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門距離黑水鎮不遠，等到寶船徹底升起來，居云岫遙遙地指向遠處籠罩在輕紗一般的云霧中的連綿青山說道：“那邊就是長劍門。”

慈明定神望去，其中云霧繚繞，林海如波，六座拔地而起的高聳山峰上隱約可見劍光閃爍。

“長劍門所處的應蒼山有六座山峰，最高的那座是門主宮三尺所居的一劍峰，不過門主常年在外，那座山峰如今是猴子的天下。一劍峰左邊刀削斧砍似的山峰是大碑峰，敖東敖峰主所居，再左邊是盧遠盧峰主的四方峰，之后一劍峰右邊就是花檀花峰主的天青峰，然后是我的秋千峰。”

慈明挨個看過去，各峰形態各異，呈環抱之勢，發現還有一座山峰居云岫沒有提到，于是指著最邊上的一座山峰問道：“那座呢？”

那座山峰最不起眼，隱沒在霧氣之中，但慈明望過去時，內景中飛影神魄居然躁動起來。

居云岫似乎就在等著慈明發問，說道：“那是劍心峰，也是長劍門的根本。門主四處游歷，尋找各方用劍的修士比試，敗者送上佩劍，門主就隨手扔在這座山峰上供弟子們去取。但人選劍的同時也是劍選人，加上長劍門收弟子條件極為嚴苛，所以久而久之，劍心峰上就插滿了劍。”

“我能拿多少把劍？”

居云岫一愣，笑道：“憑能力取劍，能拿多少就拿多少。不過從長劍門建立以來，還從未有人能拿走一把劍以上，對于你，我很期待。”

慈明一笑，沒有謙虛，說道：“希望到時候長劍門不要后悔。”

居云岫看著慈明，覺得在他身上隱約看到了雷半城的影子，那種眼前高山險阻也不過是我腳下平地的氣魄和自信甚至自大的言辭。

居云岫有些擔心，在青牛城就知道慈明的性格銳利，險些與秦岳沖突，這樣下去會吃很大的虧，對修行不益。

雷半城是個個例，因為他遇到能站在他身后的正一宗掌門。

而慈明遇到了居云岫。

居云岫無奈的笑了，自己自然是沒有正一宗掌門的實力，那就盡力去影響慈明的性格，他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

期間寶船停靠在距離長劍門一座山的遠近的金剛宗，和屠山與雍元青告別。

關于屠山的一切屠念都事無巨細的同雍元青說了，雍元青是個粗人，記不住那么多瑣碎的事情，向居云岫要了紙筆，一筆一筆地將屠念的每句話都記了下來。

可屠念還是擔心，總覺得哪里還是沒有說到。

慈明輕輕用頭碰碰屠念的手說：“放心，我師父會時常去看看的，是吧，師父？”

居云岫笑道：“那是自然，屠念你大可以放心。”

屠念點了點頭，稍微放下了一些。

居云岫似乎想起了什么，看著金剛宗思索了一陣后說道：“凡是天賦異稟或體格驚奇之人，往往都會有某些方面的缺陷，或隨著出生出現，或是在修行的關鍵時候出現。雍元青只是一等白玉骨，但他時常頭痛，痛時頭內似有千百只螞蟻在啃咬，打小的毛病，險些夭折。”

屠念說道：“屠山有時呆傻瘋癲也是這個原因嗎？”

“恐怕是的。有得必有失，我們只能看的開一些，起碼他現在在這個天下有了安身立命之本。”

“你知道為什么黑水鎮的修士們不敢直接對你動手嗎？”

居云岫突然問道。

“聽他們說的話，似乎和少門主有關？”

“沒錯。你……和少門主有幾分相似。”

寶船此時已飛過長劍門正門，向著群峰環抱之中飛去。

居云岫掏出寶船鑰匙，壓低了寶船的高度，使慈明可以清楚的看見下方的景色。

居云岫接著說道：“尋常的弟子入門時都要先在洗劍坪聽從教習的教導，學會長劍門的入門心法，才可以在之后參加各峰的選人。同時新弟子也需要在這邊登記，方便門主回來時查看。”

“你剛剛說的，少門主和我有幾分相似，是面貌相似嗎？”

慈明見居云岫沒有再提的意思，在一邊問道。

“那倒不是。我說過天賦異稟之人都會有一些缺陷，少門主是先天劍胚，這可是千百年才可能出現一個的體質，所以出生之時雙腿就無法正常站立，只能坐在輪椅之上。門主對這些也都接受了，三年，三年的時間門主都沒有出過長劍門一步，精心陪伴著少門主。可，少門主四歲那年……”

居云岫長嘆一口氣，拍了下圍欄說道：“那年四月十七，是少門主的生日，各個有交情的宗門都來祝賀。臨近大席散去，天邊的晚霞突然就燃燒起來，那是真正的天火，誰都沒注意到火中飛出的兩只巴掌大小的火鳥，同銜著一面銅鏡，如一道流星般落下，沒入了少門主的眼睛。”

“少門主雙眼就再也不能視物了。”

“門主夫人哀痛致死，門主痛不欲生，遂出門四處游蕩。”

慈明和屠念都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么。

“對于你的情況，我前幾日已經同各峰主商量過了，也和少門主說過，少門主似乎對你很感興趣。”

“商量什么？”

“你也知道，我們剛見面時你還不是這樣，他們都在擔心我找一個這樣的人回長劍門會讓門主不舒服。”

“到了，就是這……少門主？”

“居叔叔好。”

慈明循聲望去，清澈的泉水邊，一名侍女正推著輪椅轉過來。

一位身披玄黑色披風的少年筆直的坐在輪椅上，正側著頭聽這邊傳來的聲音。

等到完全轉過來，慈明才看到少年眼前蒙著一根繡著金線的黑色絲帶，懷中抱著一面明亮的銅鏡。

少年膚色極白，像是剛落下的雪，頸邊的白狐領子與之相比都稍顯暗淡。

此時天氣并不冷，少年穿的卻像是在過冬。

屠念推著慈明下來，少年興奮地打招呼：“你好，我叫宮澤野。”

“慈明。”

兩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慈明只是看過了人間的書籍，不過書里面沒有教怎么和人打交道。

慈明也沒打算打破沉默，順其自然就好了。

“你的輪椅好看嗎？”

慈明看著自己穿行了半個囚日林的輪椅，早已破爛不堪，笑道：“不如你的。”

宮澤野對侍女說：“泉溪，把我的輪椅送給慈明十把。”

“少門主，您也就剩下十把了”

“我知道啊，全送了。”

一個少年郎能拿得出的最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