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莫離眼睛盯著地面，不由得暗暗嘆氣。都說振疆王西門政把持朝堂多年，就算是后宮的嬪妃見他都需主動行禮，怎地生的兒子這般懦弱？字字句句都在表忠心不說，磕頭比她這個真草民還要熟練。不過，這銀子倒是得的順溜，看來是個人都喜歡拍馬屁，皇上也不例外。

再說回這西門君卿，據說是振疆王最小的兒子，不曾入朝為官，亦沒人見過真容，也沒有文章佳作流傳市井，十分神秘。

嚴莫離正暗自思緒，卻聽到一聲嬌滴滴的“謝謝陛下”。她驚訝抬頭，除了背對她跪著的西門少爺，還有那粉衫朱裙的小美人。嚴莫離沒忍住笑出聲，慌忙俯身垂頭做起烏龜。

等皇上走了，嚴莫離都沒敢看上第二眼，不過西門少爺的樂子也夠她笑話幾天了。她還以為那句“賞賜”是給西門君卿的，原來他說了許多，皇上只顧著看淳于丹了，賞賜也是給這位緋樓新頭牌。

翌日，嚴莫離起床，丫鬟半夏如往常一樣為她束胸穿衣，正要用膳時便聽著門外大呼小叫。她披上厚實大氅推門去瞧，卻見三五家丁圍著馮天湊，他臉色煞白，手里拿著一支黃色的卷軸。

“天湊兄，這是何意？”

“莫離兄，你我兄弟一場，你且快些逃命吧！”

嚴莫離挑下眉，愈發不解。這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沒見著刮風下雨，怎地馮天湊睡一晚還犯傻了呢。

“新玩法？天湊兄可是與人打賭，尋我作樂？”

“莫離兄！”

馮天湊欲哭無淚，只能上前一步雙手舉高圣旨，竟有些悲壯。嚴莫離呆了下，忘記禮數伸手奪過，攤開一瞧，只覺得五雷轟頂動彈不得。

“莫離兄，我也不知怎會如此。今兒個父親大人下朝便帶回這個，他帶著另一道圣旨去了西門府。莫離兄，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嚴莫離也想問。她是怎么得罪皇上了，要這樣折辱她？她若是女兒身份也就罷了，可她當了二十三年少爺，怎能嫁給另一個男人？

昨天她回府時還在懊惱跪了一炷香時辰沒有結交到半個王公世子，現在可好，她居然要攀上振疆王的高枝兒，著實可笑了些。

嚴莫離愁眉不展，馮天湊也心里發虛，一時間諾大的庭院竟鴉雀無聲。驀然，前門一陣喧鬧，只見著嚴科帶著幾個家丁一陣風似的跑過來，沒容嚴莫離說話，抓起她胳膊托進屋，再“嘭”的一聲關上門。馮天湊摸摸鼻子，雖不知嚴老爺要干什么，但一定是雞飛狗跳，趕緊腳底下抹油溜了。

屋內，嚴莫離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小臉白里透著黑。

“爹，我沒惹禍！”

“不提也罷，事已至此，哎……”

嚴正鬢角泛白，唉聲唉氣之態比嚴莫離那早逝的娘還要哀怨。她微微翻下白眼，只覺得城西太和廟那八百斤的洪鐘壓在頭頂，委屈得很。

“爹，女兒嫁過去是往您老臉上抹黑，以后您怎好意思與張老爺王老爺喝茶？女兒現在就去振疆王府說理，讓他們退婚。”嚴莫離說著便要起身。

“糊涂啊！圣上金口玉言，你區區一介草民拿什么讓王府退婚？”

“皇上說的就要聽？能下這種圣旨可見其昏庸，他說的就是渾話！”

“住嘴！”

嚴科兀自拍拍胸口，氣的直吹胡子，見嚴莫離垂頭不言，挺了挺圓滾滾的肚子，又是一聲長嘆。

“罷了，罷了，法師誠不欺我，既然避無可避，那就換作女裝風風光光嫁去吧。”

法師，哼！嚴莫離撇撇嘴，這個法師就是籠罩在她頭上的烏云，她的命只能她自己說了算！站起身拍拍衣襟上不存在的灰，素白玉手扯下頭上的翠玉簪，烏黑柔滑的長發傾斜而下，映襯著那吹彈可破的凝脂小臉，當真是傾國傾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