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寒假是從新年的一月一號開始，到十號結束的，但通常會提前兩天開始放假，好為新年做準備。

不過這些都和千羽柊沒太大關系，中森家并不歡迎他去湊熱鬧，除了跨年夜必須去一趟之外，別的都和他無關。

對此千羽柊樂得自在，這些日子除了采購之前說好的禮物，打掃整棟舊宅，在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的熱鬧中，他只是一個人在冷清的房子里埋頭學習。

學習是痛苦的，但凡事都有對比，在有些麻煩面前，學習簡直成了趣事。

千羽柊也沒察覺到，自己頗有些沉迷學習，逃避現實的潛意識想法。

年末這天傍晚，千羽柊拎著一袋子的禮物出發了。

太陽剛剛下山，夕陽染紅了天邊，眼前像是打上了懷舊濾鏡，一群孩子追逐打鬧著涌進街邊的老式粗點心店。

踩著吱呀作響的積雪，站在鐵道口等待，警鳴聲中電車呼嘯而過，卷起寒風。

兩個同樣在等待的女生搓著凍的發紅的手背，光著腿跺腳取暖。

一路看著形形色色的人群，千羽柊來到了一棟高層公寓樓，循著記憶里并不清晰的路線，找到了中森家所在的樓層。

千羽柊不太記得門牌號了，不過這倒也不是什么難事，只要在路過的每個門口，稍微駐足聽一下里面的聲音就能知道了。

中森家很喜歡養小動物，貓、狗、倉鼠、鴿子、小雞、白腰文鳥、金魚……

以前一家人在清瀨住的時候，院子里滿是這些動物的身影。

死掉的話，也會埋在院子中，庭院里那顆柊樹下就埋了不少，一度是附近小孩子眼中的恐怖之地。

寵物，花草，樂器，唱片，漂亮衣服……

就算是再困難，管著家的千惠子也一定要過的精致，絕對不能被有錢人比下去。

可錢是有數的，花在了這些地方，就只能在其它地方節省。

以前千惠子很忙，早上沒時間準備早飯，又沒錢給孩子拿去買早飯，所以小時候中森家的孩子很少吃早飯，要么餓著肚子，要么去偷吃校餐樣品。

千羽柊還清楚地記得，小學的時候，明菜在課間急匆匆跑到自己教室，拉著自己去學校的餐廳，拿展示的校餐樣品填肚子。

這種事情是難以啟齒的，很容易對小孩子的自尊自信造成極大打擊，但是明菜很堅強，對此十分坦然，也并不避諱。

“窮人有窮人的智慧。”

“餓了就要吃東西。”

但她也一樣會難過，因為家里太窮，根本沒辦法請朋友來家里玩，那樣太難堪了，以至于她其實和千羽柊一樣，根本沒交到什么朋友。

一個門口傳來泰迪發瘋似的叫聲，千羽柊就知道是這里沒錯了，他按了下門鈴，然后站在門口等待。

過了一會兒，屋內響起不耐煩地呵斥聲：“不要亂叫了，pinky，安靜一會兒！”

明穗用腳將泰迪犬趕到一邊，然后打開門，見是千羽柊，頓時沒好氣地嘲諷道：

“干活的時候不來，大晦日倒是知道來吃蕎麥面，真是聰明哈。”

日本的新年習俗和華夏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十二月下旬開始大掃除，年末這天被稱作大晦日，大晦日晚上要吃蕎麥面，相當于華夏的餃子。

只不過日本不過春節，只過陽歷新年。

然后晚上一家人圍坐在被爐旁，看這邊的春晚——紅白歌會。

明穗覺得千羽柊大掃除的時候沒來，大晦日跑來了，可真夠臉皮厚的，但她完全沒想過，老宅那邊的整棟房子都是千羽柊一個人打掃的。

千羽柊也不打算解釋，沒用的，說了對方也一樣不會給他好臉色。

就像那天對細川由衣說的一樣，有些人的態度和意見是不值得在意的，也沒必要花心思去改變對方的看法。

傲慢與偏見，哪里是幾句話能輕易改變的？有那個時間不如多關心下重要的人，多學點知識。

一旁的泰迪犬對著千羽柊不停吼叫，狀若瘋魔，廚房里的千惠子不耐煩地喊道：“明穗，你又惹pinky了？快點讓它安靜下來！”

明穗冤枉地回頭喊道：“和我有什么關系啊？是那家伙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pinky見到他就叫！”

“柊君來了？那你就把狗先送明浩那里放一會兒，等柊君走了再接回來。”千惠子直接安排道。

“知道了！”明穗瞪了千羽柊一眼，這家伙就會添麻煩。

然后抱起泰迪犬，擠開千羽柊，出門去了同一棟樓的長男家。

千羽柊沒有在意，伸手撩開門上懸著的繩子進了玄關，這繩子是辟邪用的，新年期間的特有裝飾。

把外套掛在玄關，禮物放在客廳邊上以后，他環顧四周打量了一番。

因為家里人多，到處都堆滿了各種物品，顯得有些凌亂。

窗臺上擺滿了各式花盆，五斗櫥上放著魚缸和倉鼠籠，角落的鳥籠里還有一只鴿子咕咕咕地叫著。

客廳的一側放著一架舊鋼琴，是早年千惠子分期付款買給學鋼琴的長女的——中森家的幾個女孩子都學過藝術特長，明菜學的是芭蕾舞。

明菜當時也想學鋼琴，但是家里的錢不夠同時讓兩個孩子學，所以沒能學成。

千羽柊先去廚房打招呼，只見千惠子、長女明惠、次女明子，還有長男明浩的準媳婦在忙碌著。

見到千羽柊，千惠子倒是態度不錯，大概是覺得這個養子總算有點用處，而且有出息了，亦或者是大過年的，所以給了個淺淡的笑臉。

“來了就先去客廳坐著吧。”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人太多也擠不下，去等著吃飯就行了。”

“我知道了，母親。”

千羽柊也不堅持，不過轉身之前，卻留意到準大嫂不滿地白了他一眼。

回到客廳，千羽柊打算先進被爐取取暖，腳有些涼，但是腳剛伸進去就感覺碰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掀開被爐一看，是一只貓，三色日本短尾貓。

因為打擾到它睡覺了，所以顯得很憤慨，兩只前爪抱著千羽柊的腳，就打算上嘴。

千羽柊用腳撓了撓它的下巴，似乎是感覺這個兩腳獸還算懂事，所以暫且熄了怒火，享受著兩腳獸的伺候，漸漸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安靜下來。

矮桌上擺著一些水果，千羽柊也懶得伸手，不然一會兒又有人嚼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