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令言的目光在秦衍和玄然身上來回轉了轉,幽幽道:“原來你們都早就知道了。”
秦衍看了看身邊的玄然,上前道:“郡主,這件事剛開始的時候,屬下一直在將軍府,并不知情,后來回府才得知此事,但是玄凜和玄然他們一早就知道,這郡主府的選址還是他們幫著王爺一起選的……”
玄然冷不丁地一記冷眼掃來,秦衍的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
蕭令言垂首,沉默了半晌,輕聲道:“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
秦衍立刻苦著一張臉,“郡主,不如你就讓屬下先留下吧,這府里有不少事要做,屬下去幫忙。”
說罷,不等蕭令言點頭,轉身一溜煙地跑開了。
玄然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神色清冷的蕭令言,轉身準備走開,走到門口又停下,回身向蕭令言道:“屬下不知郡主和王爺之間有什么誤會,為何一早會不辭而別,這也許不是屬下該多問的,不過屬下有句話想告訴郡主,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無論你們相識之前又或者剛剛相識時發生了什么,如今在王爺心里,郡主的一切都是最重要的是,更甚于……王爺自己的性命安危。”
蕭令言沉了臉色,輕輕捏了捏衣袖,沒有說話。
玄然又道:“郡主剛剛回府,先收拾收拾歇著,屬下回去給王爺報個平安,后續有任何吩咐,郡主盡管讓秦衍過來說一聲。”
而后,他垂首行禮,轉身大步離去。
青漓走到門口瞥了瞥他的身影,而后退回到蕭令言身邊,訕訕道:“小姐,你跟王爺到底是怎么了?昨兒不是還好好的嗎?”
蕭令言稍作遲疑,終是沒有回應她,抬腳走近離去,在床邊坐下,一抬眼便又看到床頭案幾上那只裝著玄清露的碧色瓶子,心口沒由來地一滯。
怎么了呢?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從來不是那種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的人,可祁曄明知她的身世卻隱瞞不說這件事,她卻怎么也沒辦法釋然。
若是在半年前,也許她還不會這么在意,只是現在,祁曄在她心里已經是一個完全不用懷疑的存在,她一直以為,在她和祁曄之間有一種無聲的默契,彼此會明白對方心里在想什么,會明白什么應該告訴對方、什么可以不說。
而越是如此,當她知道祁曄故意隱瞞了她這件事,她才會越發不能接受。
如果她能早一點知道這所有的一切,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許她也就不用折騰這么久,更不用等到蕭寒嬋回京才解決這件事,那樣,蕭寒嬋就不會死了……
入夜之后,夜風蕭瑟。
三道人影直奔著郡主府而去,青漓早已等候在門口,等三人一到,便領著他們往蕭令言的寢院清寧閣去了。
進門之后,青漓讓三人在外廳稍作等候,自己悄悄進了里屋。
蕭令言正跪在香案前的蒲團上,微微閉著眼睛,似乎在想什么,香案上的香爐后方,是一只牌位,上面是蕭寒嬋的名字。
青漓走到近前看了看她,見她沒有反應,便遲疑了一下,琢磨著要不要喊她。
“來了?”蕭令言察覺到動靜,睜開眼睛問道。
“嗯。”青漓點頭應聲。
蕭令言便對著牌位行了一禮,緩緩起身,與青漓一道走出來。
“郡主。”
“姐。”
來人正是離音、蕭云樓和錦央。
方才離音已經將這屋里四下打量了一番,見到蕭令言,不由彎眉一笑道:“看來這里的布置是真的用心了。”
青漓看了看蕭令言又看了看離音,沒敢出聲,倒是蕭令言淡淡一笑,岔開話題道:“這么晚,你們怎么來了?”
離音略一沉吟,收斂了笑意,側身看了看站在身邊的錦央,錦央立刻上前將手中的木匣放到蕭令言面前。
離音道:“這是前兩日一個神秘人送來的,他說此物是一定要親手交到郡主手中,看著郡主親手打開。”
蕭令言微微擰眉,瞥了一眼手邊的木匣,問道:“可查出是什么人?”
離音搖搖頭,“來人身手很厲害,不容我們跟著,不過他說了,我們不必追查他的身份,只要郡主見了匣子里的東西,自然就會知道他是誰。”
聞言,蕭令言便不再多問,看著木匣稍作遲疑,終還是小心翼翼地將木匣打開。
出乎意料的,木匣里只有一枚將軍府的腰牌,蕭令言見了,不由皺了皺眉,拿起腰牌看了看,又將木匣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而后輕輕敲了敲方才放著腰牌的地方,只聽發出一陣輕輕的空洞的聲音。
略一沉吟,她在木匣內壁仔細摸了摸,突然只聽“咔吧”一聲,方才放置腰牌的那一層躍起,下面還有一層,拿起上面一層一看,只見下面的那一層放著一株火紅色的花草。
離音伸頭看了一眼,似乎猜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驚訝,又看了看蕭令言,沒有出聲,等著她開口。
只見蕭令言擰了擰眉心,沉聲道:“鳳顏。”
“這當真是鳳顏?”離音下意識問道。
“應該是錯不了。”雖是如此,蕭令言的神情卻不見放松。
離音道:“這鳳顏不是一直都在遠在離城的楚帝楚脩手中嗎?怎么會突然出現在茲洛城?”
蕭令言沒有應聲,耳邊卻不由響起那天雨夜主上說過的話,他說:“我們答應你,這兩日便會離開茲洛城,至于郡主要的鳳顏,我們也會盡快給郡主一個答復。”
若真如他們所言,這鳳顏一直在楚脩手中,而楚脩一直在伽婁帝都離城,這么短的時間,楚陌二人將消息傳回離城,再讓離城的人將鳳顏送到茲洛城來,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除非……
蕭令言神色驟然一凜,似是猜到了什么,看了看一旁的將軍府腰牌,又看了看手中的鳳顏,似乎猜到了什么。
“郡主,你怎么了?”離音見她神色瞬息萬變,忍不住問道。
蕭令言搖搖頭,“我只是在想,他們怎么會知道我與窺月樓有關,他們究竟還知道什么。”
“郡主說的他們指的是……”
“知道伽婁楚陌將軍嗎?”
離音頷首,“楚脩最信任的伽婁第一將。”
蕭令言點點頭,“東西便是他們讓人送來的,只不過……”
只不過正如那日她和祁曄所談的,究竟她第一次在伽婁境內見到的主上是真正的楚陌,還是說,他只是楚陌的一個影子,必要的時候才會出現。
又或者是如她方才所料,楚陌就是楚陌,而他這位主上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離音見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便不再追問,想了想,道:“對了,過兩日便是蕭斂月下葬的日子,將軍府近來接連出人命,又……又鬧出了郡主這事,現在整個將軍府上下都是死氣沉沉,蕭將軍這段時間也一直告假,待在府中閉門不出,外面的人都說蕭將軍這是傷心過度,已經無心于朝中諸事……”
她邊說邊觀察蕭令言的神色,見她始終冷冷的沒什么表情,便繼續說道:“但是我們的人盯了幾日,發現了一件事,這幾日蕭將軍確實沒有出門,但是有人來過將軍府。”
蕭令言問道:“誰?”
離音搖搖頭,“離得遠,又是晚上,沒看清來人的樣子,現在整個將軍府戒嚴,尤其是蕭素的寢院和書房,除了他絕對信任之人,不讓任何人靠近,就連蕭二小姐也不行。不過,我們的人看到了來人所乘的馬車,應該是從宮里來的。”
聞之,蕭令言眸色驟然一冷,這種時候宮里來的,算來算去,只有一個可能——東宮。
“來過幾次?”
“兩次。”
“短短幾日便來了兩次,看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蕭令言稍作沉吟,“只是現在我在為姑姑齋七,不便出門,也不好入宮打探情況。”
離音了然,輕聲道:“曄王殿下那邊在宮里應該有些人,他若是愿意出面……”
話未說完,便見蕭令言的臉色冷了下去,離音立刻收聲,想了想,蕭令言剛在曄王府歇了沒幾日便匆忙搬回郡主府,必然是兩人之間鬧了什么矛盾。
屋里陷入了沉默,蕭令言和離音不做聲,青漓三人也不敢說話,她和錦央以及蕭云樓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相互詢問交流。
“離音,幫我做件事。”過了好一會兒,蕭令言突然出聲道。
離音點頭,“郡主盡管吩咐。”
蕭令言看了看一直靜靜站在一旁不做聲的蕭云樓,起身走到案前提筆寫了一張字條,而后遞給離音。
“派人去一趟西嶺,打探一下晏安和華時章那邊的情況,具體查一查兩人如今的關系和矛盾,另外,找機會把這張字條悄悄送到晏安手中。”
離音看了看手中的字條,沉沉點了點頭,“郡主放心,我回去立馬著手安排。”
“其他的事暫且擱一擱,且看西嶺那邊的反應。”頓了頓,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回身瞥了一眼里屋,眸色暗了下去,嗓音也漸漸壓低,似乎在自言自語,“不著急,還有一個多月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