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太大問題，就簽字吧！’

陳部長說的是什么話，幾乎瞬間顛覆了蘇曉曼的三觀，他還是那位滿臉正氣、不茍言笑的部長嗎，什么叫作沒有太大問題，明顯違備合同約定、并且涉及知識產權問題都不算大問題，什么才算大問題！

她怎么可能答應，可是如果不答應……，部長卻發話了，還能反抗不成？

蘇曉曼的心中出現了嚴重的糾結，究竟應不應該在交付通知書上面簽字？從堅持原則方面考慮肯定應該拒絕，而這樣做卻意味著與領導意圖相悖，以后還能如何自處？

一旦惡了領導，不要說將來會不會有好日子，能不能繼續留在這個崗位都是問題，自己都沒有將來了，還談什么原則？

蘇曉曼已經意識到，所謂的堅持原則，似乎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簡單！

她帶著復雜的心情出現在了球館，而她最熱愛的羽毛球活動，也沒能完全排解心中的煩悶，居然在場上出現了精神不夠集中的情況，犯下了不少低級失誤。

林蕭然察覺到蘇曉曼狀態的不對，他不清楚原因，卻也不動聲色，沒有立即詢問，直到活動結束，才提出來一起吃點宵夜。

蘇曉曼心情不佳，正想找人傾訴，沒有多少猶豫就應了下來，不多時，兩人出現在了老黃包子鋪。

之所以選了這么一處地方，原因是太晚了，吃飯的地方本就不多，加上晚上的包子鋪比較清靜，方便二人說話，況且只是隨便吃些東西，沒必要跑得太遠。

林蕭然將車直接停在了包子鋪門口——換成白天肯定不敢這么做，晚上就沒關系了。

包子鋪非常清靜，他們進來時，只有一位老者在此自飲，兩人尋了一處較遠的位置坐下，因為都比較口渴，只是要了兩碗云吞。

林蕭然對這里的云吞相當認可，不僅餡兒大肉鮮，高湯也非常濃稠，上面飄著青翠的香菜，頓時香氣滿滿，讓他食裕大開。

此來目的不是為了吃，而是為了問明曉曼的狀況，所以，喝了一口湯后，他開始出言詢問，“出什么事兒了，發現你今天打球好像心不在焉。”

“無非工作上的那些事兒，沒什么，呵呵！”蘇曉曼確實想說說今天的事情，可是忽又覺得，講給林蕭然似乎沒有多大意義，這種問題又豈是他能解決！

因此，她心中有些猶豫。

“工作上的事兒？”林蕭然立即警醒，法務部沒小事，能讓蘇曉曼犯愁的事情更不會簡單，不禁開始尋思，難道因為周冰冰的公司？唔，齊朋的項目似乎已經完成……，隨即看似不以為然道，“你們無非申報一些專利，審核一些合同，能有什么煩心兒？”

“你想知道就直接問，還要激將嗎？我為什么要告訴你？”蘇曉曼白了對方一眼道。

林蕭然聽罷呵呵一笑，他太熟悉蘇曉曼了，從這種態度已經知道對方決定開口，于是，麻利地遞出梯子，“我不問了！當我什么都沒說。”

“你不讓我說我就不說？我還偏要說！”蘇曉曼瞪了林蕭然一眼，繼續道，“今天下午，陳宏兵拿了一份交付通知書來法務部，要求簽字，但是當我找出合同，核實條款時卻發現所涉專利仍在保護期，項目名稱好像是……。”

“停！”林蕭然果斷打斷了對方，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曉曼口中所說就是周冰冰公司的項目，感嘆對方行動迅速的同時，也在郁悶無論怎樣防備，有些麻煩好像注定無法繞開！

這個時候他不希望曉曼說出項目名稱，否則就沒有辦法揣著明白裝糊涂，幫忙出謀劃策。

因此，想都沒想繼續道，“什么項目無所謂，只要專利仍在保護期，堅決不能簽字！”

“所以，我當時就拒絕了他……，”說到這里，蘇曉曼輕嘆一聲說道，“可是，晚上就接到了部長的電話，提出來要我簽字，你說該怎么辦，簽還是不簽！”

咝，林蕭然不禁吸了一口涼氣，他沒有低估周冰冰公司那位楊總的人脈，果然有能力推動美津提前交割項目。

前世，因為曉曼更早地來了海津分公司，這份合同恰好落在她的手里，猶豫著簽與不簽的時候，被自己陰差陽錯撞到，并在自己的建議下，沒有簽下合同，自然也就沒有接下來的麻煩。

但今世，曉曼來海津的時間較晚，抵達時，合同已由前任鄭剛簽訂完成，顯然無法更改，她目前最好的做法就是嚴格按照合同要求執行，否則，一旦出現問題，免不了要承擔責任！

會出問題嗎？當然，阿瑪魯對自己的專利看得很緊，馬上就會出臺相關保護措施！

可能有人要說了，既然那位楊總擁有著廣泛的人脈，前世沒能簽下合同的情況下，為什么沒有托一下關系，對他來說似乎不難吧？

當然不難，但是楊總并沒有那樣去做，因為沒有必要，許多事情，只有付出了很大代價的時候，才會變得更加執著，比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合同尚未簽署的時候，他還沒有付出什么，簽與不簽關系不大，仍然可以尋求其他公司外包，又不是找不到，可是合同一旦簽署，人家為此付出了真金白銀，心態還能一樣嗎？肯定不遺余力地催促美津交付項目！

為什么陳宏兵沒有磕絆地打印了交付通知書，還敦促齊朋與蘇曉曼簽字，為什么被蘇曉曼拒絕之后，又能引來部長的施壓？

那位楊總托關系了唄！

楊總的心中同樣不踏實，同樣有顧慮，一旦阿瑪魯公司推出相應的知識產權保護手段，到時候即使他的人脈再廣，美津也不可能再進行項目交付，前期投入等于打了水漂，損失將極其慘重！

他能不急嗎！

“呃……，”林蕭然沉吟片刻，臉色凝重地看著蘇曉曼，仍然說道，“你不能簽！”

“說得輕松，部長都來了電話，我能不簽？”蘇曉曼苦笑說道。

咳，也不知道當初是誰信誓旦旦，保證自己可以堅持原則，林蕭然腹誹著，不過，蘇曉曼想的是如何堅持原則，而他卻在考慮如何不讓曉曼受到牽連，兩人的思路不在一條線上，目的卻是完全一致。

“想不簽也不是沒有辦法，我這里有兩個中策和一個下策，要不要聽？”

“想了半天，連個上策都沒有？”蘇曉曼撇了撇嘴道。

“如果在接到部長電話之前，這件事情還相對容易操作，但現在嘛……，真沒有！”其實林蕭然想說，如果你今天沒有拒絕陳宏兵，而是先把他穩住，就有更多的轉圜余地，但現在嘛，呵呵！

“不會是什么餿主意吧，你先說說看。”蘇曉曼有些泄氣道。

“先說下策，你可以要求陳部長為這件事情備書，但以他的老奸巨猾，肯定不可能答應，相當于直接撕破臉，不可取。”林蕭然看著對方的反應，應該比較認同自己的觀點，隨后繼續道，“中策有兩個，供你參考，先說第一個，在美津公司，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當我們遇到前任處理過、卻存在爭議的未完結事務時，可以申請由前任收尾，前提是，前任仍然留在美津！”

聽到林蕭然的話，蘇曉曼卻微微搖頭，嘆息道，“這個辦法看似省事、一了百了，卻等于把鄭剛往死里得罪，我跟他沒那么大的仇，不合適，再說，這么做同樣忤逆了陳部長的心思，會引起部長不喜，不好，你說說第二個中策。”

“第二個中策的操作難度較大，核心只有一個字——拖，能拖一天是一天，假如可以拖到阿瑪魯公司有了動靜，你就獲得了勝利，但是如何拖延是個問題，并且這種做法同樣會讓陳部長反感！”

“是啊，我也是這么想的，如果今天沒有直接拒絕陳宏兵就好了，可是……，”蘇曉曼想到了陳宏兵此前的輕佻舉動，如果對方沒有那樣的表現，她說不定可以認真考慮一下，可是現在想什么都晚了，也許這就是原本的上策吧，“但是，我應該怎么拖呢，使用合同審核為借口，至多只能拖延一天，一天……，好像改變不了什么！”

“查同！”林蕭然直接給出了答案，“找到類似專利加以比對，拿出相近的知識產權保護條例，再跟陳宏兵交涉，來回幾輪扯皮過后，可以輕松拖延兩個星期。”

“你倒是夠損，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也只能這樣了，不過，兩個星期之后又該怎么辦，不能一直拖下去啊！”蘇曉曼聽得眼前一亮，繼續說道。

“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肯定還有其他辦法。”林蕭然心中苦笑，他哪有多少辦法，只能拖一天是一天！

而他最大的信心就是先知先覺，知道阿瑪魯公司必然在近期提交全新專利，屆時，曉曼的拖延之策即可生效！

至于人家會在什么時候提交，他則根本記不清時間！

林蕭然還有另外一個期待，就是不知道秦雅會不會對齊朋發難，如果得到了她的配合，曉曼的拖延更加容易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