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大巫甩開他，“叛國者！”他胖墩墩的臉頰擠出一絲蔑視，低吼：“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武衛(wèi)！你聽?wèi){你的君上陷入危險之中！那是你真正的君上！”

扈大巫雙手?jǐn)n于禪衣袖筒，堅定地站在風(fēng)雪中。

“該死！”悠格臉色陰晦，持劍在河邊走來走去，警惕地注目遠(yuǎn)處。

隱隱聽得有聲音從黝暗森林傳出，悠格單手擎起長劍，再次命令扈大巫：“上船——快走……”

混濁的雪霧破開，彌漫，從中沖出單臂抱著阿黛的杜士卡。

“囡囡……”扈大巫喜極迎上前。

——但是，剎那間，悠格聽得有馬蹄聲沿河而來，大吼：“上船，貝墩騎兵來了！你們快走！”

摟抱著阿黛的杜士卡拼命往河灘跑。

兩名貝墩騎兵的紅纓頭盔隨著奔跑的馬蹄一陣風(fēng)似地掠過杜士卡視線，馬刀豁豁，向他頭顱削來。

杜士卡下意識地扭頭，抽劍去擋——馬刀削過他頭顱，拉出一長串血珠，如花飛濺。

杜士卡半塊頭皮被削掉。

血漿噴濺，杜士卡左眼被糊住，情不自禁后退兩步，同時將阿黛從一前一后兩個貝墩騎兵高揚的馬蹄中間毫厘不差地扔給悠格。

悠格沒有接。阿黛在鵝卵石上翻滾，馬啼踩過他的破爛斗篷。

悠格眼睛余光瞥見一名貝墩騎兵縱馬而來，馬蹄高高揚起——他倒轉(zhuǎn)手中巨劍扔出去，嗖——巨劍擊中戰(zhàn)馬前胸。戰(zhàn)馬吃痛人立嘶鳴，前蹄高揚。悠格從馬蹄下抄起翻滾的阿黛扔給扈大巫。

戰(zhàn)馬轉(zhuǎn)身跑走，馬蹄從悠格頭顱側(cè)際劃過。

又一隊貝墩騎兵從森林里破出雪霧縱馬而來，梭羅河邊爆出貝墩人的嗷嗷嚎叫。

前面那名貝墩騎兵勒轉(zhuǎn)馬頭，重新?lián)]著滴血馬刀去削抱著阿黛的扈大巫。

“閃——開！”悠格一聲吶喊迸出胸腔，移腳換形，徒手握住半空削向扈大巫的馬刀。

貝墩騎兵猛拉，悠格咬牙攥緊刀刃，雙方較力。鮮血順著馬刀流下，落地一片梅花。“嗨！”悠格大吼一聲，將貝墩騎兵拉下馬，隨手一刀結(jié)果性命。

被血槳迷糊雙眼的杜士卡從扈大巫哆嗦的胳膊里奪過阿黛，縱身跳進(jìn)梭羅河。在空中如球一樣被拋來拋去的阿彌早已昏迷過去。

扈大巫跌跌撞撞撲進(jìn)河里。

悠格從已經(jīng)死去的貝墩騎兵胸部抽 出自己的巨劍，翻身上馬，催馬沖進(jìn)梭羅河，棄馬游走。貝墩騎兵沖到河邊，彎弓搭箭嗖嗖急射，箭矢如蝗落在水面上，一片慘肅聲音。

一圈圈冰冷的漣漪泛出血色。

杜士卡被拖上船，懷里摟著阿黛。悠格一身水淋淋地癱在船板上。最后，扈大巫也被狊鼬等人合力拉上船。

鵝船在貝墩騎兵的箭矢中遠(yuǎn)去。

阿黛醒來，全身多處淤傷，胳膊腿骨折。他睜眼看看扈大巫，眨眨眼睫上的水珠，呢喃細(xì)語，“……大巫，我跑得快嗎？”

扈大巫拍拍他的胳膊，安慰道：“你總是跑得最快。是大巫跑得慢了。而且，你還跑回來找到大巫了。”

阿黛害羞地笑，“我知道我會找到你們。”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婉顏阿姊呢？她是不是沒跑出來？我們應(yīng)該回去找她。”

啞姆的眼里有濕意，她一把摟緊阿黛，疤痕累累的臉上擠出一絲難看至極的笑容。

“她也跑得快。”扈大巫甕聲甕氣地說，“阿黛，你骨折了，需要再睡會兒。”

阿黛乖巧地閉眼。

扈大巫彎腰走到杜士卡跟前，杜士卡被削掉頭發(fā)的頭顱泛著血色皮肉，兩只眼睛幾乎已經(jīng)完全被血漿凝住。

回望岸上還在瘋狂射箭的貝墩騎兵，悠格張開右手，手掌心皮開肉綻，鮮血淋淋，他喃喃地問，“杜士卡，你是叛國者嗎？”

杜士卡，阿黛口中的杜瞞，喘著粗氣沒有回答。

匯合隊伍后，悠格團(tuán)長帶領(lǐng)大家轉(zhuǎn)移到梭河羅以東嘎吱河流域，在那里躲藏了一段時間，又開始轉(zhuǎn)移到殷利安族與蓋比亞族兩族中間的一個山洞里。峻嶺崇山中，又是冬雪季節(jié)，兩族之間交界地鮮有人進(jìn)山，正是他們過冬養(yǎng)傷的好地方。眾人的傷漸漸愈合，阿黛胳膊腿骨折也痊愈。

午后，擔(dān)任警戒的臭鼬爬進(jìn)山洞報告：“殷利安人來了。”

扈大巫叫過阿黛：“你能說殷利安古語和通用語，對吧？”

阿黛點頭。

扈大巫帶著阿黛，隨悠格和杜士卡走出山洞。

斑斑駁駁的松樹后，一隊戴著雪帽的殷利安武士拿著弓箭對準(zhǔn)他們。

阿黛挺直小身板，穿著破爛小襖站在褐色裸露巖石上，完全不懼怕遠(yuǎn)處的殷利安武士，武士手中的弓箭瞄準(zhǔn)他。

他一句不落地翻譯悠格團(tuán)長的話。“和你說話的是南蜀追風(fēng)黑騎武衛(wèi)團(tuán)長，”悠格每說一句，阿黛就翻譯一句。“我們只是在這里歇息，我們不會進(jìn)寨子騷擾你們。看在我們南蜀主君曾與你們結(jié)盟的友情，請容許我們自行離開。”

對面的殷利安武士彼此望望，好奇地眺望站在巖石上的小人兒，低聲交談幾句。

“他們說的不是殷利安古語，也不是通用語，是蓋比亞古語。”阿黛回頭望向扈大巫。

“快下來！”扈大巫驀地高叫。

“我們只是在這里歇息，”阿黛沒明白扈大巫的意思，自行用蓋比亞古語向?qū)γ娴奈涫總兒暗溃昂湍阏f話的是南蜀……”

一陣箭矢呼嘯著飛來，射向站在裸石旁邊的悠格等人。

杜士卡縱上巖石，一把抱起阿黛飛奔進(jìn)山洞。

悠格和扈大巫也退回山洞。

辰溢、恩賜和臭鼬忙搬來石塊堵住洞口。

“我說錯了什么嗎？”阿黛被杜士卡放下來時不解地問扈大巫，“那些人說的是蓋比亞古語，我沒聽錯。”

“好孩子，你沒有聽錯——說蓋比亞古語的有兩個寨子，他們是世仇，其中一個寨子在二十年前曾被南蜀掃蕩，所以，他們仇恨南蜀。剛才那群人應(yīng)該就是他們。”

“我以為是殷利安人。”臭鼬喃喃地說。

“他們只是穿著一樣。”扈大巫搖頭，“以后判斷不準(zhǔn)就不要下斷語。你差點害死了阿黛。”

臭鼬埋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