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彼得·潘癥候群
閃回
正月半,
敲破缽,
老鼠下兒不長腳。
正月半,
敲破錛,
老鼠下兒死大陣。
正月半,
敲菜刀,
老鼠下兒撞到貓。
老鼠的確是這世上最惹人厭的動物,它們不僅盜吃糧食,破壞貯藏物、建筑物,還會傳播鼠疫。然而它們卻天生有一副靈活的軀體,繁殖力強,適應環境也快,總之是難以被制服的物種。不過,如此不招人喜愛的動物,卻也是咬開混沌世界的縫隙,使大氣得以流通、萬物得以生長的通靈之物。
老鼠建立了開世之功,如今卻被人類視作頑敵。
只要在K村聽到《逐鼠》的童謠聲,不論是誰,都會明白這里正熱熱鬧鬧地舉辦著逐鼠活動。同以往相比,今年的鼠患要嚴重得多。老鼠不僅毀壞了村民貯藏的物品和糧食,甚至還在夜里偷食蠶。蠶絲經營可是村民的主要副業。于是,被激怒的村民敲著破缽、菜刀,一邊咒罵,一邊驅逐這些禍患。
與村中的熱鬧相反,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個身影正敏捷地穿梭于叢林間。隨著行進的深入,燈火逐漸暗淡,包圍他的,只剩下陰影與無邊的黑暗。一路上,他都沿著先前在隱蔽處標注的記號前進,約莫二十分鐘后,終于氣喘吁吁地倚在森林里唯一一處土地公石雕旁。
——接下去,應該是右前方……
經過長期的打探,他發現村子里原來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場所,那是一個不易被察覺的黑暗死角,一個籠罩著罪惡的巢穴。再往前走兩百米左右,有一座廢舊的廟宇,男子的目的地正是此處。平日廟宇前總會有專人把守,但今天,村里舉辦逐鼠活動,絕大多數男性都成了主角,因此,廟宇目前正處于毫無防范的狀態,男子等待的這一天終于來臨。他輕輕推開大門,躡手躡腳地躥進右邊的角落。
廟宇一角堆著幾個木箱,與無人打理的骯臟地面不同,箱子上竟連一絲塵埃都沒有,顯然是經常被人移動的結果。男子移開木箱,果不其然,木箱的作用僅僅是遮蓋隱秘的地下通道。
興奮與謹慎的心理并存,男子不斷告誡自己,越是這個時候越要萬分小心。他屏住呼吸,向深不見底的地道探出第一步。地下吹出陣陣陰風,仿佛猙獰的巨獸張著大嘴,正露出尖銳的獠牙。
男子名叫劉鑫,當了十八年自由撰稿人,以不同的筆名在全國大大小小的報刊上發表針砭時弊的社會評論文。由于每次動筆前他都會深入現場汲取豐富的素材,他的文章很快便受到業內人士的一致推崇,劉鑫逐漸成為被社會大眾認可的評論家。然而,過于執拗的性格也讓他無數次身陷險境。
劉鑫撥開屏風,很輕松地發現了斑駁的石墻上引人注目的圓形凹痕,只需輕輕往里一推,便有一角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原來通道里別有洞天。
周圍空氣沉悶,泥土和污濁冰冷的水散發著怪異的氣味。
劉鑫捂住口鼻,在黑暗狹長的地下走道內緩緩前行。
“有了,就在那兒。”
前方微弱的燭光讓他一下子緊張起來。他屏住呼吸,全身顫抖。那是一個五十平方米的空間,燭影抖動著,劉鑫瞇縫著雙眼,勉強能辨別出幾乎融入暗處的兩個人影,他們分別提著一盞紙燈籠。兩人頭發都有些泛白,看上去約莫五十歲,且都戴著黑色的面具,面具上并沒有瘆人的紋路,只是用來遮住面容而已。
“怎么……只有這兩個人?”
劉鑫內心泛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用捂住口鼻的手帕擦了擦滲出的冷汗,暗自嘀咕著。
咔——
下一個瞬間,劉鑫忽然感到被身后的一股力量籠罩,他的心臟仿佛驟停了一般。黑暗中隱約現出許多獰笑的臉,這些臉向他逼近,有的還變成了怒容,張口向他咒罵著。
“咕咕咕,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
為首的黑影,左手拿著打火機點亮了火光,劉鑫這才發現,黑影身后黑壓壓的一片不是地下室的陰影,而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他們披著漆黑的斗篷,劉鑫雖然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卻早已看透自己的結局。
“好家伙!潛伏在村子里那么長時間,偽裝身份騙取教主大人的信任,背地里竟然打著卑劣的算盤。”
“平逸大師?呵呵,一個如假包換的大騙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揭露你們的惡行!”
“惡行?少做白日夢了,這兒是個封閉的小村落,與外界聯系都要通過我們的人。別說是人了,就連神仙也……”
黑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本得意的表情逐漸凝固,最后變成猙獰的模樣。
“怎么,你好像想起來了?”
劉鑫毫無懼色的冷笑不禁讓對方感到一絲惶恐。
“你、你該不會是利用‘它’向外界告發這件事吧?”黑影的怒火更旺了,眼里噴涌著紅光,“那就別怪我們不留活口!”
“現在才發現已經太晚了。”即使面臨絕境,劉鑫也毫不示弱,臉上的表情如陷入網中的猛獸般絕望而兇狠,“那是一家大型的雜志社,即使只有一個讀者能破譯里面的文字,你們的惡行也會被公之于眾!”
“呵呵,大師原本還想留你一條性命……這回是你自己先把事情做絕,就怨不得我們了!”
黯淡的月光映著面色黯淡的人,風吹過樹叢,不斷發出嗖嗖的聲響。一陣喧鬧過后,K村又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