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鵬程顯然被打蒙了頭，丟掉手中的樸刀，沖到沐琮馬前嘶吼道：“沐琮，你手下的京城瘋狗們，怎么動不動就亂咬人？今天你不給我個說法，我就告到云南總兵、都指揮使司去，告你一個縱兵亂法、毆傷同僚之罪。”

虎！虎！虎！

沐琮身后的親衛們發出三聲軍吼聲，嚇得何鵬程一屁股坐地上，氣勢洶洶聚攏過來的中衛兵丁們也嚇了連退三步。

“放肆！國公爺的名字是豈你一個區區流軍小將叫的？給老子跪下。”徐八撲到沐琮身邊怒吼。

何鵬程清醒過來，顧不得地上灰塵遍地趴在地上，翹著屁股磕頭辯解道：“下官一時糊涂，口里噴屎，望國公爺恕罪。”

沐琮冷冷地看著他，口中平靜無波道：“何鵬程，你的曾祖何銘是我曾祖諱英的得力部將，屢有戰功死后陪葬在我家南京城觀音山墓地外側。看在你曾祖的面子上，你叫本公一聲沐琮或琮兄弟皆無罪。

本公現在就是云南總兵官兼都指揮使，你要告誰縱兵亂法，毆傷同僚之罪？”

何鵬程張大嘴，一時啞口無言。

“既然，你說不出來，那么本公可以幫你說一個。”指指他身后畏畏縮縮、一盤散沙的衛所兵，沉聲道：“這就是云南上五衛中衛衛所兵？一沖而散、毫無戰力，連云津碼頭腳力伙夫都不如。這算不算：尸位素餐、蠅營狗茍之罪？”

何鵬程只磕頭沒有回話。

“可能你心里不服此罪，那好徐八擂鼓點將，本公要看看云南中衛還有多少能戰敢戰之兵。親衛三隊一隊備戰、一隊收拾醫治傷兵，一隊準備清點中衛人數。”

“諾！”

中軍營寨之間，沐琮輕輕放下手中清點中衛兵丁賬簿，口中復述：“自從你何鵬程天順元年上任，所有兵丁數為5800有余。成化元年上報兵丁為6600余，現在實點加上出公差的兵丁數為4576員。現在你告訴我：這近兩千余兵丁數去哪里了？”

何鵬程仰著脖子道：“天順三年新立瀾滄衛被抽調500兵丁，五年復立騰沖衛又抽調500兵丁，都司兵冊登記過的。”

“除去這一千兵丁，還有一千去哪里了？既然抽調了應當在兵冊上減去一千，為什么兵冊上的兵丁數還是6600？你說：這兵員那里去了？你是不是喝兵血了？”沐琮拍著營中桌子道。

何鵬程呼地站了起來，嚇得徐八擋在沐琮前面。

“那都是都司逼的，誰叫他們沒有發足糧餉。他們要是發足糧餉，老子怎么會缺兵額喝兵血？你看看弟兄們今年就發過三個月的糧餉，那個不是餓得面黃肌瘦的。老子也想帶出6600身強體壯，能戰敢贏的兵士；可沒糧沒肉我能怎么辦？我能維持如今七成的兵員數額，遍數云南四十二衛，已經位列前五了。”

沐琮無言：云南地處西南邊陲，山多地少，道路通行困難，糧食運進來比原價貴了十倍不止，這也是云南軍屯之廣的原因。

是人就要有糧食吃，才能生存。

“云南貧瘠出產相比中原差了許多，加上軍屯軍田被人非法侵占太多軍糧短缺，這些本公也了解。那本公問你一句：如果給你中衛補上今年所欠糧餉，三天后要編練五衛就從你中衛開始，你是否支持？”

何鵬程低下頭情緒莫名的點頭：“下官一定會站在將軍這邊，服從軍令。”

沐琮冷冷看他一會，嘴里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本公現在是征南將軍、云南都指揮使兼巡撫事，希望何指揮使清楚自己的位置，否則別怪本公撤了你的職還要追究非法之事，勿謂言之不預。本公會派一隊人馬，監督本次糧餉發放，何指揮使最好在旁邊看著，不得擅離。”

“諾！”

沐琮一不作二不休，聽從王竑的意見，當天帶著親衛把永清門的左衛、洪潤門的右衛都走了一遍，用發足糧餉的方法堵住兩衛指揮使的嘴，收其兵權勒令閉營，準備三天后的人員抽調。

待傍晚帶隊趕到南門崇政門前衛時，在營門前遇到從兄沐瓚、云南都指揮僉事方炬、剛升上來的按察使賀炳忠等云南府的大小官員，他們神情肅穆地堵在南衛，不，是前衛營門前。

沐琮瞇著眼看著云南三司一眾大小官員，心里冷笑：云南這太平世界待久了，反應這么遲鈍。

拍馬上前，后面跟著一眾身材高大親衛如狂風暴雨般的氣勢沖向營門前，一拉韁繩坐下這匹成化帝御賜的大宛馬，呼溜溜地大叫一聲，嚇得營前本站得整齊的官員，四下閃避，如沙雞土狗一般。

俯視一眾人，最后定定地看著沐瓚：“瓚從兄，先公后私，勿怪！瓚副將你領著云南三司官員，攔在營前所謂何事？三天前集議，施策三措施已經下發，各位都已簽字畫押。如今攔著南衛營門，是不是認為本公，無權進入和整頓南衛營寨？”

“將軍息怒！三天前集議三策，還有未決之處，沒有正式發文算不得政令。將軍以雷霆之勢褫奪下屬軍權，實屬非法。請將軍收手，以免引起軍中嘩變引發兵亂，禍及昆明府城，望將軍三思。”站出來說話的是云南指揮僉事方炬。

沐琮看著這位方度儼然、一副文人武將打扮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用馬鞭指著他道：“你是威遠伯方政的嫡孫方炬？”

“正是在下，不敢略祖輩之功。”

“當年貴祖威遠伯和我祖忠敬公攻略交趾、踏平麓川，可謂刎頸之交、功高蓋世，可算世交。”

“此是私情，稍后再敘。”

“好，說公事。本公今天給云南上五衛，發放所欠糧餉，就是勾兌三策未決，何來褫奪軍權、擾亂軍心之說？再說整個云南都司所屬四十二衛所，本公作為都指揮使還指揮、調動不得？

吾腰間征南將軍金印，難道是胡蘿卜印章？手中的龍首寶劍砍不斷人頭？”

方炬啞然。

“琮弟，遽然收權，引起眾將惶恐，還提琮弟緩行。”沐瓚站出來說話，他再不站出來說話：昆明城五衛就要落入沐琮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