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月小鎮(zhèn)距離江臨僅一小時路程,古色古香,風景秀美。作為中國最具特色和代表性的古鎮(zhèn),溪月把千年以來江南小鎮(zhèn)的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和旖旎浪漫的現(xiàn)代燈光技術結合在一起,造就出一座別具風情的夢幻古鎮(zhèn),堪稱奇跡。身處其中,恍若穿越在古今交融的時空隧道,耳目所及之處,盡是如夢似幻的水月鏡花。
何朵對溪月小鎮(zhèn)非常熟悉,因為那邊的管委會正好是她的客戶。只是小鎮(zhèn)的風光和魅力綿延無限,即便來過很多次,也不影響她對這里的喜愛。這也就是為什么齊宇一說到溪月,何朵便利索答應的原因。
當然,對何朵而言,齊宇本人也是個令她頗有興趣的關注點。雖然截止到現(xiàn)在,她都沒感覺出來老鄉(xiāng)張總所說的成功人士之素養(yǎng)到底體現(xiàn)在哪里。但既然被那些人眾星捧月般地夸贊,總會有其存在的理由。何況兩個人都是單身,萬一擦出來不一樣的緣分火花呢?畢竟中年單身的窘迫危機正張牙舞爪地擺在面前,時不時就刺激著何朵敏感的神經。
兩人抵達溪月小鎮(zhèn)時正是中午,雖是大年初一,但因為疫情影響,小鎮(zhèn)里游客并不多。適逢多云天氣,太陽好容易從鋪滿半空的棉絮中掙脫出來,正探出腦袋舒服地喘著氣。齊宇對溪月小鎮(zhèn)不是很熟,但依然風風火火地沖在前面安排。何朵信步跟在他身后,安然享受這難得的松弛。
齊宇雇了一搜搖櫓船,一大步踏了上去,回身牽著何朵的手,把她拉到船上。小鎮(zhèn)的河流并不長,乘船逛到底約莫半小時的光景。船上擺了些鎮(zhèn)上的經典零食和干果,還有一壺茶水。何朵給兩人分別斟上茶水,小口嘗了嘗,味道相當一般。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旅游的主要核心就是心情,景好人好心情爽,那就足夠了。
此刻坐在小船上,透過船上的大窗望著岸邊的屋宇,各色的景致各色的人,千般模樣萬種風情。清風流水,慢時光的愜意,便是這專屬于小鎮(zhèn)的美好。且對岸上的更多人來說,自己和這艘小船何嘗不是一道入畫的風景。
何朵拿起手機自拍,可調了好幾個角度都不滿意,果然人一胖,拍照的死角就會多。齊宇無聊,冷不丁湊到何朵身后想拍合影,弄得船身猛地一晃,嚇得何朵驚呼起來。
“你要嚇死我,不知道自己多少噸位呀?”何朵嗔道。
“怕啥呢美女,有你男朋友在,放心!”船夫笑呵呵地說道。
“聽到沒?有你男朋友在,怕啥呢!”齊宇挑眉笑道。
何朵給了齊宇一個白眼,放下了手機。不是不想拍,實在是找不到好看的角度。
“你不是說有好幾個人嗎?怎么到現(xiàn)在都只有咱倆?”何朵問道。
“要他們干嘛?咱倆多好!”齊宇說道。
“嗬!這么直接嘛?”何朵笑道。
“直接不好嗎?我對你一見鐘情,當然要主動創(chuàng)造和把握機會。”齊宇說道。
“所以老板們都是這么泡妞的嘛!”何朵意味深長地笑道。
“瞧你說的,泡妞哪用這么麻煩的,不一樣!”齊宇大手一揮,看著窗外。突然俏皮地回頭盯著何朵,笑道:“你感覺我怎么樣?是不是覺得我也不錯?”
“那不廢話”,何朵笑道:“要是看你不順眼我早跑了,還會跟你出來玩?”
“那你也是欣賞我的嘍!”齊宇得意地笑道。
“暫時算是吧!”何朵說完,抿嘴笑了笑。
“那你欣賞我什么?我好繼續(xù)發(fā)揮發(fā)揮!”齊宇繼續(xù)追問道。
“嗯——”何朵想了想,說道:“你還挺有趣,超級自信!當然,也是昨天那群人里最年輕好看的。”說完后,她自己也不禁感慨,這輩子只怕是過不了顏值這一關了。
“我只能說睿智的你除了擁有卓越的智慧和美貌,還有極佳的眼光,跟我不相上下。”齊宇一本正經地說道。
“切!”何朵嗤然。
“哈哈哈!”齊宇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這么優(yōu)秀,真沒男朋友?”
“你這么優(yōu)秀,真沒女朋友?”何朵反問道。
“真沒,真的,遇不到動心的,也沒有看得上我的。”齊宇說道。
“齊老板謙虛了。”何朵笑道。
“船馬上靠岸了,兩位請拿好隨身行李,下船當心!”說話間,船已經抵達終點,船夫朝著岸邊拋去牽引繩,工作人員結果后把繩子套在了岸樁上。
“餓了吧?想吃點什么?”齊宇問道。
“巷子拐角處有一個中餐店,叫霽月流光,環(huán)境很好,我們去那兒。”何朵說道。
“可以啊,你對這里很熟么?”齊宇瞪著何朵,眉頭一挑。
“還行吧,也就比你多來過那么八九十來次吧!”何朵笑道。
“啊!那我這一路不是班門弄斧啦?”齊宇嘟噥道。
“怎么會?物是人非,人不一樣,看到的景就不一樣。”何朵認真說道。
飯店沿河而建,整體造型為一個彎月狀,正中央的大門隨著屋舍造型的延展,緩緩嵌入到巷子深處,顯得門面尤其寬敞大氣。別具古風的門面設計外加水嫩雅致的綠植與花卉,把飯店烘托的靜若處子,很是出塵脫俗。兩人輕松找了個靠窗的卡座,何朵熟練地點了幾道菜后,便開始隔窗拍起了街景水景的照片。
“老實交代,之前都是跟什么人來的?”齊宇意味深長地壞笑道。
何朵懶懶地瞥了他一眼,笑道:“那你覺得你又是什么人呢?”
“我當然是你家長安它爸了!”齊宇故意拉高嗓子說道。
何朵趕緊比劃了個“噓”的手勢,壓低嗓子說道:“羞不羞的,低調點。”
“老實說,我對你挺好奇的。張總嘴里說的年輕有為大老板,年輕我看到了,有為的話,應該有很多故事可以講講吧?”何朵岔開話題問道。
齊宇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道:“你聽他們瞎說,酒場上的話沒幾分真的。”
“那他說的連鎖車行,具體是經營什么呀?”
“怎么說呢,既簡單也復雜,回收和修理二手車,以及二手車轉售,順帶也做做車輛掛牌這類的附加業(yè)務。”
“那我以后修車是不是可以找你嘍?”
“那必須呀!老板娘的車,隨時免費修。”
何朵干笑一聲,再次轉移話題道:“什么車都能修嗎?應該有標準的吧,不然和那些滿大街的4S店怎么區(qū)分呢?”
齊宇夾了一口菜,邊吃邊說道:“其實修車不是我們最主營的,我們更喜歡回收那些很爛很差的事故車,就是那種正經修起來很貴,基本接近報廢的類型。但是到我們手里一轉,就會成為一輛不錯的二手車。這中間差額很可觀,因為一輛基本要報廢的車子,車主一般都會賣的很便宜。要真是跟修車店或者4S店那樣修車,早虧死了。”
“原來如此,果然隔行如隔山呢!那你什么時候來的江臨?說說你的創(chuàng)業(yè)史唄!”何朵饒有興致地問道。
“差不多2013年的樣子吧!原先在云川,跟一個做車行的老板混,后來老板攤上事了,我也感覺在云川混下去不太容易,就帶著幾個兄弟來江臨了。”齊宇說道。
“那你才來七八年就開了連鎖車行,還被老鄉(xiāng)們奉為座上賓連珠炮地吹捧,很厲害啊!”何朵不禁贊嘆道。
“這其中故事就長了。其實吧,做我們這一行,人一定要狠,黑白道通吃,不然很難混出去。之前在云川,我們老板那背后地關系不是一般的牛。就那,很多生意都是要打出來的。那些年我沒少幫他料理江湖事,那些同行之間斗來斗去的齷齪事,都不用他講,我直接拎上家伙就干去了。”齊宇風輕云淡地說道。
“那你,打架不會傷到自己嗎?不怕被帶到警局嗎?打架那么頻繁,不怕得罪太多人嗎?”何朵很是驚訝,擔心地問道。
“嗨,去警局那不是家常便飯嘛!這世上,只要有這個,沒有做不了的生意和搞不定的人。”齊宇說著,用手指比劃著錢的手勢。
“所以,你在江臨也是這么打拼起來的?”何朵問道。
“在哪兒都一樣!”齊宇不以為然地說道,同時還不忘給何朵碗里夾上一塊魚肉。
“不過江臨比云川平和多了,現(xiàn)在架干的少,我這年齡也大了,再打也打不動了。我現(xiàn)在就希望找到一個知心老板娘,過風和日麗的平淡小日子。”齊宇話鋒一轉,壞壞地看著何朵。
“呵呵!”何朵給了個響亮的冷笑,說道:“承蒙抬愛,小弟你今年貴庚?”
“你猜。”
“猜不出來。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你是九零后,我還以為你七零后呢。”何朵打趣道。
“那可不,少年老成,配你剛好。”齊宇又回到了泡妞的主題。
何朵無奈地看他一眼,說道:“飯吃完了,好回去了。”
“再坐會兒呀!”
“兩點多了,從這兒走出去還要半小時,等出去了開車回到江臨,又得一小時,我還要早點回去陪我的貓。”
齊宇笑嘻嘻地跟在何朵身后,一看她瀏覽什么小商品就會立刻問一句“喜歡嗎?喜歡我送你。”
何朵笑而不語,這些文創(chuàng)產品她早已熟悉不過,無非是看看有沒有新出來的新鮮創(chuàng)意。兩人在人流中走走停停,逛的甚是隨意。何朵走到一家頗具特色的瓷器店鋪,拿起來一個小器具賞玩。突然腰上一緊,齊宇從背后抱住了她。
“松開。”何朵慢條斯理地說著,手上卻蓄了力道,狠狠拍了下齊宇的手。齊宇心虛,立刻松手,舔著笑臉說道:“這么不給面子。”
“小屁孩。”何朵故意說道。
“真不小,跟你差不了多少。”
“差不了多少是多少?”
“九五年嘛,能差多少。”
“我去,八歲呀!”何朵轉過身,仔細端詳著齊宇的臉,滿眼的不可思議,還有一絲隱隱的失落。
“八歲算什么啊,我要是不說,你不也看不出來么。”齊宇說道。
何朵一時間興致全無,原本以為兩人的年齡最多不會超過五歲,沒成想實際查了這么多。齊宇的人生軌跡可以說和自己完全不同,三觀也不見得真能恰合,更何況,兩人還差了八歲。
和付朗那段因為年齡差被強行鄙視和扼殺的卑微感情,一直都是何朵的心頭傷。年齡這兩個字,甚至讓她一度有應激反應。這些年兜兜轉轉,半真半假地尋覓著,那個命中的Mr.Right卻遲遲未見蹤影。如今齊宇這個熱情熾烈的男人來到自己面前,說實話,何朵的內心確實有所觸動。那種不顧一切向前沖的激情,讓她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跳動和被真實欣賞的美好。
可是,怎么就又差了這么多呢?
“等下。來這兒!”何朵正走著,齊宇快步追上來,拉著她的手拐到一邊的窄巷里。
“去哪兒呢?”
“到了就知道了。”
兩人逆著人流走了幾分鐘,拐了兩個街角后,眼前出現(xiàn)一片人工圍起來的小湖。湖面清波蕩漾,游人稀少,遠處青黛色的山影如同水墨畫般悄然暈染開來,看得出此湖已經距離小鎮(zhèn)中心很遠。
何朵跟著齊宇踏上湖面的一座小橋,繼而轉入一路小徑,幾番峰回路轉后,眼前出現(xiàn)一座芬芳的梅園。春節(jié)正是梅花盛開的旺季,小院里各色梅花凜然盛放,紛繁錯落間盡顯清冷的絕世容顏。
何朵穿梭在其中,不由感覺自己身上也添了幾分仙氣。眼前是嬌而不艷、美而不俗的梅花盛景,幾步之遙的湖面上,則是幾對鴛鴦膩歪地縮在一起,一動不動。要不是身后那一小片七零八落的枯荷葉迎風搖曳,人們幾乎要看不出來那些相互避寒的小家伙們。
“俏春盈盈立小園,鴛鴦卻以凜冬再。
碎荷不解西風意,復望遠山水墨間。”
何朵情不自禁編了一首打油詩,隨照片一起發(fā)到了朋友圈。
“哇塞!才女啊!”齊宇由衷地點贊道。
“呀,寒磣了寒磣了!”何朵方覺有些難為情,臉紅不已。
兩人從梅園出來,沿著園邊的小路走了約莫十幾米的樣子,便離開了湖面,此時一個古樸雅致的小院悄然出現(xiàn)在眼前。
“來。”齊宇拉著何朵大步走了進去。
古色古香的小院,木制大門安然敞開,大方地迎接著來往的旅人。院子約莫百來平方,繞過一個石雕照壁后,內側兩邊各是一座兩層小木樓,正對著照壁的是一面布滿爬山虎的茂密碧墻。爬山虎自上而下延展,把整座院墻覆蓋的甚是幽雅。院墻底部圍起了幾個小花園,分別種植著高大的芭蕉和蔥郁的枇杷樹。整個小園綠化做得極好,置身其中,仿佛空氣都是清甜的。
齊宇帶著何朵進到一側的木樓,一個低調的茶空間躍然眼簾。何朵喜不自勝,驚嘆道:“還有這么好的地方,我以前怎么沒來過呢。”
“因為以前沒遇到我呀!這是個私人民宿,樓上是客房,一樓是茶空間,對面那個樓一層是老板收藏的畫展。”齊宇說著,把何朵帶到了一處卡座。
“哦,有趣!那你怎么知道這里的呀?”何朵問道。
“秘密,不告訴你。什么都告訴你了,你又要跑了。”齊宇笑道。
兩人點了一壺鐵觀音,何朵又開始職業(yè)習慣作祟,溫杯燙盞、賞茶醒茶,嫻熟地泡了起來。齊宇靠在沙發(fā)上,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何朵的流水作業(yè),好幾次想拿手機拍照,都被何朵“威嚇”了下來。
“怎么辦,我越來越欣賞你了。真的,你考慮考慮我嘛!給個機會。”齊宇啜了一口茶,說道。
何朵一本正經地說道:“就咱倆的年齡,如果你看得上,叫我一聲姐——”
“打住!沒意思了啊!”齊宇打斷道。
何朵撇撇嘴,說道:“實不相瞞,以前我也不覺得男女之間年齡會是什么問題。但恰恰因為年齡,我被前男友狠狠地甩了,他的家人還把我狠狠地侮辱了一頓。這件事情造成的陰影,讓我花了將近兩年才走出去。所以,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找比自己小的,尤其是超過五歲的。”
“那是那個男人沒眼光沒福氣。”齊宇脫口而出說道。
“那是你現(xiàn)在只想拿下我,所以對你來說其他因素在此刻都不重要。”何朵說道。
“我真的喜歡你,我愿意花時間了解你,但是你得給我機會靠近。”齊宇說道。
“咱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高中畢業(yè)就出來闖蕩,走的路線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我呢,老老實實一板一眼上學上班,我的價值觀,我的生活,一潭死水,平靜又死板。”何朵解釋道。
“唉,別說了,再說我要心碎了。”齊宇煩躁地看著窗外,這讓何朵竟然生出了一絲歉意。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點,起初還淅淅瀝瀝調皮地敲打著窗戶,不多會越來越大,整個院子成了雨簾密布的道場,陰秘、冷寂又凄美。
雨一直下到了晚上,華燈初啟的雨后小鎮(zhèn),把一切朦朧和曖昧的意蘊烘托到了極致。兩人略帶尷尬地在街上走著,原本都以為可能會發(fā)展出一段令人欣喜的艷遇,沒成想卻迎來這般掃興的結局。
何朵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但如今的自己,早已不是可以沖動的年齡。哪怕是露水姻緣,對她來說,小八歲的齊宇也讓她下不了手。
好在她尬題不斷,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從創(chuàng)業(yè)、守業(yè)到未來經濟,回江臨的一整路,她都東拉西扯找話題讓齊宇參與。齊宇雖有些落寞,但面子上也嘻嘻哈哈地配合著。
車子終于抵達小區(qū),何朵伸了個懶腰,道:“辛苦你啦!開車慢點,拜拜!”
齊宇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定定地看著她。
“干嘛!”何朵笑道,同時漫不經心地甩開了手。
“你說,我還有沒有機會?”齊宇問道。
何朵知道不能再嘻嘻哈哈了,于是正色道:“對不起,我真的——”
正想著怎么說能讓齊宇不那么失落,齊宇卻不以為然地嚷嚷道:“好啦好啦!知道啦!祝福你,何朵。”
“也祝福你。”
是啊!成年人的追求法則里,早已沒有不顧一切,只剩那些或長或短的試探,勉強把一個個個體進行了物以類比的區(q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