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如飛,歸心似箭。
趙一凡穿街走巷,兩耳不聞身邊事,心中憐取眼前人。轉(zhuǎn)眼已至郡主的屋外。他整整衣冠,心砰砰直跳,一推門走了進(jìn)去。
目光急切地搜尋著郡主的身影,卻只看到丫鬟正在鋪床。一問,方知郡主在自己的房中。那丫鬟還有話說,趙一凡已然等不急,轉(zhuǎn)身快步而去。
他興沖沖回到屋中,一眼便看見她一手拿著酒壺,一手舉著酒杯,正在斟酒。臉若桃花,眉宇憂愁,自說自話。
而她,一看到夫君歸來,迷迷糊糊起身相迎,兩腿輕飄飄而來,走了兩步,酒勁上了頭,腳下一扭,就要跌倒。
他飛身上前,一把將她摟在懷中。
千想萬想,不料,卻是這般情景。
他的心一揪,輕輕晃著她,低聲問道:“熙妹妹,你這是怎么了?”這聲音,七分憐愛,三分自責(zé)。
趙允熙勉強(qiáng)站直了身子,頭東倒西歪,笑吟吟道:“凡哥哥,你終是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說著,晃晃悠悠一頭栽在他的臂彎處。
“熙妹妹,你原諒我,昨夜真的是身不由己。”趙一凡不由嘆了口氣。他本以為,不管自己做什么,她都會理解。可現(xiàn)在,她不光埋怨他,而且還借酒澆愁,作賤身子。這實(shí)在令他心寒。
她的頭蹭在他的肩膀,半晌不作聲。
趙一凡覺出異樣,低下頭去,一手試探著,將她的臉從臂彎中扳起來,細(xì)細(xì)查看。這一看,心若刀絞,險(xiǎn)些滴下淚來。
那張紅暈的臉龐,不知何時(shí)淚流滿面。嘴巴緊緊繃著,不肯發(fā)出一絲聲響。腫脹的眼睛微微閉著,眼角的淚水,仍在盡情流淌。眉,已被蹭得歪斜。胭脂水粉,七零八落,殘存的,和淚水混在一處,四處渲染。
“熙妹妹,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何?你本不善飲酒,為何要獨(dú)自借酒澆愁?”趙一凡的雙臂一用力,將她強(qiáng)行立在面前,一臉愁苦,逼問道。
趙允熙淚眼朦朧,哽咽道:“凡哥哥……昨夜宮中大火,我以為你……以為再也等不到你了……”說罷,她大哭起來,撲在他的懷中,兩臂緊緊環(huán)住他,像是死生都要在一起的跟隨。
果然是另有原因!趙一凡濕了眼眶,驚喜交加。
她沒有變,仍是無條件的理解他,包容他,愛他。自從他上次受傷歸來,想必她的心中總有無窮無盡的牽掛。這份苦,她一直默默承受。牽腸掛肚的滋味,天長日久,便會成為一種折磨。酒,或許是最好的麻醉劑。更何況,這是在一次驚天大事之后,持久的揪心的等待。
趙一凡無比心痛,緊緊摟住她,在她的耳畔溫柔地安慰著:“熙妹妹,你放心。我不會有事。我想著你,定然不會有事。”說著,他不由想起不久要去西夏,心中更是不安,到時(shí)真不知該如何開口。杭州之約,又要令她失望了罷。
靠得如此之近,一股幽香混合著酒香,從她的身上源源不斷散發(fā)出來,趙一凡深深吸了一口,不由沉醉其中。
片刻,她的哭聲漸漸低下去,口中喃喃道:“凡哥哥……凡哥哥……”
聽她的聲音,似在說夢話。
趙一凡搖頭一笑,一把將她抱起,打算送回房去。
剛邁了兩步,冷不丁一低頭,只見她一雙醉眼看著自己,癡笑著:“凡哥哥……我沒有醉……我要你陪著我……”
陪著她?趙一凡登時(shí)血?dú)馍嫌浚恢耄翥对谠兀浩圬?fù)一個(gè)醉酒之人,豈不是禽獸所為?
他抬起頭,不敢看她的臉,一顆心狂跳著,怕把持不住自己。
“凡哥哥……凡哥哥……”
她仍在執(zhí)拗地聲聲喚著,那聲音,楚楚可憐。自信中,卻又有幾分卑微之感。
他終是敵不過,再次低下頭去看她。
這樣的郡主,這樣的容顏,毫不保留地展現(xiàn)在他的面前。這是最真實(shí)的郡主,不帶絲毫偽裝和高傲。她的嘴巴微微翹起,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乞求一點(diǎn)點(diǎn)的溫存。
他冷靜的頭腦費(fèi)力地克制著,拋出一個(gè)問題:“熙妹妹,你可知現(xiàn)在何處?”
這個(gè)小心思,讓他有些心虛。
趙允熙不解地看著他,嬌媚一笑:“凡哥哥,這是在你的房里。你不愿陪著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讓我陪著你……”
這不都一樣嘛!趙一凡頓覺心中一喜,狡黠一笑。看來她的確還是清醒的。
看著夫君似笑非笑的表情,趙允熙暈沉沉的頭腦,更加迷糊。她半醉半醒,一顆心向著愛人靠近。
趙一凡再無顧忌,目光迷離,應(yīng)和著她。
一恍惚,二人已然情不自禁。
輕柔的吻,將所有的思念化成濃濃的愛意,蕩漾在二人的心頭。
趁著還清醒,趙一凡的腳微微一用力,將靴子踢了出去,將房門關(guān)上,隨后抱著郡主往臥床走去。如影隨形,一陣輕風(fēng)而過,所有的燭光旋即而滅。
……
次日,日上三竿,二人仍是未醒。下人們也不敢打擾。
偏偏在此時(shí),有一位公子求見趙一凡。下人們也不敢怠慢,這才斗膽低聲在門外回稟。
趙一凡應(yīng)著,不情不愿起身。回頭看一眼還在安睡的妻子,一陣心滿意足。
笑容,不經(jīng)意地掛在她的嘴角,這是幸福的味道。還有什么,能抵得過一睜眼,便看見愛人微笑的臉龐?
此時(shí)此刻,他的心,又柔軟起來。
他緩緩俯下身,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這才依依不舍,輕手輕腳穿衣,出了房門。
下人們一見他,都別過臉去,忍俊不禁。
趙一凡見狀,猛然想到,定然是臉上沾染上了胭脂水粉。他尷尬一笑,也不避諱,擺擺手,氣道:“還不打水去?”
一時(shí)收拾妥當(dāng),趙一凡問道:“來人可報(bào)上姓名?”
“回少主子,來人自稱狄青。”下人忙上前回道。
狄青!居然是狄青!趙一凡大喜過望,看來他已然將事情處理妥當(dāng)。
“不過,少主子,”下人突然接道,“那位狄公子像是被人給打了,臉上有淤青。”
聽這話,趙一凡些許緊張:莫非,這一路,他遇到了什么危難?顧不得多想,他忙快步往廳堂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