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設在麟德殿,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了,華貴妃一行人便先行一步離開了,其他的人要么回去收拾,要么直接去了麟德殿。
今晚蕭素也會在,蕭令言和蕭如錦便早早地分開了,就在蕭令言準備獨自前往麟德殿時,卻被趕來的莊綰葭攔下了。
“可算找著你了。”莊綰葭牽著她的手,問也不問便拉著她一起往鳳寰宮去了,“我今日原本想早些過來跟你們一起聚一聚的,可是母后說我這身體好不容易恢復了些,現在需要靜養,不便參與你們這些鬧騰的聚會,我便只能等著時辰差不多了,你們各自散開了,再來找你們。”
兩人邊說邊在嬤嬤的帶領下進了洛皇后的寢殿,彼時洛皇后正在挑選香包,見蕭令言兩人進門來,便招招手喚兩人過去。
“你們倆來給本宮選一選,本宮今日佩哪一只香包好一些?”
蕭令言走近些大致聞了聞,微微變了臉色,一眼掃過那些香包,伸手挑出一只紫色的拿近了些又聞了聞,而后問洛皇后道:“娘娘近來睡眠可好?”
洛皇后笑道:“好得很,比以往好多了……以前天沒亮就醒了,而且再也睡不著,現在一覺睡到大天亮,要不是段姑姑來叫本宮,本宮怕是能睡到晌午……”
蕭令言眉心一蹙,將那紫色的香包遞到洛皇后面前,“這只香包,皇后娘娘以后就不要再戴著了,這里面的香料雖有助眠安神之效,可是用錯了量和配比,長時間佩戴,會耗損人的心神,每日疲乏,總覺得睡不夠,這不是睡眠變好了,這是心神氣血被損耗了。”
洛皇后神色一凜,當即沉了臉色,段姑姑見狀,二話不說,上前來從蕭令言手中接過香包出了門去。
“言丫頭,今日多虧了你。”洛皇后握住蕭令言的手,“你是不知,前些日子那些事情發生的時候,本宮可心疼死你了,可奈何本宮雖身為皇后,可此案案情特殊,本宮插不上手也幫不了你,心里總覺得過意不去。”
她說著抹了抹眼角,突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看著蕭令言道:“言丫頭,本宮有一言不知該不該說。”
蕭令言道:“皇后娘娘盡管吩咐。”
洛皇后道:“你看,本宮膝下沒有親生女兒,而你現在……也是獨自一人,而且你是圣上欽封的郡主,不如,本宮收你作義女,從今往后你便是本宮的女兒,可好?”
蕭令言微微挑眉,雖然面色驚訝,心里卻是平靜無波,她遲疑了半晌,突然抽回手跪了下去。
“回皇后娘娘,此事小女……恐不能答應,請皇后娘娘降罪。”
洛皇后一愣,一旁的莊綰葭也皺了皺眉,連忙過來拉住蕭令言道:“言兒妹妹,你可別糊涂,你眼前這人可是皇后娘娘。”
“小女知道,小女很感激娘娘對小女的恩情與好意,只是,去年秋母親剛殞命與火海,前不久姑姑又被人害死,雖說我與她們并無血親,可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小女不能忘,小女在她們的牌位前承諾過,會為她們守三年熱孝,為她們跪經念佛,在這期間,絕不另投于他人。生死之諾不能悔,還望皇后娘娘見諒。”
這一番話說得洛皇后和莊綰葭直瞪眼,卻是再也找不到說辭來勉強她,更是不好再對她的拒絕原因妄加揣測。
“本宮當是多大的事兒呢。”洛皇后勉強一笑,伸手將蕭令言扶起,“不認便不認,本宮也只是隨口一提,瞧把你給嚇得,你有這份孝心,本宮很是欣賞,本宮相信,有沒有這個義女的身份,你與本宮之間都情同母女,不過就是個名頭稱呼罷了。”
她說著拍了拍蕭令言的手背,“好了,這事就這么過了,以后不再提,但是你這丫頭可不能一個人搬去了郡主府就不來看望本宮了,日后閑來無事,常到鳳寰宮來陪陪本宮。”
“小女記下了。”蕭令言欠身行了一禮。
洛皇后還想再說什么,段姑姑便從外面進來了,與洛皇后相視一眼,又回身瞥了瞥。
“皇后娘娘,曄王殿下那邊差人來問,郡主可在此。”
“喲。”洛皇后輕笑一聲,“曄兒這是等著急了,罷了,本宮就不耽擱你們年輕人玩鬧了,去吧,別讓曄兒等得急了。”
蕭令言便欠身向兩人行了一禮,躬身退了出去。
待得蕭令言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洛皇后和莊綰葭的臉色都瞬間轉變。
莊綰葭道:“母后,這丫頭終究還是不愿,看來她確如殿下和舅舅所言,生了異心。”
洛皇后沉沉一嘆,冷聲道:“可惜了,這丫頭這么聰明,不僅醫術好,身手也不錯,若是能一心為我們所用,確是一顆好棋。”
“那我們……要做什么嗎?”
洛皇后沉吟片刻,終還是搖了搖頭,“先不動,看看情況,本宮現在只希望她是真的只一心為她的母親和姑姑跪經念佛,沒什么其他亂七八糟的想法,否則,就別怪本宮翻臉不認人了。”
蕭令言隨著玄凜一道出了鳳寰宮,剛走出沒兩步,就在岔路口看到了祁曄。
“果然,我就知道你在這里。”蕭令言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祁曄道:“我遇上了蕭二小姐,她說她離開的時候看到你被太子妃娘娘又拉回了鳳寰宮,我擔心你被刁難,又因為這里是皇城,不好拉下臉子,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讓玄凜去把你帶出來。”
他說著彎眉一笑,“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我不能進去,我這一進去,那就不是救你出來,而是把自己搭進去了。”
蕭令言道:“多虧你沒有進去,原本事情已經解決了,你這一進去,那可就是添亂了。”
祁曄雖然眼角帶著笑意,卻在聽到蕭令言這句話時冷了神色,壓低聲音道:“那邊怎么說?”
蕭令言垂首斂眉,淡淡道:“云樓和洛衛明的事,再加上蕭素告告狀吹吹風,現在他們已經開始忌憚我了,估摸著等圣上壽辰過了,這挑唆陷害的手段也該一個個都使出來了。”
祁曄瞇了瞇眼睛,突然問道:“要搬回曄王府嗎?”
蕭令言睇了他一眼,“我若回曄王府,那才是真的給別人遞刀子。”
說著,她抬腳往麟德殿的方向走去,邊走邊道:“時辰快到了,人差不多也快到齊了,去得晚了可別怪別人盯著你。”
祁曄挑眉笑得溫和,盯著她的背影看了會兒,抬腳跟了上去。
蕭令言進殿落座,特意避開了祁曄,祁曄倒也不追著她,與自己的幾位兄弟挨著坐,蕭令言混在一眾公主與貴女之間,倒也挑不出什么問題來。
只是,如此一來,更加讓人疑惑這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明明當初蕭家大姑姑被害時,曄王殿下還在忙前忙后地找證據證明長懿郡主的清白,這一轉眼兩人之間卻又形同陌路了。
殿門口傳來些許騷動,蕭令言尋聲抬眼看了看,只見一道紅衣款步進門來,艷而不妖,娉娉裊裊。
只見她走到殿中央,抬眼隨意掃了掃,最終目光落在蕭令言身上,彎眉一笑,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挨著蕭令言坐下。
“怎么不和四哥一起?”祁婳朝祁曄瞥了一眼,“還鬧著呢?”
祁婳向來不講規矩,嗓音雖不是很大,但臨近的人都聽得清,下意識地投來好奇的目光。
蕭令言抿著唇眨眨眼,幽幽道:“不如你去問問他自己。”
祁婳雋眉一挑,目光在兩人之間游走了片刻,終是不再繼續鬧下去,坐在蕭令言身邊輕輕嘆息一聲,喃喃道:“凡事有個度,太過了就會讓小人帶著機會鉆了空子。”
她湊到蕭令言耳邊小聲道:“知不知道現在外面都在怎么說?”
蕭令言搖搖頭。
祁婳又道:“都說你與四哥之間鬧了矛盾是因為五哥,再這么下去,你這郡主的名聲要不要了?”
蕭令言應道:“郡主的名聲要不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保住未來曄王妃的名聲就好。”
祁婳皺皺眉問道:“什么意思?”
蕭令言剛想回答她,便聽王寧高呼一聲:“圣上到、皇后娘娘到——”
她便又把話收了回去,與眾人一道起身跪拜。
帝后落座,眾人舉杯共飲,一切都循著正常的禮節進行,蕭令言早已習以為常,待一切禮畢,眾人這才開始三三兩兩的閑敘慢聊。
圣上壽辰,禮是少不了的,蕭令言靜靜坐著,看著眾人一一將自己的賀禮送上,各種各樣千奇百怪,大至山石,小至珠玉,奇服寶甲、失傳字畫、珍稀藥材、良駒寶馬……
“不知公主給圣上準備了什么賀禮?”蕭令言問祁婳道。
祁婳眉眼一轉,幽幽道:“今日我人來了,便是送給父皇的最好的賀禮。”
蕭令言聞之不由撇嘴一笑,想了想竟是覺得這個說法倒也沒什么問題。
祁婳反問道:“你呢?這段日子悶在你那郡主府忙什么呢?莫不是煉了什么長生不老的丹藥?”
蕭令言搖搖頭,“禮自然是有的,只不過……”
她略一沉吟,沒有把話說完,目光落在祁珩身上,見祁珩側身回望過來,她便又立刻收回了目光。
下一刻,便聽殿門外的內侍進來稟道:“啟稟圣上,殿外有一位南境來的畫師,說是有一幅奇畫想送與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