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說什么？”祁珩多問了一遍，似乎是想給自己一個反應的時間，“西嶼犯我西嶺邊境？”

蕭令言搖搖頭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南境，如今沈將軍正在南境與大月兵馬對抗，方才說起西嶼翎瑤長公主，不由想到萬一段翎瑤親自帶兵來犯，西嶺那邊的兵馬能有幾分勝算。”

祁珩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不過很快又調整了過來，他垂首笑了笑，輕聲道：“段翎瑤雖然是中原諸國百年難得出一個的奇才女子，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自己再厲害，卻沒有精壯的馬匹和兵將，終究是無用。而我祁朝地域廣闊，兵強馬壯，邊疆的兵馬更是日日操練，以防異族來犯，即便西嶼此時真的趁機打了過來，我祁朝也沒什么好怕的。”

蕭令言聞言輕吐一口氣，點了點頭道：“聽王爺這么一說，我就放心了，看來以前是我不了解邊疆的情況，多慮了。”

祁珩似是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語氣有些急了，便又賠笑道：“不怪郡主，郡主是姑娘家，久居帝都不知邊疆情況也很正常，更何況這是男人需要操心的事，姑娘家無需多慮。”

蕭令言淡淡一笑，腦子里飛快地轉了轉，岔開了話題，道：“難得出來透口氣，不談那些讓人憂慮的事也罷，這些日子我一直想著要尋個機會當面向王爺道一聲謝，當初多虧王爺出面保住了景家，再加上后來蕭家的事……”

她沒有把話說完，而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祁珩一眼。

祁珩擰了擰眉，低聲問道：“郡主知道？”

蕭令言搖搖頭，“表哥只與我暗示了些許，并未明說，是我自己猜出來的。不管王爺這么做的緣由究竟是為何，至少如今這個結果對我來說是好的，所以我要多謝王爺，今日與王爺一同出來狩獵，也是想要當面跟王爺說一聲謝謝。”

祁珩瞇眼笑了笑，見蕭令言不想多說，便不再追問下去，“郡主以后莫要再說謝謝，搞得你我之間太過生分了，其實本王早就說過，你于本王就像是妹妹，與婳兒、嫣兒她們一般，本王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說話間，他往蕭令言靠近了些，蕭令言雖背對著他，卻隱隱有所察覺，也不回頭，刻意又往前挪了挪，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再一次拉開。

林間不知從哪里突然傳來一陣箭鳴聲，蕭令言回身向祁珩喝了一聲“王爺小心”，順勢往后一仰，躺在馬背上，兩支箭“嗖嗖”地從她的面前飛過，一支落地，一支射入樹干中。

再看祁珩，他反應也足夠快，側身躲開了三支箭，拉住馬韁靠近蕭令言，與之相視一眼，點點頭，齊齊朝四周看去。

方才為了方便與蕭令言獨處，在青漓帶著幼鹿離開之后，祁珩特意下令讓隨從后退了一段距離，此時變故突發，竟是沒有一個人能及時趕來相救。

祁珩抽出佩劍，將四周射來的箭盡數打落，待隨從趕到，箭陣已經停下，緊接著一陣黑衣人從林子的各個方向沖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幸而蕭令言和祁珩兩人本身身手不弱，加之有隨從相護，二十余名黑衣刺客很快便死傷殆盡。

兩人本想抓兩個活口回去審問一番，卻不料被抓住的兩人早早地在嘴里藏了毒囊，此時用力咬碎，沒多會兒便咽了氣。

祁珩的隨從在他們身上搜了一番，卻是什么都沒有找到。

見狀，蕭令言和祁珩相視一眼，親自走到刺客的尸體旁蹲下看了看，祁珩稍稍猶豫，見蕭令言準備伸手去翻他們的衣物，連忙伸手攔住她。

“本王來吧。”祁珩拍拍她的手背，而后從懷里取出一只帕子包著自己的手，將那刺客的衣物仔仔細細翻了一遍，尤其是衣領、袖口又或者腰際的位置。

就在兩人以為依舊會一無所獲之時，突然里衣下面有什么東西硌了一下祁珩的手，祁珩眉心一蹙，伸手探進里衣將那東西取了出來。

是腰牌，本該系在腰間的腰牌，此時卻被他藏在腋下的位置，像是匆忙之中刻意隱藏起來的。

最重要的是，那是一枚曄王府的腰牌。

瞬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祁珩是驚訝和疑惑，蕭令言則是面色蒼白，雖然她努力保持冷靜，可是眼底不自然流露出來的失望和落寞卻是無法隱藏。

“這……可能是個誤會。”祁珩連忙道，而后回身瞥了冉維一眼，沉聲道：“再仔細找找。”

聞言，冉維連忙帶著其他隨從又將那些刺客的渾身上下重新認認真真翻找了一遍，卻發現除了這個人之外，其他人身上并沒有發現類似的腰牌。

“事有巧合，郡主暫且不要往心里去。”祁珩見蕭令言起身走開，便起身跟上去，“這事太過蹊蹺了。”

“難怪……”蕭令言輕輕嘀咕了一聲，“難怪方才那些刺客現身之后，并沒有想要殺我之意，卻反倒是全都朝著王爺去……”

她的話沒有說完，似乎不太想說下去，只是輕輕嘆息一聲。

祁珩想了想道：“你放心，這件事本王一定會查清楚，不管這幕后主使是誰，本王定會將他揪出來，絕不放過他。”

“有勞王爺了。”蕭令言說著側身瞥了祁珩一眼，卻見祁珩的一只手臂上隱約殷出血來，沒由來地皺了皺眉，“王爺受傷了？”

祁珩這才朝自己的手臂看了看，輕笑一聲道：“不妨事，一點點皮肉傷，興許是方才擋開那些箭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

蕭令言的臉色不由得更沉，眸底已經蒙上了一層清冷寒意，她探了探腰間，發現今日出門并沒有隨身帶藥，便只能隨便找了個帕子先行替祁珩將傷口扎起來，而后牽著馬一聲不吭地往營地去了。

被這么一鬧，好好的興致頓時全無，蕭令言在營地坐了半晌，簡單用了午膳，便與祁珩一道回城去了。

來時興致昂昂，策馬而奔，回時卻滿心落寞，待在馬車里不愿意露面。

祁珩與冉維幾人策馬走在馬車的前面，時不時回頭看去，馬車的門簾偶爾被風撩起，可見馬車里的蕭令言正靠著身后的靠背坐著，臉色始終不大好看，青漓坐在她旁邊，小心翼翼地抱著那只幼鹿，一句話也不敢說。

“王爺。”冉維朝祁珩靠近了些，挑眉一笑道：“王爺這一招著實是高，郡主似乎真的信了這是曄王所為。”

祁珩霍地蹙緊眉頭，瞥了冉維一眼，“你以為今日之事是本王所為？”

冉維一愣，“不是王爺的安排？”

“自然不是。”祁珩睇了他一眼，“本王今日原本是打算和她好好相處，說不定一時聊得投機，能套出些話來，現在被這些刺客一鬧，本王一句想說的話都沒來得及說。”

冉維瞪了瞪眼，“既然不是王爺所為，那……”

他突然驚得張了張嘴，“莫非，真是曄王殿下？”

祁珩神色有些凝重和疑惑，微微搖了搖頭，“雖然眼下他們兩個正在鬧別扭，可四哥與郡主畢竟定有婚約，而且之前四哥也曾跟很多人都說過他很喜歡郡主，他是個聰明人，看著不像是會做出這種傷害郡主之事的人。”

冉維連忙道：“可是看今日那些刺客的行為，他們分明是朝著王爺您來的，倒是沒有真的想要傷害郡主之意。”

祁珩心底的疑惑更重了些，如今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可疑之人，全都是祁曄，而且有理有據，可是他總覺得這件事沒那么簡單，那枚曄王府腰牌的出現似乎顯得刻意了些。

冉維看出祁珩心中有疑，又道：“不過，不管這幕后主使是誰，今日對咱們來說也算是已獲得福了。”

他說著朝身后的馬車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屬下瞧著郡主似乎真的信了是曄王所為，估計是這段時間她與曄王之間本就有矛盾，此時再有這件事這么一鬧，她這心里就對曄王更加不滿了。更何況，王爺為了救她不惜傷了自己的手臂，也許她會記著今日之事，因為這件事而遷怒于曄王那邊也不一定。”

聽他這么一說，祁珩心下動了動，回身看向馬車時眼底帶了濃濃的笑意，低聲幽幽道：“若真如此，本王今日這傷受的也算值了。”

冉維連連點頭，隔了會兒，又忍不住問道：“只是，屬下有些想不明白，如今郡主身世揭露，她與蕭景兩家都并無血緣關系，與景家之間最多也只剩下那一絲親情在支撐著，她能給王爺的幫助已經大不如前，屬下記得明明之前王爺還曾想過要……”

他比了個手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可這一轉眼，王爺為何又想著將她收回自己的身邊了？”

祁珩笑得瞇了瞇眼睛，腦海里一遍遍回想著蕭令言射箭時的模樣，“起初本王接近她，確實是看中她的身份，只是那時候她油鹽不進，對本王始終保持著莫名的敵意，最重要的是，她當時與皇后和東宮那邊走得近，本王也是沒辦法，若是不除了她，她以后肯定會想辦法與本王為敵。”

說到這里，他不由彎眉笑了笑，“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她現在和洛皇后那邊已經因為洛衛明和蕭云樓的事而僵住了，而且你沒有發現嗎？自從她出了蕭家之后，與本王之間的關系就沒那么僵持和仇視了，本王在想，她之前那么對待本王，根本的原因是不是就在蕭家，在蕭斂月身上？

現在蕭家和蕭斂月都沒了，她與本王的關系自然就緩和了。這段時間相處了解下來，你不覺得她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嗎？今后若是能有她陪在身邊，她應該能時不時給本王一些驚喜，讓本王不至于太過乏悶無趣。”

冉維面上點頭笑著應和著，心里卻忍不住嘀咕，有趣嗎？她可是曾經當著眾京都衛的面險些對洛衛明痛下殺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