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來了要處理,煙沒了那得買。
方澤來到了幸福里食雜店。
正巧,這家食雜店就在王大三人死亡旅店的斜對面,外側不遠的岔路通向市場和公交車站,是進出幸福里便捷之路。
食雜店店面不大,一個小柜臺面向街道,下層是各種香煙上面擺放了些烤腸和小食品什么的。
老板姓左,叫左玉青,是一位年近四十的陽光大叔。
方澤過來時,左老板正在柜臺后面,右手托住下巴手肘支在柜臺,左手夾著煙,出神地想些什么。
看到馬上就要燃盡的煙,方澤提醒道:
“左老板,煙要燒到手了。”
左老板回過神來,忙甩掉已燙到手的煙頭,再抬頭一看。
“呀!是方警官啊,多謝,多謝,要不真燙手了。”
方澤笑了笑,買了一包煙,邊抽邊轉過身看向對面的旅店。
“左老板,想什么這么出神?”
左玉青點燃一根煙。
“沒事,無聊得發愁罷了。”
“無聊?因為無聊也會發愁?”
天天累死忙活的方澤不禁暗自羨慕。
“老哥這食雜店這么閑么?”
“一天就守著鋪子,24小時有買就賣,閑不閑不說主要是無聊啊。”
“哈欠——”
左玉青邊說邊打了一個哈氣。
隨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低聲的問道:
“警官,聽說昨天咱們這詐尸了?”
方澤頓了頓:
“哪詐尸了?你可別亂說啊。”
左老板一副我都知道了的表情:
“不就是綠化帶發現僵尸的事么,街頭巷尾早傳開了。”
方澤心中一動,問道:
“哦?都是怎么傳的?”
“那可就多了,說詐尸的、說附體的什么都有,我還知道詐尸的就是旅店金老板剛死的老娘。”
“行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嗐,我在這開店十多年了,每天七姑八婆的都要到我店里八卦。”
方澤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心想。
“看來這件事真的是越傳越邪乎了。”
……
“鈴鈴鈴~鈴~”
剛邁進所大門,方澤就聽到接警臺的來警鈴聲。
“這眼瞅交班了,又來。”
方澤嘀咕著接起電話,嗯嗯啊啊一陣后喊到:
“一班的出警,前大街倆男的搶車位,要打起來了。”
聞聲出來的民警丁小輝,一副篤定的樣子。
“放心吧方哥,搶車位的老爺們打不起來,除非有坑老公的老娘們在場。”
等方澤帶著當事雙方回所時,王大幾人的家屬還有張三已經到了。
方澤示意他們稍等,轉頭跟那兩個漢子說:
“都是老爺們,要是沒咋樣,互相道個歉就結了,要不先驗傷再罰款最后拘留,錢遭罪人也遭罪,你們考慮一下。”
在便示意丁曉輝帶到辦案區處理后,將張三等人引到接待室。
這幾人家屬都是父母,一看就是常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
方澤示意對方先說。
對方推出了王大的父親。
“領導,我們這幾個娃,都是壯丁,家里都靠他們吶,他們,咋就沒了?……”
話沒說完,眼淚先涌了出來。
其他家屬也控制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或許,在村子里,他們能夠撕心裂肺的嚎哭,但在這座城市里他們只能壓抑悲傷。
方澤心中有些不忍,示意大家控制情緒,然后盡量和藹地說:
“請節哀,我們經過調查,基本排除他殺,王哥他們應該是突發急病死亡的,發病時張三在場你們可以問問。”
張三連忙說道:
“是啊王叔,那個老太太的尸體追了我一條街,王哥他們都是被吸了陽……”。
“你好好說!不要講那些亂八七糟的事!”方澤重重地說了一句。
張三縮了下脖子,老實地說道:
“我被醫院救過來,醫生說我們是車馬勞頓,下車后被冷風激到了,又四個人睡在半地下室有點缺氧,致使王哥他們三個心臟衰竭,睡著就沒了。我也因此夢游了,夢游時還把老太太的尸體搬到了大街上,其他都是幻覺,他們說這是什么應激反應。”
方澤接著說道:
“王大他們三個一起沒了,這事是挺蹊蹺,可在現實中就發生了,咱們家屬還是多多節哀吧。”
王大的父親無奈地說道:
“咱們也知道,人已經死了,說啥都沒用了,只是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
方澤順著說。
“照顧好家人吧,畢竟活著的人更需要照顧。
現在還有尸檢沒做,因為沒有發現他殺,病故的話是需要家屬同意的,畢竟要把尸體分割,一般結果還是那樣。
你們家屬不要求的話就不做了,這樣可以盡快喪葬什么的。”
“是啊,王叔,我打聽了,尸檢要把王哥他們的心肝脾胃都掏出來做化驗,咱們莊稼人生前勞碌,走了咱就別遭這罪了。”
王老漢尋思了半晌,之后看著方澤說道:
“領導,咱們村里人不懂這些,你是個好人,咱們信你,你幫咱們拿主意吧。”
不知道何,被王老漢那雙渾濁的眼睛看著,本應該拒絕的方澤卻回答。
“那就做吧,不管結果如何,能安心了。”
之后看了看張三。
“不管怎樣,你受了驚嚇總是真的,回家后要用柚子葉洗澡,洗七七四十九天就沒事了。”
張三聽后呆了半天憋出一句:
“方警官,你們警察懂得真多。”
……
“胡鬧!是誰讓你決定給他們做尸檢的?你忘了前年老李勸被害家屬尸檢驗毒,結果毒沒驗出來,被死者媳婦堵在所門口罵了整整一周的事了?!
整個分局都知道了,影響多惡劣你知道不知道?!
所以是否尸檢要充分尊重家屬意見!
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充分尊重?!
充分尊重就是聽他們的,讓他們自己決定自己說出口,出了任何事都跟我們沒關系,你知道不知道啊!”
此刻,送走王大等人家屬的方澤正站在所長辦公室里挨罵。
旁邊的林教導員一邊搖頭一邊嘆氣。
“唉!糊涂!你糊涂啊!”
方澤連忙拿起劉所長桌上的中華煙,抽出一支,低眉順眼地送到劉大能手邊:
“劉所,劉哥~,消消氣消消氣,我不是看這事太邪性,不把程序都走完了怕落埋怨嗎?”
劉所長氣的把煙一推,接著數落:
“落埋怨?落誰的埋怨?憑啥落埋怨?決定要是他們自己定的,能埋怨誰?
我跟你說,讓咱們出主意的,都想要個最好的結果,但凡最后得不到或者不滿意,都會把原因往咱們身上推。
好的罵你兩句,壞的直接就告你,他們在正主身上得不到的就想從你身上往回撈,唯一能避免這種涂壁事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己拿主意,之后還要書面簽字、按手印、錄視頻這才托底。”
看劉所長沒接煙,方澤自己放到嘴里點上,故作輕松的說。
“明白,明白,下次一定注意,這回都是村里的實在人,出了問題我負責。”
“你負責?你負啥責?你負的了責嗎?你是所長啊?所里出任何問題我都得兜著,明白不?”
“明白,明白,一定不給劉所添亂。”
看到劉大能語氣有所緩和,方澤連忙順坡下,不料劉大能話鋒一轉又說道:
“行了,這事我不說了,有任何問題你肯定得扛著。
我再問你,你咋懂得那么多啊?還告訴人家用柚子葉洗澡,還他媽七七四十九天,你也不怕他洗禿嚕皮了?”
聽到這事方澤有點懵,強詞奪理的回答:
“我,我不是怕他晦氣傷身嗎?”
不料劉大能又罵上了:
“他晦不晦氣跟你有啥關系?你家賣柚子葉的嗎?
你說讓我說你啥好,等人家說咱們傳播迷信你就老實了,還用柚子葉洗澡,這都哪個沒正事的教你的啊?”
聽到這話,方澤偷看了一眼林正夫教導員,林教導員有點尷尬地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