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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金昶的身世

其實我不算是個孤童,倒的確算是個乞丐雜碎!

我父親是前大將軍衛慶豐陣下的中郎將,金訴武。隨軍出征時,因身受重傷被我阿母所救。我阿母來自西域樓蘭,外祖家世代行醫,外祖秉性高潔,醫人不分種族。我阿母受外祖熏陶,醫者仁心,亦從不看身份地位,又十分樂善好學,與各地郎中學的一手好醫術,針灸推拿無一不通。

因阿母細心照料,她又生的頗具異域美麗,父親當時正當少年,便日久生情,互定終身。我外祖開始并不同意,他覺得我父親只是暫時在此處行軍,并不會久留,而中原男子在家中多有妻妾,爭寵諂媚,我阿母又心思單純,他亦不想我阿母隨父親遠走。

當時救助的另一個將士,張平世,后來他是我義父。他對外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費勁口舌,終于讓外祖同意了婚事。于是,在燕南關外的契合鎮,父親阿母成了親。

我義父說,剛成親的時候,父親阿母琴瑟和鳴,十分恩愛。一日阿母救了一個匈奴人,想來那人身份不低,引來一批伏兵。父親他們一眾休整的兵士措手不及,吃了敗仗,數十人的家眷,連同外祖家皆被匈兵挾制,隨后大軍趕到,匈奴兵逃走,一眾家眷皆被屠殺,外祖一家卻毫發無損,且有匈奴贈與的金銀珠寶。軍中將士頗有微詞,對父親冷嘲熱諷,甚為排擠。幸有衛大將軍深明大義,仗義直言才護住了外祖一家安寧。后來大軍調征,阿母便辭了外祖,跟父親走了。

狼潛山上,大軍與匈奴對抗,死傷無數。我阿母在山腳村落里,為傷員包扎救治。誰知道夜里,匈奴突擊村落,村子被劫,阿母與一眾女眷被擒。父親帶兵突襲營救,到了地方卻沒看見一個匈奴殘兵,一眾女眷皆衣衫不整,神情恍惚,更有幾名年輕女娘,見到將士后驚恐萬分,提刀自刎。義父與父親找到阿母時,她正在給一位受辱自殘的女子包扎。義父說,當時阿母雖然衣衫破損,但是神色無異,她見到父親便撲上去擁住父親,可父親卻推開了她。義父知曉父親心有嫌隙,見阿母無所察覺也不便言說。便問阿母是否安好,阿母說,那幫達子兵欺辱了這些女娘,她也險些受辱,慌亂之中刺殺了那兵,引來了頭領,這才發覺此人竟是她救助過的匈奴人。那人亦知恩圖報,沒有追究阿母,亦不曾欺辱,謝了恩便領兵前去。

義父以為事情已經明了,父親應能釋懷。但是隨后的日子里,他對阿母的態度卻變得若即若離。直到阿母懷了我,父親對阿母的態度才有所好轉,言語溫存,關懷備至。本以為那件事已經徹底過去了,阿母一心盼著我出生后,一家三口,享天倫之樂。可誰知,事與愿違。

義父說,我出生的時候便與尋常孩童長相有異,膚呈麥色,毛發濃密赤金,眼窩深邃,瞳色湛藍。雖是俊俏卻無半分與父親相似之處,且阿母雖是異域長相,卻也是黑發,瞳色墨中微藍,不似我那般明藍,阿母也不明所以。慢慢就有流言傳出,說阿母當日被辱,竟生了匈奴的遺腹子。無論如何整治,那流言蜚語如同寒冬積雪,止不住,凍人心,積毀其骨。阿母終日以淚洗面,可縱使她抱著我跪在雪地里賭咒起誓,父親仍舊不再與她親近,更未曾看我一眼!

義父勸阿母,流言終會隨時間而逝,清者自清,終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可阿母所有的忍耐,都在知曉父親即將隨軍班師回朝,卻未打算將她與我帶走的那一刻崩潰了。她將襁褓中的我放在父親營帳前,乞求父親將我帶走,她卻回到茅屋自焚,以死自證清白!義父趕到的時候,已經燒成了灰燼。

回到都城之后,朝中局勢復雜嚴峻。義父無暇顧及我。我被父親扔給乳娘,他很快就娶了新婦。

他從未給我取過名諱,仆人皆疑我非他所出,連同乳娘都從未對我好言相待。新婦人前常諷刺我樣貌迥異,是個雜碎!久而久之,仆夫婢子,皆稱我為“雜碎。”缺衣少食,挨餓受凍,我那時不過兩三歲,便已知察言觀色,虛與委蛇。

一日義父得空,前來探我,方知我所處境地,他與父親僵持不下,欲帶我離開,父親不從,義父無可奈何,自此常來府中探我。他察覺他所贈衣食皆被掠去,自此再來,便只帶竹簡,教我識文斷字,文韜武略。

后來新婦有孕,言我相貌怪異,唯恐腹中之子占了時辰,不愿同我般是個怪胎雜碎,又誣告我惡意頂撞,行為不端。父親動怒,將我送到其友郡國的府邸,因郡國在府中設有一臨時官獄,他以約束管制,教我明理守法為由將我關了進去。

因緣際會,反而讓我在獄中結識了一位摯友,他年長我一歲,自幼因“巫蠱之禍”住在此獄中。我與他一見如故,志趣相投。后來因他得一大臣關照,在獄中倒能吃飽穿暖,自得其樂。兩年后,他被那位大臣接走,居住于掖庭。父親亦將我帶回府中,不到兩日,那姒婦便又以我暗害幼弟為由,將我關進廷尉大獄。

自此我徹底對我這位父親死心。我認命般混跡在獄中,與那些犯人牢卒打訶犯諢,隨波逐流。直到義父找到我,他竭力疏通關系,與牢頭商議,每日卯時放我出獄,申時將我送回。他讓我與其子張祖同席研讀經書,一同學習的,竟還有我那位摯友。

那位摯友高才好學,胸懷大志!我常常同他在市井游走,斗雞走馬,投壺擲骰,結交各色人等,從中感知民間疾苦,亦學會了辨人識色,閭里奸邪。

在那期間,我那位父親甚少關注我,我與獄卒漸熟,即便不按時返回,也不多加干涉。我因不愿見他人異樣的目光打量,便將頭發散亂,面上涂黑,摯友也隨我混成乞丐,我們各處游蕩,縱觀人生百態。后來便認識了蕓姑,更是常常半月一月方回獄中。

隨著時間流逝,我的發色漸黑,瞳色也逐漸加深,不細看亦看不出瞳色有異,可我那父親,仍舊視我為雜碎!我在廷尉大獄中長大,從不曾感受何為闔家之樂,何為團圓之歡,世道既無溫情,我便薄情寡義。

只到那日救了你……我初見你,便覺得你絕不是尋常女童,眼眸淡漠,卻總有深意,所以不相信你開始那副天真爛漫的樣子,故而跟蹤你,誰承想居然不慎摔了腿,反而累你照應。不過也是那些時日,你擔心我挨餓,你為我乞食,你關心我安康,你在乎我情緒,即使我故意激怒你,你也對我始終如一,不離不棄。那種從未有過的,相依相守,彼此牽掛,讓我第一次知道了,何為家人,何為守護,何為幸福。

我甚至想再也不回廷尉大獄了,也再不見那個所謂的父親了。他不愿認我,卻又拘著我。倒不如同你做一輩子相依為命的乞丐也樂得自在。誰知你卻受了那樣重的傷,我很擔心你,深感自己那樣瘸著頹廢下去,雖然獲得了自由,可是不能護你周全,累你受傷。所以我又回到了獄中。

這些本應要早告訴你知曉,那天從蕓姑醫館出來后,我接到了我那位摯友的密函,你向來聰敏,必然已經知道我那位摯友是何人了。當時朝中已是風云變幻,局勢復雜,他邀我與他并肩攜手,開創太平,并許諾我無上榮光。權勢與我,并不重要,可我欽佩他的雄韜偉略,感懷他的韜光養晦,又有昔日相伴之情,我亦想自己有所權勢,方能護你周全,替你報仇。他那時初露鋒芒,處境暗流涌動,我當時所為之事,又是兇險隱晦。既無空閑去醫館找你,又恐有所紕漏,有所牽連,不得已只能隱匿行蹤,所幸我知蕓姑為人,你在她那里,我亦安心。

彼時朝中局勢波濤洶涌,應接不暇,在忠勇侯霍光和右將軍張安世,上大夫邴吉的協助下,摯友終于奉承祖宗大業,統馭天下臣民。自此天下大定,改年號為“本始。”

我方才得空前去醫館尋你,蕓姑說你已經在相府為婢,因當時身份特殊,便未對蕓姑言明。后再去,蕓姑已不知所蹤。我雖不知你因何而為,但蘇仁安為人正派,深得圣上信任,你在她府中,總好過留宿街頭。但蘇仁安與霍氏一族交好,圣上有意制衡,我不便與他們走近,無法去蘇府明目張膽的尋你,只能按捺等待時機,況且當時圣上封我為“平定”大將軍,賜名昶,命我帶軍出征匈奴,形勢所迫,無奈只能先行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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