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復仇
- 三千弱水賦
- 右念原創
- 4107字
- 2022-08-09 08:54:35
弱水細細的描了眉,上了胭脂,抹了口脂。看著鏡子里妖嬈美艷的臉,神情卻愈加冷漠淡然。
溫泊源說他已經等了太多年了,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弱水昨夜就遞信給文仲離,情意綿綿的信里寫明了她今日想去文府拜訪之意。既然要不擇手段,第一個開刀的也該是文秉了!
文仲離一早就備了馬車在蘇府外等候,看著眼前清裝淡裹,一張臉卻精致美艷的如同天女臨世的絕色姿容,文仲離看呆了。
“溫若,你太美了!以前是個清冷的冰美人,首次見你描眉紅妝,真是美得像畫中仙一般,我方才明白何為傾國傾城,顛倒眾生了!”文仲離癡癡的說。
弱水傾城一笑,視線余光看見霍明的馬車來了,微微側目,只見霍明佇立的看著她。弱水仍舊笑顏如花,由著文仲離攙扶著上了馬車。
太尉府比丞相府更加奢華繁榮,主廳內更是裝的金碧輝煌,明亮耀眼。
弱水特意選了個休沐的日子,所以文秉此刻正端坐在上方,看著弱水,本來驚喜的眼睛逐漸防備:“你當真只是蘇府的女婢?”
弱水淡淡一笑,上前將文秉的茶水添滿,施禮回復道:“婢子幼時就在蘇府為婢,承蒙仲離公子厚待,今日才有幸拜訪貴府。”
文仲離生怕父親刁難弱水,急忙施禮道:“阿父,蘇丞相都不生我退婚的氣了,您也別耿耿于懷了!溫若雖是婢女,可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比那刁蠻任性的庶女強上百倍。您不是也說隨我心意,娶個心儀的女子嗎?”
文秉細細打量弱水,這笑盈盈的樣子與十幾年前上元節燈會,那個回眸一笑百媚生,讓蘇仁安魂不守舍的女子真是有幾分相似,不過那女子笑容甜美嬌媚,這女子雖眉眼含笑,可眸中透出的卻是冷漠寒光,看了讓人心底發顫。莫非正因她有幾分相似,所以才成了蘇府女婢?呵,這蘇仁安還真念念不忘啊!
如此想著,心中卸下防備。“行了,你急什么。為父豈能刁難一個女娘。領下去見見你阿母吧!吩咐下去,午間好生備菜,細細招待就是!”
文仲離笑著領了弱水施禮告退。弱水轉身的時候理了下衣袖。袖中飛出一個小白蟲。細小如蟻,在文秉的茶杯上盤旋兩圈抖了抖翅膀,又飛了出去。
院中的弱水一甩衣袖,一個白點又閃入袖中。這些只有弱水知道,別人根本不會注意。那蟲是弱水加了藥和血,以蠱蜉為母,生出的幼蟲,因泡在毒液中長大,渾身劇毒,羽翅粉末一點就能讓人斃命。且因血而認主,附在弱水袖中一個粘了自己血的帕子上。
除非母蟲吸附,否則無藥可解。
弱水見了文家主母,施禮問安。文姍姍一臉不屑的站在身側。弱水淡淡一笑,卻在看見文家主母面容的那一刻有些迷茫,文家主母沈如君,面相溫婉,眉眼和藹,面善的讓弱水覺得有些面熟。
沈如君也細細打量了弱水,同樣覺得這個笑瞇瞇的女子跟記憶中燈火闌珊中的一抹倩笑有些相似,眼中透出鄙夷,面上卻不動聲色:“怪不得仲離喜歡,瞧這模樣生養的真好……”
“女君!女君!不好了!出事了!”一個女婢滿臉驚恐的跑進來!
沈如君不悅的喝斥:“慌什么!沒見有客在此!成何體統!”
那婢女哆哆嗦嗦的說:“女君……家……家主出事……出事了……”
沈如君騰的站起來:“胡說八道什么!什么叫家主出事了!”
話沒說完就見外面亂成一團,又進來一個仆從跪地顫聲到:“女君快些去看看家主!”
沈如君急忙來到主廳,弱水和文仲離隨后而至。
只見文秉面色已是黑紫,雙眼圓睜,嘴唇烏黑扭曲的躺在地上,手指和腿都不自然的回彎著,旁邊一個打碎的茶杯倒在一片黑色的血泊里。
沈如君失魂落魄的走上前,探了探鼻息,身子一軟就暈了過去。
文府上下亂做一團。文姍姍,文仲離哭喊著父親,文家長子次子匆匆趕來,婢女仆從戰戰兢兢,如臨深淵。
弱水冷眼看著亂糟糟的眾人,袖中的拳頭攢緊,只要放出三只幼蟲,讓它們在這里到處飛舞一陣,文家的這些人都會在無知無覺中死去。可弱水的嘴角已經咬出了血,眼睛也布上血絲,仍然緊緊握住袖口,不敢松懈。
她做不到,做不到!她心里始終有個聲音在叫喊:這些人是無辜的啊,他們或是毫不知情,或是聽命行事,他們不能因文秉的錯誤而冤死!她已經深受仇恨的荼毒,她不能做仇恨的發起者,不能讓更多人活在仇恨里!
弱水又想起溫泊源咬牙切齒,讓她殺盡文家蘇家滿門的樣子!她心里難受極了,她的頭要疼的炸了。她再也忍不住了,奮力逃離這個讓她心如刀絞的地方,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松開袖口了!
弱水一直跑,不顧行人打量的目光,仿佛要跑出這個血腥的牢籠。不知不覺跑到了那個曾和金昶相依為命的橋底,弱水縮在橋底的石墩上,抱住自己。“三千,我想見你……”她將頭埋在膝蓋上,無助的痛哭。
哭夠了,弱水從悲傷中清醒過來。她拿出脖子上的白玉扳指,紅腫著眼看了看,又放在那個帶血的帕子,三個幼蟲在戒指周圍盤旋像是在聞氣味,母蟲趴在那揮動翅膀……
弱水回到蘇府,蘇仁安正與霍明在院中談話,弱水迎面走過去,被蘇仁安叫住:“溫若!過來!”
弱水垂眸施禮,“見過家主,霍公子。”聲音略帶沙啞。
“你怎么了?不是去文家了嗎?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蘇仁安的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你哭過?怎么,文仲離還是文家欺負你了?!”
“謝家主關心。婢子沒事。”
“沒事?哼!你不是自詡聰敏么,看不出我對玉梅被退親一事很是滿意?你還非要固執己見,偏要親近文仲離。嘗到苦頭了?哼!好歹是我府中女婢,說出來我聽聽,我還你公道!亦不能讓人將蘇府看貶了!”蘇仁安淡淡的說。
弱水眼淚忽然不受控制的流下來了,蘇仁安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隱約有維護之意,縱使是為了蘇府臉面,也讓弱水冰冷的心泛起一陣漣漪。
“你到底怎么了!”見弱水流淚,霍明和蘇仁安同時問道。
蘇仁安看看霍明,霍明有些尷尬。裝作不經意的收回了視線。
弱水收了收衣袖,此刻只要她放出蠱蟲,蘇仁安必死無疑!她可以不殺蘇府其他人,這樣也算是報了血仇了。
弱水垂眸暗自落淚,并未回答,指甲在袖中掐進肉里,她幾乎快要窒息了。
“家主!”王彪進來了,在弱水身邊跪下“家主,文家來人了,帶著府衙中人,說是文秉遭人毒殺!今日府中女婢去了文府,又慌張逃走,他們要拿人問罪!”
蘇仁安失聲問道:“你說什么?文秉被毒殺?”蘇仁安皺眉深思,來回踱步,突然沖到弱水面前:“你認識溫泊源對不對?他是你父親對不對?!你早有預謀入我蘇府,為溫家復仇對不對?黃嬤嬤是你毒殺的對不對?文秉也是你殺的對不對?”
弱水終于松開了手,對著身側的王彪輕輕隨意揮袖,好似整理儀態般。她慘然一笑:“呵呵呵,怎么?你害怕了?!”
一個白點從袖中閃出。
蘇仁安冷聲喝斥道:“你瘋了!該死的溫泊源!居然能讓自己的女兒成為復仇的工具!”
弱水輕蔑的說:“你知道了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再裝下去了,這么活著也甚是乏累!我告訴你,我就是溫泊源的女兒,溫弱水!”
蘇仁安瞳孔一縮:“什么?溫……弱水?為何……”他盯著弱水的眼睛:“為何是弱水?誰給你取得名字!”
弱水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問,她也不想再去深究了,反正自己殺了蘇仁安以后,她也做好了死的準備。“當然是我母親,你曾經的妾,她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呵呵,還有這個……”弱水從衣領中拽出一個紅繩,露出一個白玉扳指,冷冷的說:“這是你的東西吧?你送給我母親的。我母親感念你放了她與父親的恩情,一直好生收著,還將它送給了我……這個仇人的物件,竟成了母親留給我唯一的念想!多可笑!我今日將它還給你!”說著狠狠地拽斷繩子,脖子因繩斷而磨出血跡,弱水一把將那扳指扔在蘇仁安懷中。
蘇仁安仿遭雷擊,他木然的接住扳指,將它拿在手里呆呆的注視著,仿佛靈魂出竅。
霍明也被突如其來的對話驚住了,他看著眼前異常冷漠狠厲的女子,百感交集,難怪她如此多面,如此善變。
突然侯在一邊的王彪慘叫一聲,接著眼珠翻轉,面目黑紫。倒地吐血而亡。蘇仁安茫然的看了一眼,仍如木偶般呆立,霍明驚訝之余迅速將弱水拉開距離,卻見弱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霍明猛的一驚,瞬間明白了,他看著弱水冷艷的目光轉向了蘇仁安,他如夢方醒般跑到蘇仁安的身邊:“蘇丞相!丞相!”蘇仁安慢慢回神,漠然的看著他,這時候霍明看見一個白點在蘇仁安捧在胸前的白玉扳指附近閃現,他以為自己眼花了,眨眨眼細看,確實有個白色的小蟲,已經慢慢的飛到了蘇仁安的臉頰,霍明倏然驚醒,一把抓向那白點。
手心傳來一點酥麻,結著舌尖也開始變麻,霍明身子傾斜,倒了下去。
聞聲趕來的蘇玉蘭和楊氏大吃一驚,蘇玉蘭慘叫著撲過去抱住霍明,急切的呼喚。
弱水立刻上前推開蘇玉蘭,不顧蘇玉蘭吃驚的目光,她一口咬在霍明的手腕上,快速從袖中拿出一個帶血的帕子,一個白點自霍明手中而出停在帕子上,又一個肉眼分明可見的白色蜉蝣形狀的蟲子自帕上雪跡中飛出,停在霍明手上咬破處,霍明的視線漸漸清晰,他看著自己被弱水握住的手,還有那個帶著她唇溫的咬痕,竟不自覺的眼露溫情。
蘇玉蘭將霍明的眼神看在眼里,神情一片冰冷。
楊氏則不停地喚著蘇仁安,并吩咐下人去傳郎中。
蘇仁安一言不發的看著懷中的扳指出神。對身邊的一切置若罔聞。
霍明的唇色漸漸正常,白色的母蠱蜉飛回了帕子上,弱水將它放入袖中,回首冷冽的注視著蘇仁安:“該你了!”
“不!”霍明拉住弱水:“溫若,不要!我不知你和蘇丞相之間有何仇怨,可蘇丞相的確是個清正廉潔的好官,你殺了他是要受朝廷的制裁,萬民的唾罵的!我不能讓你殺了他,更不能看你去死!”
這時候早已在門外等候不住的文家長子文仲合帶著府衙的官兵沖了進來。
“將她拿下!”官差一擁而上,押住弱水。
“慢著!文仲合!這里可是丞相府!”霍明急忙起身將弱水護在身后。
“霍將軍,這婢女今日來我府中,我阿父便遭毒殺!比婢女慌忙逃出,必有干系!何況這人的死狀與阿父一般無二,想必也是中了同樣的毒,此婢女又在場,豈不是太巧了嗎!還不快帶走嚴查!”
“這……丞相府中拿人,總得問過丞相!”霍明急忙看向蘇仁安:“丞相大人!你快說話啊!”
蘇仁安雙眼通紅,渾身顫栗,他緩緩的轉過身往房中走去,背影蕭瑟凄涼。
弱水見蘇仁安走了,推開霍明就要追上去,被衙差按住。她想放飛幼蟲,又怕稍有不慎牽連無辜。
“霍將軍!此婢女有重大嫌疑。必須帶走嚴查!你若再加以干涉,我倒真懷疑一個婢女為何有膽謀殺朝中大臣!莫不是受人指使!”
霍明焦急的看著弱水,弱水給他一個淡漠的眼神,冷冷的說:“霍將軍不必多言。婢子,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替我轉告蘇仁安,我此次死便死了,若能僥幸活著,必讓他血債血償!”
楊氏捂著臉滿面悲傷。眼看著文仲合帶走了弱水,她心內郁結,一口氣喘不上來,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