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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三封信

  • 承唐
  • 羅黑狗
  • 2386字
  • 2022-11-01 23:39:29

寧州使府后衙,朱玫面前擺著一盆羊肉。

羊是王行瑜剛從蕃賊那收繳來的。做法很簡單,只是用水滾了滾。朱玫出身邊塞士卒,對吃食并不挑剔,但他現(xiàn)在并沒有什么胃口。軍中正在用這些新虜?shù)呐Q蜿姡阌腥私o他也端了一盆。

朱玫本也是邠州人,但已多年不在州中。他少時隨軍戍邊,衛(wèi)戍桂林時隨龐勛反亂,后來見勢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歸順,亂定后又隨恩公出鎮(zhèn)河東,作為河東軍鎮(zhèn)將頗有作為,直到被鄭從儻派來關中平黃巢亂,才有了返鄉(xiāng)的機會。

羊肉已經(jīng)涼了,腥膻的味道讓他心煩意亂,他喚來一個值守的軍士,示意撤了那盆羊肉。

在朱玫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三封書信。這三封信他都已經(jīng)讀過,此時只是不斷用指節(jié)敲打著桌面。

不大會,王行瑜到了屋中。

朱玫將三封信推向王行瑜,道:“沙州的張家人都安置妥當了?”

王行瑜看向那幾封文書,回到:“使府里安置不開,已經(jīng)順著他們的意思將人都送到了應福寺,沙州使團的人也跟著去了。”

“他們可還要我們派人找他家小郎君?”

“聽說這兩日已經(jīng)消停了。”王行瑜面上閃過一絲氣惱。

朱玫點點頭:“此事前后我都已經(jīng)聽說,你處置多有失當?shù)牡胤剑嘈袩o禮,必自及也。罷了,這都是小事,你先看這幾封信。”

王行瑜心有不忿,有心辯解,不過見朱玫對這幾封書信頗為看重的模樣,還是先伸手取信了。朱玫將其中一封文牒又向前推了推,道:“先看這一封。”

王行瑜展開了手中的書頁。

朱玫道:“這是新轉來的關東的報捷露布,李克用已帶著人馬過河討賊,草賊一敗再敗。那鴉兒還是有幾分本事的。”鴉兒是指李克用這個沙陀胡人。朱玫在河東時就曾與李克用,還有李克用他老爹李國昌,帶領著的那些雜胡打過交道。

王行瑜才知道這消息,不過這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對朱玫如此鄭重有些不解,問道:“可是朝廷度支要我們出糧草軍資,供關東用度?”

朱玫搖搖頭,又推上一封信,道:“你接著看。”

王行瑜看了看那封信,是一封私信,展開看了眼署名,居然是大明宮留守、京兆尹王徽寫給朱玫的。王行瑜一目十行,略過那些啰啰嗦嗦的冷暖寒暄,大致看完了信件。信里王相公說長安宮室修葺已畢,流民漸歸,畿內綏靖,如今關東又捷報頻傳,圣人的車架回京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但行在仍在蜀中遲遲沒有返回長安的動作,他有意要聯(lián)合各鎮(zhèn)節(jié)度共同上表,催促行在返京歸朝。

見王行瑜看完抬起頭來,朱玫道:“圣人一日不歸朝,這亂局便一日不得平息。王相公素有雅望,為公議推重,在長安扶綏流民又頗得法,一年便已讓京師安靖。這信里所說都是忠勤王事的懇切之言,著實讓人不好拒絕。”

王行瑜有些驚訝:“朱相公是要應承下來嗎?只怕田軍容那不好交代。”如今圣人李儇在成都,被田令孜和西川節(jié)度使陳敬暄架著,本就失勢的南衙更受排擠,朝臣幾個月見不到皇帝的面都屬平常。車架一日不回朝,這種特殊情況下的權宜之法一日不結束,南衙便一日無法恢復應有的權柄。這事朱玫沒說,王行瑜自己也心知肚明。對于朱玫已經(jīng)搭上田令孜這條線的情況,王行瑜更不會不清楚。

眼下的情況無疑是田令孜所希望的。

如今他正在蜀中募兵重組神策軍。恐怕是想將各處歸朝的請求拖到新軍建成之后再說了,到時手中禁軍在握,回不回長安,朝中都還是他一言九鼎。

對朱玫支持田令孜的立場,王徽應當清楚才是,只怕他給朱玫寫信,也沒安什么好心。

對王行瑜的疑問,朱玫沒回答,只是遞上了第三張信。王行瑜接過,比起信件,更像一張小便條。

朱玫道:“這是田軍容拜托監(jiān)軍使轉交給我的。”

王行瑜掃過紙條,顯出幾分不解的神色。

朱玫接著道:“邠寧鎮(zhèn)作為京西北蕃衛(wèi),田軍容讓我們也弄出些動靜,做好迎接圣人歸朝的準備。”

王行瑜小心翼翼地問道:“田軍容可是讓我們……鬧出些亂子?”邠寧出了亂子,車架便有了不回朝的借口。

朱玫神色一肅,道:“豈有此理,圣人歸朝乃是正事,邠寧為國之重鎮(zhèn),自然要以國事為重。”接著又笑了笑:“不管是圣人在成都呆膩了,還是長了些歲數(shù)存了幾分勵精圖治的心思,田軍容常侍奉陛下左右,肯定是看出圣人也有回長安的想法了。

再說那楊復光與田軍容同為黃門內侍,亂后便任天下兵馬都監(jiān),坐鎮(zhèn)河中調度平亂之事,如今亂局將定,他當居首功。鬧亂幾年,河中關東的節(jié)度都聽他號令,將來朝中不知要如何依仗此人。田軍容此時不拿出些真正的好消息討圣人歡心,只怕他再能……再能迎奉上意,離他失勢也不遠了。

朝中和諸鎮(zhèn)也不是傻子,我邠寧鎮(zhèn)唯田軍容號令是從,都能看得到,此時讓我們有所動作,田軍容只怕是真想借我們的手,稍稍扳回一城。”

如今田令孜借著陳敬暄的勢力壓制南衙是毫不費勁,不過這個楊復光同為中官,在亂中為自己積累下豐厚的資本,已經(jīng)有些威脅到了田令孜的地位。偏偏楊復光代表朝廷總督各鎮(zhèn)剿匪兵馬,背靠河中等鎮(zhèn),田令孜奈何他不得。田令孜當然得想方設法在圣人面前壓過他一頭。

王行瑜想了想,道:“相公大人已經(jīng)有計較了?”

“我本也沒有。正好剛剛野利阿胡那蕃子派人送來口信,說是想要在鳳川寨召集境內黨項諸部,行祭禱之事,邀我前去觀禮。我已復信給他,同意了此事。年初朝廷就同意我表他為靜羌、鳳川兩鎮(zhèn)鎮(zhèn)使,那蕃子借故不來,只是遣人領走了官服文書。他不來,那我就去見他一見。我為邠寧節(jié)度押蕃落使,理蕃也是應盡之責。”

“對那些黨項小蕃,相公何必行此降尊臨卑之事!”王行瑜急道。

朱玫笑道:“收了田軍容指令,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正好借此做出一番文章。如今蕃亂稍平,我命他不止召集他那野利數(shù)部,還要他傳箭寧慶兩州所有黨項,我要借此機會,行當年李衛(wèi)公會盟蕃部之舉!也算是為圣人車架返京掃清西北邊害,給田軍容一個答復。”越說朱玫越覺得此舉頗為妥當,得意地撫了撫須。

王行瑜似懂非懂,只是點頭。坐到如今這個位置,他自然也不再是一個單純的軍人,隱隱約約他感到邠寧鎮(zhèn)在這宦官爭權的斗爭中陷得有點太深了。

不過邠寧鎮(zhèn)不像什么歸義軍盧龍鎮(zhèn),王畿側近,一舉一動都要吸引天下人的目光,卷入中央的爭斗是不可避免的。

朱玫接著道:“既然如此,不妨大設互市,你知會一聲軍市和邠寧境內的商旅,屆時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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