊城之后便送到了守在南境那邊的窺月樓兄弟手中,一路以飛鴿加急傳回,眼下除了我們,帝都里里外外似乎還沒有收到消息。
另外,沈將軍此行途中并未一直隨大隊兵馬一同趕路,剛走了不過四五天的時間,他便將大隊兵馬交給其他的將軍,自己先行領五千先鋒輕裝簡行,晝夜兼程趕往南境,也幸得他這么決定,就在他趕到南境的當晚,大月兵馬偷襲南境邊城,險些就破了城門,好在沈將軍及時趕到,殺得大月兵馬一個措手不及。”
蕭令言霍地擰了擰眉,“他親率先鋒兵馬趕去了?”
離音頷首道:“聽說一路上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算得上神速了。其他的兵馬行軍途中,也命斥候一路拿著圣上手諭先行給途徑的各城送了消息,倒也沒有人敢怠慢,衣食住行都準備妥當,所以大隊兵馬也沒有在路上耽擱太久,這封密信送出來的前一天,他們就趕到南境與沈將軍會合了。”
蕭令言心下有些莫名的慌張,尤其是看到離音沒由來變得嚴肅的表情,她也隨之變得嚴肅起來,輕吐一口氣,問道:“云樓應該是一路都跟沈將軍在一起吧。”
離音遲疑了一下,輕嘆一聲,點了點頭。
閣內有短暫的沉寂,似乎在等著蕭令言拿主意。
蕭令言思忖半晌,沉聲問道:“密信是以信鴿加急傳回,宮中暫且沒有得到消息,我們若此時采取行動,未免有些過激荒唐……”
頓了頓,她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字條,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有些事情與她前一世時的記憶一致,可也有些事情因為這一世的一些扭曲和轉變,變得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和掌控。
蕭云樓此行帶了她特意準備的藥,照理說,無論多重的傷,只要還有一口氣,都能保住一命,最重要的是,沈流霆不該也不可能這種時候傷重身亡。
除非,這一遭也是因為一些過去改變之后而發生的扭曲和轉變……
心頭驟然一凜,她起身走到案前提筆在紙上寫了一些藥名,“如此著急傳信回京求救,必然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傷也好毒也罷,既是要去,那就必須準備齊全。青漓,照方給我找藥,我給你兩天時間,把我需要的東西全都準備好。”
“是!”青漓上前接過蕭令言遞來的方子,用力點點頭。
蕭令言又抬眼看向離音道:“給我備一匹快馬,要很快,另外,給我準備一份前往南境途中這一路上窺月樓的據點,明天一早你便先傳信過去,告訴他們準備好換乘的馬匹,我可能隨時會去找他們。”
“明白。”離音了然,“我回去之后便立刻著手去辦此事。”
蕭令言點點頭,目送著青漓轉身快步出了門去,方才的冷然神色驟然變得憂慮了些,她看了離音一眼,緩步走到門外,抬眼看著夜空,沒有再說話,雙手卻下意識地緊緊抓著衣袖。
小暑天氣,茲洛城的燥熱從白日蔓延到了夜里,便是夜晚的風,也帶著一絲躁悶。
冉維快步進了祁珩的書房,揮揮手屏退其他人,而后走到祁珩近前行禮道:“稟王爺,都查清楚了。”
祁珩眼神一沉,抬眼向冉維看來,“結果如何?”
“如王爺所料,兩人衣服袖口的布料與紋飾全都一模一樣,屬下擔心是巧合,所以特意多找了幾個相府的下人查了查,結果發現相府的尋常下人的衣袖和領口沒有這種紋飾,但是所有可以確認是洛相親隨的人,全都有。”
聞之,祁珩當即冷了臉色,濃眉緊皺,咬牙道:“竟然真的是洛益舟這個老狐貍!”
冉維道:“王爺之前一直在懷疑這件事并非曄王所為,反倒像是有人嫁禍,這手法做得實在太刻意明顯了些,屬下原本還以為是王爺多慮了,現在想來是屬下太蠢了,竟是絲毫沒有看出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祁珩冷哼一聲,“洛益舟這些年最擅長的便是禍水東引、借刀殺人,他用這種法子給本王和華家那邊使的絆子還少嗎?這一次果然又是他,看來他對于本王一舉廢了他兩位得力干將很是不滿,懷恨在心,想要故意挑唆本王與曄王之間的關系。”
冉維道:“雖然我們與曄王那邊也是一向不對付,可是就眼下來看,除了郡主,我們和曄王也并沒有要針鋒相對、成為敵人的必要,相爺此舉無異于是要將兩位王爺推到對立面,讓你們鷸蚌相爭,洛家和東宮好坐收漁利。”
祁珩道:“有句話你說對了,我們與曄王就算因為蕭令言,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盟友,但也決不能在這時候成為敵人,曄王在京有無權勢先且不說,至少在父皇心里,曄王一直都和其他皇子不一樣,此時主動去找曄王的麻煩,就是在給自己惹麻煩。”
說到這里,他停了停,起身走過來,心緒沉沉,“洛益舟這是眼看著自家后院燒起來了,怕火勢越來越大,所以故意想給別人家的院子里也扔一把火,想把眾人的目光都轉移走……哼哼,老狐貍就是老狐貍,當初你設計害得舅舅在西嶺失勢的賬我們還沒算,本王遲早要找機會跟你算個明白!”
說罷,他招招手示意冉維靠過來,在冉維耳邊小聲說了些什么。
冉維皺眉道:“這樣可以嗎?這一次他們離開,圣上肯定會派人全程盯著他們,一旦我們的人暴露了行蹤……”
“所以本王才說要先等著,尋找最合適的機會,從他們出發到南境和西嶺,再到打完這一仗以后回到京中,這中間路途遙遠,時間很長,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變故。”
冉維會意,瞇著眼睛笑了笑,“王爺說的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禍福旦夕,這種事誰又說得準呢?”
祁珩抿唇笑得陰冷,“本王看得出來,洛益舟還指望著他二人能借這一戰翻身呢,可惜了,這一戰可不是為他們二人準備的,即便是,那也是準備用來送他們上路的!”
他揮揮手,神色由方才的憤怒漸漸變得得意,“去讓廚房備些好酒好菜,本王這兩日太過忙碌,一直沒來得及與景兄好好聊一聊。”
冉維行禮應了一聲,轉身快步出了門去。
珩王府后院的小院內,景昱站在荷塘邊,雙手附后,閉上眼睛,隱隱聞見一陣清幽的荷香。
隔了會兒,他睜開眼睛,順著方才香味傳來的方向尋去,果然在幾片寬大的葉子后方發現了兩朵初放的蓮花。
“小立池塘側,荷香隔岸聞。”景昱的心情看起來不錯,這是今夏他第一次聞見荷香。
南陽景家的后院也有一大片荷塘,早幾年前蕭令言去的時候,正好趕上了滿塘的荷花開,整個府中每時每刻都能聞到這香味兒,當時蕭令言還曾說過,以后要在自己住的府上也種這么大一片荷塘。
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府邸,可是早已無心去栽種荷花,十七八歲的年紀,卻身不由己地卷入這暗潮漩渦中,終日與陰謀算計為伍。
記得那晚她命秦衍接連送來的兩封信,一前一后只隔了一個時辰左右,第二封信說的便是晏安親自帶人屠了凌家滿門之事,信的字跡可見急促潦草,他幾乎能感覺得到她寫下這封信時的焦急以及憤怒。
也就是這封信,將這一場局最關鍵的一點——那幅長畫卷的內容定了下來。
如今蕭素已經伏法,被關入天牢,祁淵已經下令讓他和晏安戴罪立功,本月二十五便分別啟程前往南境和西嶺,景昱相信,就算他二人能安全抵達目的地,也很難活著回來。
他們造下的殺孽太重,有太多人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出手除掉他們。
青漓雖然平日里粗心大意,可是關鍵時候辦起事來卻半點也不含糊,蕭令言交代她去找的東西,用了不到兩天時間便全都備齊了。
蕭令言將一包包草藥仔細檢查了一遍,心里稍稍沉穩了些,坐在桌案旁想了好一會兒,起身走進里屋的床邊坐下,從枕頭下面拿出一本小巧的手札翻開看了看,算了一下日子,而后抽出梳妝臺的抽屜,取出一只藥瓶,又拿了些其他東西,轉身出了門去。
夏夜的風有些燥熱,玄凜將行云閣前后的窗子全都打開,饒是如此,屋里還是有些悶悶的。
玄然站在門旁,看著忙著尋找扇子的玄凜,嘀咕道:“你干脆讓人送些冰塊來吧,這往后還有一段時日比這更熱,總不能一直這么受著。”
說罷,只聽“啪”的一聲,他用力一巴掌拍在自己的手臂上,拍死了一只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