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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 荒原 窮 野火

何宥走后,我本就不算熱鬧的高中生活一下子平靜下來,像一片等待風來的荒原。

不過高三生活就是這樣,表面平靜如波,我們的時間被試卷和考試填塞而穩(wěn)固靜滯,心里暗潮洶涌,無數(shù)不知何處何時起的情緒翻騰我們心中的海浪,在這時候能將他們狠狠壓下的只有日積月累不進反退的理智和毅力。

沒有同桌的我坐在教室唯一一個單人座上,我的右邊是隔墻有一張課桌那么大的空地,出于美觀的需要,班主任讓我和后面一排的同學互換位置。

這下徹底坐上了最后一排,空氣果然如曾經(jīng)何宥所說“時而聞到垃圾桶傳來的芳香,時而質疑誰沒洗腳”,何宥常年坐在班級最后一排,所說句句實乃肺腑之言,誠不欺我。

班上大部分同學看我的眼神依舊冷漠,這一點與何宥在或不在66班都無關,從未變過。何宥走了,少了唯一偶爾與我插科打諢,讓我在班上稍微有點存在感的人,其他人對我就更加忽視。我不會在意對我無關緊要的人,但近幾日一些被何宥針對過且從來看不慣我的人做出公然和隨便的調(diào)侃與嘲諷,我聽了進去。不理睬就是我對他們的態(tài)度,我明白他們的話雖然刺耳,但終究是虛晃一槍。

班主任見我一個人坐在最后排,提出過讓我搬桌子坐到講臺邊的打算,被我搖著頭無聲拒絕了。

誰不知道坐到講臺兩邊的都是班上臥龍鳳雛級別,我還沒慘到要靠吃講臺粉筆灰躲老師唾沫星子來度過某些人類似肌無力的平A攻擊,也無需補償那不存在的心里失衡,班主任是好意,但我想他是誤會了以為我在悲傷。

悲傷有之,但早已隨著那個少年的衣訣在風中緩緩飄動而消散;憐憫常懷,因為世人不了解真相而隨意主觀共情的愚遲。

12月的一個星期天,那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日子。

附中的高三沒有假期,星期天就是補課日。

連續(xù)上了兩節(jié)連堂數(shù)學課,我無力地趴在桌上,閉上眼睛想卷子上的圓錐曲線大題如果只寫解就給分就好了。

旁邊的玻璃窗突然被敲了兩下,我瞇起眼睛看過去。

一個身穿藍色衛(wèi)衣,頭發(fā)有點棕的男生,不太熟,但是……

“廖老師要你和林逸都過去,他在辦公室等你們。”

……

我不敢耽擱,管他什么事,趕緊弄完回來接著寫題才是正事。

林逸在隔壁組靠近講臺的第三排,趴在桌子上睡覺,他身旁坐的都是女孩。這讓我想起班上流傳已久的“66班顏系對立論”。

傳說66班有兩大顏系帥哥,林逸何宥。林逸對誰都和氣,從沒跟人鬧過矛盾,被戲稱的“中央空調(diào)”,班上公認的“人緣好”,何宥對誰都嗆,很少不打架的班級扛把子,女孩離他三米遠才敢看他的人均暗戀對象,另外上一句話是他吹的,真假待驗。

經(jīng)典理論前段果然真實可靠,我沒有在座位上叫林逸而是選擇走到他面前,他在我開口之前醒來,對上他小鹿般朦朧潮濕的眼睛,我指指窗口沖他道:“廖老師找我們有事。”

他飛快地朝窗口看了一眼,那臉生的男生還在外面站著,他沒有看我,只點了點頭,垂手整理衣擺,站起身來。

奈何我的聲音還是吵醒了他旁邊的同學,她的八字劉海沒精氣神地耷拉在兩側,抬起頭時看到我,冷漠排斥的目光盡入我的眼底。

白眼美女的同桌很有眼力見地閃出前門,我緊跟其后,在窗外等候多時的面生男孩帶我們進了廖老師的辦公室,在他面前一齊站著。

廖老師手握資料,頭也不抬地招呼我們:“坐,坐,坐。”

我們找了凳子坐下,林逸和那男孩面面相覷了一眼,我心里也明白廖老師即將交代一件大事。

“全國高中生生物競賽的比賽通知下來了。”廖老師分出了手里的幾張紙,捻出來分了我們幾張。

國高競賽,所有在高中參加生物競賽的學生最終目的和最高標準,生物競賽生依此競賽獎殺入高考省百強決賽圈的最終歸途。

從精英里挑精英的比賽,沒有生物競賽選手不想去的,含金量極高的高考加分項。

“何宥,袁茵,還有,蔣生。”廖老師點點我們,幾乎被點到的每個人,坐著的姿勢都比方才端正了一些。

我才知道那個令我面生的男孩叫蔣生,競賽班的常駐第一,學子班全理科出身。

難怪何宥認識他。

至于我,臉盲心大漠不關心的與人習慣已經(jīng)不是一兩天了。

“學校很重視這場比賽,派你們?nèi)齻€去代表學校參加這次的競賽和競賽前培訓。這次競賽獲了獎,不僅高考可以加分,還會記載上檔案,是會非常輝煌的事情。”

“不過這次競賽的難度很大,我們和學校做了一個協(xié)商,決定讓你們?nèi)ジ酶鼘I(yè)的培訓基地,那里的生物競賽培訓環(huán)境很到位,地點就在市八中,因為國高競賽在十二月,你們有兩個月時間準備。”

難怪學校只派三個學生參加國高競賽,在高三這爭分奪秒的一整年,競賽水平發(fā)揮不穩(wěn)和綜合成績低的學生參與進去,一旦有所意外,損失的將是寶貴到流油的時間,學生耽誤不起,學校也耽誤不起。

我在腦中細細思索了除培訓外的幾個月我所有的規(guī)劃,統(tǒng)計出我能夠操持得了競賽和復習兩行,我才放松下來,擰了擰方才緊皺的眉。

廖老師已經(jīng)說完了所有的培訓內(nèi)容和注意事項,話語轉到另一方面,卻讓我輕松不起來了。

“有必要說明的是,培訓是收費的,市八中負責培訓的老師到時會和你們詳細說明,這一點學校要我特此強調(diào),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下周六大家就可以收拾一下,一周后的今天,也就是下周天,我在這等大家,送大家去培訓。”

何宥和蔣生馬上就退下了,兩抹高挑的身影早已遠去,已經(jīng)打鈴,我徘徊在辦公室里走也不是說也不是,手心里沁出了一層薄汗。

廖老師見我未走,有些吃驚,“袁茵,你怎么了?還有什么問題?”

“如果有什么我沒講清楚的,你可以現(xiàn)在問。”

“……都挺清楚的。”

“嗯?那你還站這干嘛。”

“是我有問題……廖老師,我放棄參加。”

我放棄,為我每年在貧困線上游走奔命的家庭,為我生來平凡畏懼抬頭仰望星空的命運。

廖老師一驚,都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卻坐的過久起來得過猛身體搖晃了一下。

“你放棄?!!你怎么會……哎呀我這頭暈……你這孩子……”

“袁茵,你是我在三個人中最能看到希望的人,不是那種獲獎的,勝利的希望,而是你在這里面最有沖勁,也最想贏。”

廖老師真的被嚇到了,連連喝了幾大口水。

“我怎么說呢,我第一次在競賽班遇到你,我就說這小姑娘眼睛里全是那種干凈啊,燃燒火焰的那種堅定,后來我看你成績,確實不一般,從一所縣中學出來,生物能在附中上很高的成績,參加生物競賽,這已經(jīng)很好了……”

“你又乖,還聽老師勸。你數(shù)學老師吧,趙老師前幾天還跟我說呢,說你數(shù)學這幾次又上來了,很扎實很用功,你的每科成績都不錯,是最適合參加這次競賽的好苗子,我說了這么多都擺在這了,你說你怎么就想到放棄了呢?”

我說不出別的話來,搖搖頭說,“老師,我有我的理由。”不顧他的眼神還在考究著我,我走出了辦公室。

我一進教室們,詫異和探究的眼光便向我射來,他們的臉上仿佛都寫著“這怪人要去參加國賽為高考加分了”,我知道林逸的好脾氣經(jīng)不住磨,與人為善的本質也不會他對人遮遮掩掩。

因為眾人的知情,眼光傳遞到我身上就成了反向能量,所幸我習慣了選擇性無視。

直到有一個人說“那丑八怪居然要和林逸一起去八中培訓,真是惡心到我了。”

聲音不大不小,但我保證全班都聽見了,安靜的人群中,每一個人的情態(tài)我都盡收眼底,我仿佛感到了一種生而為人的悲哀。

我站起來,走過去把生物輔導書扔給林逸,林逸正讓那人少說點別講了,被扔書過來時嚇了一跳。

我抬眉看著那人低塌的鼻梁和雀斑臉,食指在她座位上敲了敲,她立馬警戒地抬起頭,目光固執(zhí)豪橫地與我對視。

我緩緩開口,第一次在全班面前說話,語氣不疾不徐,音量保證能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見。

“嫌惡心就吐,想和誰去哪就自己爭取,嫉妒對著別人只會更讓人看清你這張丑臉。”

全場安靜。

在眾人的目光下我緩緩回到課桌上,將剛剛沒做完的圓錐曲線合上,本子發(fā)出啪的一聲讓不少人回過神而扭頭過去不再看我。

我分明看到,自被我diss后,那矮塌的鼻梁和雀斑臉在沒有眼力見的愚者身上,顯得特征愈發(fā)鮮明,仿佛先前因為沒有我的直接挑破,她才能在我被霸凌的前提下使她傲慢無憂。

越來越多的人轉而去看她,她的衛(wèi)衣帽子起初搭在她身后,最后被她蓋在了頭上。

下午放學,大家紛紛涌向食堂。

林逸走到我的課桌前,把我扔給他的生物輔導書還給我。

我接下就塞進書包里,不發(fā)一詞,甚至沒有看他。

“你還好吧。”

“我好得很,”我覷了他一眼,“不用你操心。”

“其實我知道,你很強。”

我握住肩帶的手頓住。

“你一直在容忍。”

他說對了,我也從不跟識破的聰明人都圈子:“……呵呵,只要我想的話,我開口,全班三分之二的人得被我說到抑郁。”

“我知道。”

我點點手指,“包括你。你的弱點太明顯。”

“……”

我收回手指:“……無所謂,我不想被老師和家長集體討厭,學生和孩子都是脆弱傲慢的,他們的幼稚由監(jiān)護人買單,不由我買單。”

林逸沉默了許久,突然看著我道:“我真不理解你是什么人。”

“呵呵,在偏見中同情你們的普通人吧,我瞎說的,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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