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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地獄

  • 持劍的魔狼
  • 成分復雜
  • 3999字
  • 2023-01-16 02:10:57

一片青草被鐵馬蹄壓彎了身子,約有十幾只馬慢悠悠地前進。從它們結實的軀干,干凈的毛發與昂起的馬頭,都足以看出這是些被精心照料的好馬。

在這些馬的背上,都套著皮革制成的棕樹干色馬鞍。馬鞍上,坐著些穿著銀白盔甲的士兵。盔甲很厚重,只漏出兩個眼睛,其它部位全部覆蓋。這群士兵中最向前者,盔甲樣式略有不同。除了紅邊裝飾外,左胸甲上還刻著金色的,像是玫瑰與梅花結合體的植物。

這種植物不常見。至少現在,在他們穿過的這一帶林間小路中就沒有這種植物生長。一路走下去,這條小路最后會通向一座村莊,名字叫做森荻撒恩。

不一會兒,這群士兵就騎著馬橫過了村莊的柵欄。為首的士兵拉動韁繩,馬匹兩腿向上蹬起,在空中嘶啞地鳴叫一聲后安穩停下。士兵拍了拍愛馬的頭,扶著馬脖子從馬匹身上越下,踩在了泥土地上。他下意識低頭查看自己的鐵鞋,還沒沾什么灰,不過照出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領頭的士兵順著影子的方向看過去,一個穿著破布麻衣的村民正打算轉過頭悄悄離開。士兵伸出手指著村民讓他停下,村民只好不情愿地走過去,低著腦袋緊張地擠起眼珠看著士兵。

那一種粗獷厚重,嘶啞得如同剛剛馬叫般的聲音,從這個看不見臉的大塊頭嘴中傳出。他很不禮貌地詢問村民,森荻撒恩村長死到哪里去了。村民不敢直視他,支支吾吾地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使得士兵很不爽,便用力將村民一把推倒在地。

地上的土很干燥。那些細小的灰,粘在村民黑白相間的頭發絲中,讓頭發更加亂糟。他不甘地握住拳頭,咬著自己嗆了一口土的牙齒。在他嘴中,盡是苦腥。在他腦海里,全是士兵鎧甲不斷摩擦的噪聲。腦中這樣,口中如此,他仍舊不敢抬頭去正視士兵。因為他意識到,他只能看著地面,成為被這些人踩在腳下都嫌臟的爛泥土。

“總是這樣!你們,去給我把這村的村長拖出來!我真該給這臭欠債的老頭來上一棒!”

并沒有人去在意地上臟兮兮的村民。領頭的士兵背過身,朝著后面幾十個兵吼出命令去。那些士兵得到了命令,就如同鳥獸般散開,毫無章法可言。

趁此機會,地上的村民悄悄向著前面爬了幾步路。在他正準備起身站起時,身上的銀制草葉徽章卻掉在了地上。這一幕恰被士兵看見,他上前走去,一腳,將村民再次踢翻,拾起地上的徽章,在手中端詳。不過,這枚徽章,士兵似乎對它有點印象,記得不清。但畢竟造型精美,他便揣進兜里。

“找到了嗎?”士兵將自己盔甲上的袍給理直,抬頭,看到另三個士兵提著村長過來。兩人站在后面舉起村長的手,一人在前面抬起兩只腿,如拉馬車似的。

“嘭”,三人同時松手,村長背著地摔在地上。士兵們看著地上的村長,沒有反應。領頭者蹲坐下去,提起村長的頭。白花花的頭發散亂來,臉上的皺紋都像是一張恐懼的臉。

“快交,之前的那些。”

村長閉上眼,不敢說話。他顫抖地伸手,在衣內尋找片刻,握成拳頭,打開在士兵們面前。那大概是五個金幣,值不了三個月的債。士兵只漏出的兩個眼睛瞇起,一把掀開村長手上的金幣,按住村長的頭往地上砸。地上的砂石割破了村長的后腦,血如石縫中的溪流。

“不夠。”士兵說。他站起身來,搓了搓手,接著一腳將村長踢飛。村長年邁的身子承受不住,血液從鼻孔、耳朵、口腔里慢慢流出。他正躺在地上,呼吸愈發困難,直到最后哽咽下一口氣去,耗時三分鐘。

“早該換人了。”士兵聳起肩,“喂,地上躺著的。你們自己再組織一個新的,然后把之前的稅都交上。聽見沒有?”

幾人正準備離開,一旁有腳步聲傳來。他們向旁邊望去,那只是一個十幾歲的青年。青年露出慘淡的笑,他黑色的眼眸亮著,黑色的頭發隨著一陣風飄起。在身上厚實的破布衫外,手放在胸前緊握起拳頭。

“嗯。”走來的青年張開嘴,微俯頭,臉上陰影濃郁,“是該換人了。”

“什么意思?”領頭者反問道,隨即冷下來臉。

隨著一聲輕笑,領頭者指向他。周圍的下屬迅速排成包圍陣勢將他堵死。這個下令的人半張著眼說道:“我已經下了命令,你敢走出來,就會死。”被包圍青年的笑容變得夸張,然后向著包圍圈外走去。正對的士兵舉起手中的長槍,已經蓄勢待發,直瞄心臟。

“好吧好吧。看起來再死一個對你們也沒有什么影響。”青年將雙手胸前交叉,骨頭變成的利刃切開衣服袍,帶著些流出的鮮血,反射著太陽光。他貌似瘋癲了起來,面部的肌肉都扭曲成了不可思議的形狀,讓正看著他的士兵,不敢動一下,對這魔法一幕的出現,心涼半截。

在這個世界上,對于魔法,所有人心生畏懼,縱使它本存在于萬事萬物。不過哪怕再膽小的人,面對生死也會拼命。舉矛的士兵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右腿跨前,一槍刺出。在他看到自己無頭的身體之前,只是感覺手里的東西變得輕盈。而那一瞬間,他就只剩下了疑惑。

血液噴濺,長槍兵手里的桿碎成一截又一截,“啪啪”掉落在地上。青年放下舉起的手,他那種放肆的笑容,在血液的襯托下,既不自然,又讓人覺得本該如此。青年向前走了三步,身后無人跟上。領頭的士兵感覺事情不對,立馬奔向自己的愛馬。

青年對著士兵的愛馬彈出一根骨針,馬兒直接倒在地上,血液從額心流出。士兵頭兒瞪大了眼,朝著青年身后的士兵們,命令立刻將青年抓住,可是所有的士兵都不為所動,甚至是向后退了一步。

他們都指望著青年不要注意他們。但是,青年轉過頭來,那雙黑色的眼睛發著幽幽的光芒。他每走一步,士兵們就向后一退,時刻保持一個距離。領頭的士兵選擇丟下他的部下,奔向柵欄外。

青年最后掃了一眼領頭者,看見他口袋中隱約吊著的草葉徽章,居然就不再關注他。青年再次將目光鎖定在士兵們身上,瘆人的笑容更加扭曲。

最終,是一個士兵抵抗不住壓迫,舉著手里的盾與劍沖向青年。青年看著他的到來,骨刃一撩便破除了對方的防御,斜下一斬便看見士兵的上半身滑落下去。這時,血液才緩緩地滲出來。“我曾經從墳堆中爬出……”鮮紅的血液越來越濃郁,小腸與部分器官被骨刃切出完美的缺口,連帶著青色、紅色的纖維狀物體,互相連接又斷開,散落一地。

“而你們就應該進入我曾待過的地方。”

青年向前面走幾步,甩掉骨刃上的血液。在這一次,沒有人反應過來,就已經見到青年將骨刃架到了另一個人的脖子下,隨即劃過。從脖子斷開的猩紅,成扇形噴散,掛滿半圈士兵的鎧甲。“在這樣的村子里……”隨著盔甲落地的重響,他再度提起手,橫揮便又結束一個沖動者的性命。

“你們的火光會讓這兒的木頭燒成灰的。”惡魔的嘴角兩邊抽起,控制不住地漏出一排牙齒。在這猙獰的笑臉下,他的眼睛處閃著隱約的光芒。他勉強笑著,張大了自己的嘴,將自己的手臂如鞭子揮舞,力度將士兵的鐵劍如削泥般切碎,將他身上的鎧甲撞得凹陷,鐵片刺入肉中,擠壓出大片鮮血來。

活著的幾個人身上不由一顫,卻怎么也移動不了。其中一人剛想吸一口氣,就下意識憋住,腳稍稍向后挪動一點,緊繃著甚至感覺到麻木。在目睹這個惡魔的瘋癲后,他們的內心好像失去了什么東西,或許是缺失了某一種類型的自尊。滿腔中的自負蕩然無存,剩下要流出淚的幾雙眼睛,和他們不知生死的命運。

這一瞬間,他們撒腿就跑,不再有任何反抗的想法。青年看著幾個人狼狽的背影,莫名感到一絲憤怒涌上心頭。他咬死了牙,揪起頭發向下撕扯,刺痛從頭散布,直到心中,這也讓他變得更加清醒。

于地上一躍,青年如同投石,在空中用撞擊就將一個逃跑的士兵肋骨盡數碾碎。他落地后立刻起身,擋在了另兩個士兵身前,士兵們對視一眼,深吸氣向著他的頭同時劈砍過去,而青年的交叉手,向上一抬就撥開兩人的劍,抓住兩人的頭,向著地上狠狠砸去。

泥土紛飛中帶著一些紅色的粘稠線條沾染。雙手上的感覺是該死的讓人戰栗的溫暖。青年抬起頭,看著剩下來的最后一人,臉上并沒有如之前一般病態的笑容。他深邃的眼中仿佛藏著許多把利刃,這種目光狠狠地刺殺了士兵的心,讓他感覺到了以前從未能體會過的絕望。這種絕望無法比擬正在進行的戰爭,但是卻已經深入了他的骨髓中。

“偉大的神吶,不管誰都好!快來救救我吧……”士兵心中默念道。他的腿麻木起來,感覺失去了一切知覺,無法移動,自然也就無法逃跑。他恐懼地注視著眼前的惡魔,不敢眨一下眼,生怕再也睜不開來。

面對那個人越來越接近的步伐,那些口水在口腔之中越積越多,他甚至被這滿地的慘狀給驚嚇得感覺口中是血水。今天中午吃的一些蔬菜卡在牙縫中,那種感覺就像口含著地上這群人的內臟……他的肚子猛地一縮。

為什么這種可怕的災禍會降臨到他們頭上?難道哪一個地方的土民不是如此嗎?所有地方的村,都應該給中央捐贈糧食,財幣,甚至是勞動力。而一個不夠格的村長應該下位,這不也是全世界公認的事情嗎?為什么在這里,他們就因為踢死了一個村長而面臨殺身之禍?況且他只是旁觀而已,殺的人又不是他,為什么這個人要先殺自己?而不是那個軍官?

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士兵一陣惱火。

不知道這種血氣沖上腦子的情緒給了他什么力量,他突然間對著惡魔大吼道:“你個腦子里裝滿大糞的雜種!你可看見是那個人踢死了這兒的村長,而你卻把我們給當成路邊的野狗亂劈!你的眼睛是長在腦子里,把大腦給堵塞了嗎?”

很明顯,就連惡魔也因為這番話抽了下嘴角。他一步步靠近士兵的同時,也回答了士兵的問題。“他是一定會死的,我已經看到了他會死的理由,他的口袋里有著銀質的草葉徽章。”

“什么?那不是……”

“那就是。”惡魔已經走到了士兵的跟前,一臂揮去刮開了士兵的脖子,讓他閉上了嘴。做完這一切,青年看著倒在地上的士兵們,不過久逗留,立馬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在離開之前,他深沉地看了一眼目睹一切,從地上爬起的,身體打著顫的村民,再慢慢用眼睛掃過村長的尸體。最終,還是警醒道:“那片葉子,是你的嗎?如果是,你還是拋棄那樣的生活吧。你早就麻木了。”

說完,他就立刻逃離此處。而在他離開后,夢速一行人才姍姍來遲。突如其來的一片猩紅地獄出現在三人眼前。白狼下意識咬住嘴唇,看著尸體上明顯的切割痕跡,它意識到了是誰所為。它困惑地搖了搖頭,從杰洛特和麥克的中間走出幾步,略略帶著傷感地問道:

“這算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現在唯一能想的,能做的事情,恐怕就只有保持沉默了。”旁邊的獵魔人瞇起眼,如此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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