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賊人也果然兇狠，拋出背上的竹簍，緊跟著揮刀上前，去砍地上的捕快。

他們敢將白虎縣當做窩點，原因很簡單，那是根本沒將白虎縣看在眼里。

這里本就魚龍混雜，縣衙只有四五名捕快，也是老弱病殘，往日賊人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站在捕快對面，他們也不敢抓。

利刃就在眼前，捕快懷中抱著竹簍，根本不敢翻滾，一時腦子短路，不知該如何是好。

嘭！

李行一腳將賊人踢開，緊跟著一腳，踹在對方的小腹上，賊人嘴里嘔血，直接昏迷了過去。

“大人，我……”

捕快撿回一條命在，才發覺前襟已經被冷汗浸濕。

他剛想開口稱謝，發現李行根本沒有注意他。

此刻，竹簍里的嬰兒哇哇哭了起來，捕快忙將他抱在懷里，小聲安慰。

馮天雷揮著刀亂砍，抽空看向李行，越看越是心驚。

李行出手果斷，一腳一個，這股氣勢，咋看咋也不像讀書人。

不過，馮天雷也有些奇怪，縣令大人力氣不小，反應也快，但好像沒有受過訓練似的，出手都是踩腳趾，抓頭發，插眼睛……完全是街頭小兒的搏斗方式。

只有一雙手迅如閃電，一派高手風范。

拙劣與熟練，兩種互相矛盾的姿態出現在李行身上。

讓馮天雷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行不斷使用擒龍手，一遍遍記憶，也漸有心得。

“降者免死，反抗者，格殺勿論。”

李行一派殺威，也打出了火氣。

在黃昏日落之時，黃娘娘廟恢復了平靜，賊人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大多抱著小腿哀嚎。

他們大部分被李行踢斷了腿。

馬千里這個時候才鉆出來：“大人，我剛才看仔細了，一共十五個賊人，一個人都沒有走脫，賊人被咱們一網打盡。”

李行點點頭，道：“將他們帶回去。”

馮天雷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剛才他肩頭中了一刀，入肉不深，但看上去特別嚇人。

看著滿地的賊人，馮天雷也犯了難，這么多賊，而且大多小腿骨折，要怎么帶回去吶。

“大人，不如尋一輛大車，將賊人一塊兒拉回去。”

李行點點頭，道：“也好。”

有捕快去尋街坊借大車，人群被引了過來。

里里外外圍了好幾重，看著滿地的賊人，大家直嘬牙花子。

在聽說這群人是拍花子的歹人時，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

“我來幫忙。”

“我也幫忙。”

大家自告奮勇，將賊人丟上大車，過程中，免不了拳打腳踢。

“大人，快點吧。”

一個賊人哭喊道，如果再不快點，他怕自己沒辦法活著走到縣衙。

李行看見這一幕，卻也不阻攔，懷里抱著一個嬰兒，正輕聲安慰著。

“大人，你快來看！”

馬千里腳步匆匆從娘娘廟里出來，引著李行走進去，來到一口水井前。

陣陣哭聲從井中傳來，李行低頭一看，瞬時感覺毛骨悚然。

幽暗的水井中，丟了一個個胖娃娃，此刻仰著臉，啼哭不止。

李行瞬間明白過來，拍花子的賊人要轉移，拐來的孩子無法全部帶走，便丟進了水井中。

“天殺的狗賊！”

李行咬牙切齒罵了一聲，道：“快，快快救人。”

圍觀的鄉民看到這一幕，也是恨得一直咬牙。

“小心些！”

“幸虧這是口枯井，也許還有機會！”

有人循繩索而下，將嬰兒一個個抱出來，看著他們慘兮兮的模樣，人群中一些婦人，已經忍不住開始掉眼淚。

“一共九個孩子，都還有氣，都還活著。”

人群禁不住發出一陣歡呼，聲音似乎想要將破廟的屋頂掀翻。

人人都出一份力，有人飛奔著去請郎中，有人熬了小米粥送過來，還有剛生產的婦人，當眾解開衣服，給嬰兒喂奶。

一共十三個孩子，大的不過兩三歲，小的不過三五月。

經郎中仔細看過，少部分有些擦傷，問題倒不是很嚴重。

人群又是一陣歡呼，大家同時松了口氣，剛才幾個哭哭啼啼的婦人，此刻臉上也有了笑容。

“這兩個孩子怎么回事，為何一直昏迷不醒？”李行問道。

“大人……”

馮天雷走過來道：“這種拍花子都有一種迷藥，人一聞就暈，昏睡不醒，他們就是用這種法子拐人。這兩個孩子可能身體比較弱，過會兒應該就能醒來。”

“那就好，那就好。”李行此刻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多虧了縣令大人，若再晚一步，這群孩子就沒命了。”

人群議論紛紛，馮天雷聽到這話一陣臉紅，若按自己的意思去邊關請兵，就算能抓住這幫賊人，這些小兒估計也會喪命。

“把人都帶到縣衙，還有這些孩子，勞煩幾位大姐。”李行沖幾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拱手。

“多謝大人。”人群異口同聲道。

李行抬起頭來，下意識往廟宇中看了一眼，只見廟中一座坍塌的泥像。

不知怎地，剛才恍惚間，似乎有雙眼睛偷偷瞄向自己。

……

城外一戶人家，天色已經擦黑，爐灶內還無半點火氣。

楊二郎坐在屋前，一陣陣長吁短嘆。

女人歪在鋪上，淚水已經流干了。

“都怪我，接了王家大嫂的針線活，想著掙了錢，給孩子做一雙虎頭靴，一眨眼的功夫，虎娃就被人抱走了。”

“不要說了。”楊二郎抹了抹眼淚：“孩子沒了，再生一個就是了。”

“這是什么話，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婦人又是痛哭流涕：“都怪我……”

這時，一道人影快步跑來：“楊家二郎，楊家二郎……”

王大嫂氣喘吁吁道：“我今天去城里趕集，聽說剛來的縣令抓了一伙拍花子，還找到幾個小孩，你們快去看看，說不定里面有虎娃。”

“當真！”

楊二郎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屋里的婦人掙扎著要起身：“帶我去，我要一起去。”

“你剛剛大病一場，莫再病上加病。”

“我要去看看，我兒子肯定在里面。”婦人卻執拗不肯妥協。

“噯……”

楊二郎嘆了口氣，心中也只是存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心思。

拍花子的案子最難破，讓縣衙去找孩子，那還不如盼著天上能下金子。

白虎縣已經來過八任縣令，他們都是混蛋，禽獸，畜生，烏龜兒子王八蛋……難道新來的縣令會不一樣。

楊二郎從王大嫂那里借了一輛獨輪車，推著自己的老婆，三步并做兩步走，兩步并做一步行，飛奔前往城中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