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這個詞是怎么來的?
德國著名心理學家艾賓浩斯(Hermann Ebbinghaus)曾這樣概括地描述心理學的發展歷程:“心理學有一個漫長的過去,但只有短暫的歷史。”這話雖然在許多心理學書籍中都曾被引用過,但是我還是不得不拿出這句話,放到歷史小說中大概就是:前奏很長,主角登場很晚。
要追根溯源的話,我們就先要說說“心理”這兩個字了。心理是腦的機能,并不是心臟的功能。那么漢語中“心理”二字是怎么來的呢?中國古人大多認為,心臟是控制思維的主要器官。《禮·大學》疏中有:“總包萬慮謂之心。”《孟子》中有:“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
至于腦,早期古人認為它是心臟的附屬品。隋朝醫學家楊上善在其論文集《黃帝內經太素·厥頭痛》中提到:“頭是心神所居。”宋代《素問遺篇·本病論》中有:“心為君主之官……神游上丹田,在帝太一帝君泥丸宮下。”這說的是心神對腦元神的支配,腦是心的下屬單位,心氣往上走于腦。有本年代不詳,卻假托漢代人所著的醫書《顱囟經》認為腦和各種癲狂病有關。
到了明代,李時珍在《黃帝內經》的基礎上,更明確地作出了“腦為元神之府”的論斷。到了清朝乾隆年間,河北人王清任開始了在北京坐堂行醫的生活。這位王老師對人體的內部結構特別感興趣,經過多次在刑場的觀察,他在其著作《醫林改錯》中提到:“靈性,記性,不在心,在腦。”王清任在1831年去世,他在死后依舊受到無數人的推崇。晚清時,來中國傳教的英國西醫德貞(Dudgeon),在看過《醫林改錯》后,稱贊其為“近代中國解剖家”。梁啟超也曾贊王清任是我國醫學界的革命論者。說王老中醫推進了中醫的近代化,也不為過。
英語中的心理學(psychology)這個詞,實際上是古希臘語psyche(靈魂)的衍生詞,表示這是一門研究靈魂的學科。而psyche一詞的源頭則在希臘神話中——有位公主叫賽琪(Psyche,有個很常見的錯誤翻譯是“普緒克”),她擁有驚人的美貌,外號“蝴蝶仙子”,她的眼光很高,找不到相配的對象。她的國王父親就求來阿波羅的神諭,讓她在某天晚上到某個山頂等待,有一只帶翅膀的大蛇會帶她飛走。后來果然如此,公主被帶到一座宮殿里,每天晚上都有個神秘男人在這里與她幽會。但是這個男人有個奇怪的要求,就是公主不能看他的臉。他正是小愛神丘比特。
有一天,公主沒忍住,趁著丘比特睡著,拿油燈一照,果然英俊無比,相比之下自愧不如。根據古羅馬作家阿普列烏斯所寫的,公主手一抖還把燈油滴到丘比特臉上了,被熱油燙醒了的丘比特頓時犯了“起床氣”,翻身一躍飛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公主為了追回愛人,又經歷了來自婆婆維納斯的重重考驗。鑒于賽琪公主追查人的本質的事跡,希臘人把她的名字和靈魂畫上等號,后來就衍生出一門學科——psychology(心理學)。所以說,心理學從一開始就和古希臘脫不了干系,后文中大家還會看到更多對應的點。
1872年,一位筆名“執權居士”,真名可能叫作朱逢甲的秀才在《申報》上發表了一篇文章,他在文中首次提到了“心理”二字。1889年,清政府已經非常重視翻譯外國學術文獻。中國基督教圣公會早期華人牧師顏永京翻譯了美國牧師、心理學家約瑟·海文(Joseph Haven)的著作,當時他把psychology翻譯成了“心靈學”。顏牧師也因此被視為第一個把西方心理學介紹到中國之人。日本近代哲學之父西周在1875年也翻譯了海文的同一作品,成為日本第一本心理學譯作,譯稱《心理學》,這是漢字中首次出現“心理學”三個字。
這樣一比較,顏牧師提出的“心靈學”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門科學性的學科,反而像是玄學或是“雞湯”。1896年康有為編《日本書目志》,書中首次出現漢譯“心理學”的名稱,一直沿用至今。
另外,和顏永京同樣當過翻譯的美國傳教士、北京大學首任校長(京師大學堂總教習)丁韙良,出于借心理學來傳播宗教的目的,在1898年出版了《性學舉隅》,這也是早期心理學的重要著作。丁韙良原名威廉·亞歷山大·馬丁(William Alexander Martin),丁韙良是他的中文名,表字冠西。
1908-1911年,嚴復應晚清學部的聘請,整理了很多學科的名詞對照表,其中便包括日語版《心理學名詞對照表》。另外,嚴復翻譯的赫胥黎的《天演論》,也為后來的新文化運動埋下伏筆,催生了中國心理學的誕生。
可惜這時候已是晚清,大家雖然終于知道心理是腦的機能,但是知道得太晚了,口頭上也就很難改過來。當然,不只中國人,很多國家的人都用“心”來表示感覺和思維,英語和漢語一樣有傷“心”的說法,用的都是心臟的這個“心”。其實生理學和心理學本來就難分家,二者的關系是“剪不斷,理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