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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精神病院歡樂多(2)

  • 龍王:世界的重啟
  • 江南
  • 7053字
  • 2023-02-13 08:59:55

單向透視玻璃的背面,諾諾、芬格爾和一位神情凝重的精神病學(xué)專家正旁觀著這場談話。

這里是市立第三醫(yī)院,在本市以精神科出名,幾個小時之前,芬格爾扛著昏迷的路明非來了這里。

之前他們也懷疑過路明非有點精神方面的問題,前天夜里他的失控行為已經(jīng)在大家的心頭上蒙了一層陰影,而在七星塘邊的圖書館,他竟然當著眾人的面拔槍,這件事大概率會成為明早的報紙頭條,也會令他們陷入巨大的麻煩,甚至沒法在這座城市里繼續(xù)待下去。如今他們的名字上了學(xué)院的通緝令,更應(yīng)該小心地藏起自己的身份,那些新聞很可能會被EVA覺察。

更令諾諾不安的是當時路明非的狀態(tài),他自說自話,表情時而悲傷時而猙獰,好像冥冥中有惡鬼在追趕他。芬格爾和諾諾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送他來本地最專業(yè)的精神科做個檢查,這種狀態(tài)下的路明非,是不敢貿(mào)然送回叔叔家去的。醫(yī)院接診之后覺得這個病人很有研究價值,就打電話請來了本地最有名的精神科專家,也是小屋里那位醫(yī)生的老師。

“咱們還要繼續(xù)么?再這么下去你的學(xué)生可能會被他講得崩潰哦!”芬格爾問。

“他確實條理清晰知識豐富,但沒有接受過系統(tǒng)的培訓(xùn),在我看來是久病成醫(yī)吧?”專家看向芬格爾,“兩位跟他的關(guān)系是?”

“我們?nèi)齻€是大學(xué)同學(xué),不過我和這位樸小姐加起來又算是他的監(jiān)護人,有啥事兒你跟我們說就行。”

專家上下打量這位中文流利但邏輯顛三倒四的外賓,思考著要不要把他也送進診室去檢查檢查。

“說正事,他到底出了什么問題?”諾諾冷冷地問,“你的學(xué)生說他可能是精神分裂,但他的邏輯性比你的學(xué)生還要強。”

“眼下還沒法確診,但我?guī)缀蹩梢钥隙ㄋ隽撕艽蟮膯栴},不只是精神分裂那么簡單,他來的時候身上有酒味,酗酒么?”

“酗不酗的得看他的信用卡余額,但我覺得喝酒不算大事兒,他的酒多半是跟我喝的,我不是很正常么?”芬格爾插嘴。

專家嘴里溫和地說酒精的影響也看各人的體質(zhì),但目光始終在諾諾身上,在他看來這可能是這行人里唯一的正常人。

“這些年社會壓力變大,重度精神分裂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在青少年身上,慢性急性發(fā)作都有,臨床上往往表現(xiàn)為癥狀各異的綜合征,存在思維、情感和行為等多方面的障礙。”專家的神情非常凝重,“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但既然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幻覺了,恐怕已經(jīng)是中癥或者重癥了,我建議立刻住院治療,這種病人放去社會上對他自己和別人都有危險。”

“大夫你可別危言聳聽,”芬格爾說,“現(xiàn)在是我兄弟在審你的學(xué)生。”

“陳醫(yī)生給他設(shè)置了一個陷阱,誘導(dǎo)他去證實自己沒病。你的朋友立刻就跳進了陷阱,長篇大論地想證明自己沒病,可正常人根本沒有必要自證,他越是急于自證,越是說明他的內(nèi)心緊張。他的邏輯性確實很好,但邏輯性是他的鎧甲,他把自己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鎧甲里,我們看不到他真正的靈魂,這種病人比那種淺薄外露的瘋癲病人還要可怕。”

諾諾驀然想起蘇小妍,她也被困在了那間病房里,表面上歲月靜好,其實是縮在只能容納她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的童年過得幸福么?有沒有什么不好的遭遇?”專家猶豫了片刻,“比如受過性侵害?”

“雖然不知道他的童年過得如何,但如果真有的話,那不能叫侵害,是對我?guī)煹軣o聊童年的補完……”

諾諾把芬格爾撥拉到一邊去了,近距離凝視專家的眼睛:“我需要實證,我不需要你感覺,我要你向我證明他瘋了,不然我不會相信。”

專家沉吟了許久,拿來一個文件夾在諾諾面前打開:“聽過腦橋中斷手術(shù)么?醫(yī)學(xué)上我們叫它‘胼胝體切斷手術(shù)’,人的左右兩半大腦各司其職,中間用來交換信息的部分被稱作胼胝體,如果胼胝體被切斷,左右半腦就獨立運作了,病人也許能熟練地書寫單詞,卻不理解單詞的意思,更有甚者還會催生出雙重人格。他剛來到醫(yī)院我們就用腦電極對他的腦部進行了監(jiān)測,發(fā)現(xiàn)他的左右半腦居然是獨立運作的,有時候左半腦活躍,右半腦完全沉睡,有時候反過來。”

諾諾翻閱著文件夾里的各種檢查單:“有人給他做過腦橋中斷手術(shù)?”

“最不可思議的就是這件事,腦部CT顯示他的胼胝體完好無損,功能也應(yīng)該是正常的。”專家說,“他沒有做過腦橋中斷手術(shù),但他卻像做過手術(shù)的病人那樣思考,兩側(cè)的半腦都具備完整的功能,能當一個大腦來用,我們從沒見過這種情況。他的精神錯亂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導(dǎo)致的,兩邊半腦儲存的記憶有差別。”

諾諾沉吟:“把半腦當做全腦來使用,醫(yī)學(xué)上這是可能的么?那他的智商豈不是普通人的兩倍?”

“準確地說,他的腦效能是普通人的兩倍,但他偏偏很少同時使用兩個半腦,這把他的智商壓在了普通人的水準。”

諾諾和芬格爾對視一眼,類似的案例在卡塞爾學(xué)院里其實有過,當年有個家伙從來不需要睡眠,因為他能有意識地激活和關(guān)閉自己的各個腦區(qū),他的一部分腦區(qū)在工作的時候,另一部分腦區(qū)可以休眠。他在跑步機上鍛煉身體的時候,就只有小腦在工作,所以他運動的時候跟個僵尸差不多,但是鍛煉身體的目的是達到了。但那家伙也做不到說左右半腦完全獨立運作,他的語言控制能力在左腦,空間結(jié)構(gòu)能力還是在右腦,路明非的這種能力或者說病情聽起來要遠遠勝過那家伙。

“這種能力是通過訓(xùn)練達到的么?”諾諾低聲問。

“你是說他可能不是剛剛發(fā)瘋,而是從小瘋到大?”專家還沒說話,芬格爾先說話了。

“我剛才問他童年有沒有什么陰影,就是覺得要是一個人能養(yǎng)成用半邊大腦思考的習(xí)慣,恐怕得從小開始訓(xùn)練。但沒有經(jīng)過腦橋手術(shù)的人,怎么會養(yǎng)成這種高難度的用腦方法呢?他是經(jīng)受了什么刺激,主動地學(xué)會了這種技能,還是被人誘導(dǎo)或者訓(xùn)練成了這樣?對于這樣的病人來說,一旦他的胼胝體聯(lián)通恢復(fù),遠遠超越普通人的腦力和兩邊半腦的信息差可能會讓他變成危險的怪物!”

“那就留院觀察,”諾諾沉思之后終于下定了決心,“有情況請隨時通知我們。”

“留院觀察需要家屬簽字,你們有他家屬的聯(lián)系方式么?”專家說,“我們還會對他采取一些強制措施,這需要家屬的允許。”

“我就是他的家屬,這個字我來簽。”諾諾冷冷地說。

“兩位之間的關(guān)系是?”

“我是他姐姐!”諾諾微微皺眉。

“我能看得出你們的關(guān)系很好,但醫(yī)院有醫(yī)院的規(guī)定,不是直系親屬這種字是不能代簽的。”專家苦笑,“正常是要拿戶口本來的,你們說你們拿的是外國護照,可你叫樸芷雨他叫路小川,你們兩個姓氏都不一樣,怎么可能是姐弟?”

諾諾沉默了片刻,按住醫(yī)生的肩膀,凝視他的眼睛:“醫(yī)生,幫個忙……就當我是他姐姐,可以么?”

那一刻專家忽然有點心軟,想著要不然就讓她蒙混過關(guān)好了,這個進門以來一直沉默強勢的漂亮女孩在這一刻竟然流露出了疲憊得無以復(fù)加的眼神,她的聲音低沉,卻是懇求的語氣,她的目光是平視,但你就是能感覺到這個驕傲的女孩已經(jīng)低下了頭。

“這種簽字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專家還是嘆息著拒絕了,“你們通知他家里人吧。”

“誰說我們沒有證明文件的?”芬格爾摸出一份文件拍在專家面前,“看好了!圣基茨和尼維斯聯(lián)邦出的公證書,他倆就是姐弟!”

專家拿起文件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眼角抽搐:“你這文件明顯是假的啊……文件里說你是他們的爸爸……”

“公證書是真的就行!你別逼我啊,逼我我還有他倆的結(jié)婚證你信不信?”芬格爾冷笑著唰唰簽字,“留院觀察,他爹我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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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躺在病床上,穿著一件帆布質(zhì)地的拘束衣,挺得像是一張鐵板。黑暗中三條黑影圍坐在床邊,竊竊私語。

“小兄弟你年紀輕輕一表人才,居然也住進這種鬼地方來了,進來之前是干什么工作的啊?”

“三輪叔,我還沒畢業(yè)呢,大學(xué)五年級,專業(yè)是大型生物的屠宰技術(shù)。”

“大侄子是你叫的么?咱們叫陛下!路兄弟龍額鳳目神機內(nèi)蘊,瞎子都能看出是真龍之相!”

“神仙您就省省吐沫吧,我現(xiàn)在這樣,就算您說我是唐宗宋祖我也沒法給你付錢。”

“同志你得挺住啊!待會兒他們會給你上刑的!小皮鞭咔咔地抽你,捆老虎凳上給你滴蠟!不交出密電碼他們是不會饒了你的!”

“站長您對用刑的理念是來自什么奇怪的電影吧?”

一間病房住四個人,這些都是路明非的病友,病友甲是個蹬三輪的胖大叔,兒子結(jié)婚之后把他從家里趕了出來,大叔就發(fā)病了,街道辦事處送他來的;病友乙三綹長須仙風道骨,是個算命先生,在這里外號“神仙”,自稱沒病,而是浪跡天涯尋找潛龍,找到了潛龍,他就是新一代的諸葛亮或者劉伯溫;病友丙是個老干部,外號“站長”,老年癡呆,整天臆想自己活在1949年的渣滓洞,身為一名鐵骨錚錚的地下黨,正被國民黨反動派日夜拷打。

作為資深患者,路明非住進來也就半天的工夫,已經(jīng)和三位病友聊得風生水起了。病友們說話四六不靠,他也四六不靠,溝通起來居然毫無障礙,路明非不禁有種回家的感覺。

蘋果臉的小護士嘭地推門進來,托盤里是一支鎮(zhèn)定用的靜脈針,準備給路明非打。三個病友閃電般跑回自己的床上躺好,一個比一個乖,在這里小護士既是人人畏懼的領(lǐng)導(dǎo),又是病友們最愛聊的女神。

趁著小護士準備針劑的工夫,路明非跟小護士說想換個病房,倒不是不喜歡這些病友,因為他們實在太能聊了,有點陪不動。

小護士說你這人說話倒是條理挺清晰的,不過病得厲害的人往往外表上都看不出來,我可不能給你的花言巧語蒙騙了。

路明非說嗨你這可是高看我了!我有手有腳的時候都騙不了女孩,能動的只剩臉和手指了,花言巧語有啥用啊!

病友們又都睜開了眼睛,三輪叔說:“大侄子你可別這么說,咱們男人混世可不就靠一張臉?”

神仙說:“我看小兄弟你面帶桃花,萬萬不可妄自菲薄,真龍?zhí)熳佑锡垜蝤P,三宮六院也是常態(tài)!”

站長卻說:“千萬要小心啦!他們這是在給你用美人計啊!國民黨反動派老是這樣,派美女蛇給你打針啊!”

“睡覺時間到!不睡的一律拖出去打針!”小護士大吼一聲。

病房里忽然就安靜下來了,窗外樹影搖曳,老中青三代神經(jīng)病們平靜地酣睡,像是幼兒園里午睡的孩子。

“這可是我們這里環(huán)境最好的病房,”小護士說,“你看他們多和諧。”

“可他們?nèi)齻€根本就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我得用三種邏輯跟他們說話。”路明非嘆氣。

“誰又跟誰生活在一個世界里了?你跟你媽活在一個世界里么?”小護士皺眉,“她說公務(wù)員是最好的工作,你考公務(wù)員了么?”

路明非目瞪口呆,心說精神病院里真是人才多,連護士說話都那么有哲理。

鎮(zhèn)靜劑的藥力漸漸地涌了上來,他緩緩地闔上眼睛:“如果我?guī)熃銇砜次遥瑤臀腋f我沒事,讓她保護好自己……”

小護士拉開被子給他蓋上,心說哦原來說師姐啊!就是她送你來這個鬼地方的,你還盼著她來救你么?

這間病房里的誰不巴望著外面的人來救他呢?三輪叔巴望著他的兒子,站長巴望著解放軍,神仙巴望著他的九五至尊,可他們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很久,最后誰都沒有來。不過其實路明非倒不需要人來拯救,拘束衣這東西限制不了他,他住進來也是心甘情愿,他實在沒法跟諾諾和芬格爾解釋這兩天來發(fā)生的事情,又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地想對策。

路鳴澤已經(jīng)來看過他了,路鳴澤說奧丁在鏡子破碎的時候也受了不輕的傷,再度出現(xiàn)前還得養(yǎng)養(yǎng)身體。

路明非說他不是死神么死神不是永生么?一個死掉的家伙要養(yǎng)什么身體?

路鳴澤玄而又玄地說死神并不是死掉的家伙,死神象征著絕對純凈的宿命和終極的歸宿,何況奧丁并不是真正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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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家的小臥室里,芬格爾和諾諾對坐,桌上擺滿了空啤酒罐。

窗外下著雨,天空是鐵灰色的,街上積水深的地方可沒膝蓋,積水上漂著落葉。

廚房里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那是嬸嬸指揮阿姨剁餡兒做肉丸子,好給芬格爾補補身體。客廳里傳來鏗鏘有力的對白,那是叔叔在追某部抗日神劇。

路明非暫時是回不了家了,芬格爾說學(xué)院派了路明非去上海面試一個很有潛力的申請者,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諾諾的面前擺著一臺筆記本,筆記本上是路明非的電子病歷,簽名的主治醫(yī)生是富山雅史。

這是路明非在卡塞爾學(xué)院的病歷,芬格爾偷偷地下載了帶出來,之前一直沒給諾諾看。

接近三年的時間里,他頻繁地發(fā)夢,不敢單獨待在封閉的空間里,嚴重失眠,靠飲酒來催眠,時刻都有不安全感,睡覺的時候都會把武器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尼伯龍根方案強化了他的血統(tǒng),也緩解了他的癥狀,但EVA依然時刻監(jiān)視著他的精神狀態(tài)。

不過胼胝體聯(lián)系中斷這事兒富山雅史沒在病歷里寫,倒不是他水平不夠,而是他不被允許研究路明非的大腦,那顆腦袋是學(xué)院的重磅資產(chǎn)。但尼伯龍根計劃就搞出了這么一個超級混血種,不從里到外好好研究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富山雅史之上沒準還有一個更隱秘的醫(yī)療團隊負責路明非的精神狀態(tài),而富山雅史充其量就是個陪路明非聊天舒緩心情的。

現(xiàn)在這個實驗體瘋了,到底是血統(tǒng)的鍋還是尼伯龍根計劃的鍋?他們不去思考原因,卻想著趕緊抹掉這個不安定的因素,學(xué)院的形象在諾諾的眼里忽然變得模糊起來,那些道貌岸然的校董到底在想些什么?校董會的會議桌下藏著多少不可告人的會議紀要?

“東京事件對他的影響那么大?”諾諾輕聲問。

“那是一段悲劇,死了很多很多人,親歷者的精神都有些受沖擊,愷撒其實也去跟富山雅史聊過。”芬格爾輕描淡寫地說。

“那你怎么沒事?你還寫了一本小說。回憶的時候不怕做噩夢么?”

“我們這種負重前行的老家伙,年輕人怎么比?校長不也沒事么?坐在尸山血河里他都能安安心心地抽完一根上好的雪茄。”

“為什么現(xiàn)在才拿出來給我看?”

“沒轍了唄!不過師妹你也不用沮喪,小路瘋了也好,他瘋了,就說明我們都是正常的。”

局面似乎明朗起來了,所謂的“A+級屠龍者楚子航”只是路明非用三個人的故事拼湊出來的幻影,真正的楚子航已經(jīng)死了好些年。

諾諾不說話,不停地喝酒,越喝臉越白,像個獨自發(fā)狠的女殺手。

隔壁傳來的電視聲忽然切換成了新聞:“近日來本市連降暴雨,給市民們的出行帶來了很多困擾,導(dǎo)致了部分市民的恐慌情緒,一些商場超市的食物和飲用水被搶購一空。市政府今天早晨發(fā)出特別公告,公告指出,從地理水文狀況分析,本市不存在水災(zāi)的可能性,請各位市民保持冷靜。目前經(jīng)過本市的高速公路有一半已經(jīng)關(guān)閉,但進出通道依舊通暢,市政府將全力保障食物和商品供給。從今日起,學(xué)校、廠礦、企事業(yè)單位開始放假,各級機關(guān)全員待命,解決暴雨可能給市民帶來的生活問題。”

“他媽的這幾天的生意又要泡湯了!”叔叔嘆氣。

“就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生意,不做就不做!整天搞些妖里妖氣的小姑娘給老爺們捏腳!”嬸嬸在廚房里怒吼。

“我還是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諾諾的眼神空洞,“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他坐在廁所的地下,背靠著一扇門,好像一條狗……”

“人家碰到野狗,不上去踢一腳就不錯了,你倒好,不但抱起來拍拍打打,還給它買狗糧給它起名字,師妹你可真有愛心。”

“你也對他很好啊。”

“男人就是這樣,沒錢的時候喝了人家一杯可樂,將來沒準要拿命來還。我的債我認,你的債你認不認?”芬格爾挑眉。

諾諾沉吟了片刻:“真中二,可是說得蠻好。”

芬格爾笑得露出了牙齦:“炎之龍斬者的臺詞,他在第十六章說的,此處應(yīng)有掌聲。”

“可野狗一樣的家伙怎么會是蘇曉嬙、陳雯雯她們以為的那個路師兄呢?她們是瞎了眼?這里面邏輯不通!”

芬格爾嘆了口氣:“師妹,你還是不想承認小路瘋了,對吧?你只在找理由說服自己。”

諾諾用力把空罐子砸在桌上:“那我該承認什么?承認那家伙真的瘋了?把他押送回學(xué)院受審?他可能會死!或者被送去療養(yǎng)院。”

她整夜沒睡,臉色蒼白聲音嘶啞,眼里滿是血絲。她抓起一罐新的啤酒,剛想打開,手腕卻被芬格爾抓住。

“我們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不能再這么下去了,這么下去你我也會受牽連,要不我們主動跟學(xué)院聯(lián)系一下?”芬格爾語重心長地說,“頂多我們寫份檢討,你回家跟愷撒道個歉,我去執(zhí)行部門口一跪。愷撒現(xiàn)在是校董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會照顧路明非的。放心吧,小路是個賤命,跟我一樣,死不了的。”

諾諾呆呆地望著芬格爾,不敢相信這話是芬格爾說出來的。那本該是最挺路明非的人,電影里不都是這么演的么?在全世界都背叛你的時候,偏偏是那個平時你都看不上的廢柴還跟你做好兄弟,怎么現(xiàn)在連廢柴都要反水?那還真是山窮水盡了。

“你讓我把路明非帶回去交給愷撒?”諾諾兇狠地瞪著芬格爾,嘴唇哆嗦。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在為什么生氣,芬格爾只是說出了本該由她來說的話。

應(yīng)該由她來說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們跟學(xué)院聯(lián)系吧,路明非確實是精神上有問題,但我會拜托愷撒照顧他的,然后芬格爾哭著說不要啊不要啊師妹你怎么能那么絕情呢?小路回去會死的啊!然后諾諾說別幼稚了!拖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她早已經(jīng)累了,她甚至有點想念金色鳶尾花島上的微風……

可當她的臺詞從芬格爾嘴里說出來,她忽然怒火中燒,燒得心口都疼。她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畫面,路明非被捆在學(xué)院的鐵床上,所有人都向他逼供,他們都帶著鐵鏈和鞭子,他們的影子投射在他身上,路明非的眼神驚恐,連求救都不知道求誰。

芬格爾聳聳肩:“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別犯小孩子的錯誤。中二病拯救世界的事只會發(fā)生在小說里,我寫書的我都不信。”

她猛地起身,抓住芬格爾的衣領(lǐng),神色猙獰:“聽好了!就算他是條狗,也是我撿回來的!動他得先問我!”

她翻出窗戶,沿著路明非的秘密小道消失在了雨幕中。她走得那么惶急,恰似昨晚在石灘上奔走的路明非。

“一條狗你還爭冠名權(quán),”芬格爾打開一罐啤酒,“不過比起我們這種浪跡天涯的野狼,還是有人認領(lǐng)的狗狗幸福呀!”

筆記本的屏幕亮了起來,還是EVA托著腮的大腦袋:“哪位是浪跡天涯無人認領(lǐng)的野狼?我也想認識一下。”

芬格爾環(huán)顧四周,閃電般地撲到鍵盤上打字:“小姑奶奶你怎么在線?我沒登錄啊?”

EVA:“急事兒要跟你聯(lián)系,不小心聽到了你們聊天,浪跡天涯無人認領(lǐng)的大野狼?是我什么事兒沒管你么?”

芬格爾:“我錯了!我道歉!說正經(jīng)的,什么急事兒?”

EVA:“你所在的區(qū)域出了問題,那場暴風雨不太正常,像是元素亂流,它會把那座城市變成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

芬格爾:“沒準這座城市里真的藏著一個尼伯龍根,路少沒瘋,而是我們自己傻,沒覺察。”

EVA:“能夠影響現(xiàn)實的尼伯龍根已經(jīng)超過了我的理解上限,你自己小心,我會給你派援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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