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樹洞機警救父
暮色降臨,庵堂靜穆在群山中。大巖已覺在庵堂中呆著無事,便告別青云,順著一條小道,往自己家中走去。
大巖走在山道上,想起平時有大壯一會兒沖到前頭,然后直著身子坐在那里,伸著舌頭等著他靠近,再圍著自己繞一圈,讓自己走遠以后,又一個猛躥躥到他跟前。他的心里泛起陣陣悲傷。
“我可憐的大壯呀!我沒有保護好你呀,大壯!”大巖一邊神情恍惚地走著,一邊不停地自責著。
要是往常,從庵堂到他家,一袋旱煙的功夫便可走到,而此時,這條路變得很長很長,似乎怎么走都沒有盡頭。
……
不知在這山道上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什么時辰,他終于魂不守舍的回到了家門口。平日里,大壯總會首先沖了過去,在門邊繞一回,再蹦蹦跳跳地返來,而今只有自己一人,孤零零的,大巖忍不住長嘆一聲。
這一聲長嘆,驚動了屋內人。不一會兒,大巖看到一個人影,從左側的小矮墻飛身而越,“莫非有賊?”大巖幾個健步沖進了家去,大喊著:“翠娥,翠娥,你看到賊沒有?”
翠娥慌慌張張地走了過來:“大巖呀,那伙計怎么樣了?”
“一言難盡,不過,那伙計現在應該已是安全了。”
“你那心肝寶貝大壯呢?”
“它沒了,翠娥,大壯沒了!”
“沒了,怎么沒了,怎么說沒了就沒了?!”翠娥傷心欲絕,攥緊拳頭往大巖身上猛捶,“為了救一個與我們不相干的人,陪了大壯的命,你值嗎?!”
翠娥的話直搗著大巖的心窩,大巖像小屁孩一樣嗚嗚嗚嗚地大哭起來。
翠娥側目望了望大巖,緩了緩緊張的神色,“大巖,你也別太難過,生死有命,不隨人意,既然大壯沒了,你傷心它也回不來。因此你要寬心。”
“翠娥,理是這個理,但是大壯于我就像兄弟,兄弟沒了,我難過。”
“你就只要兄弟、兄弟,你有過我嗎?你只有過命的兄弟,卻沒有過魚水的夫妻!”翠娥似乎在吃醋,恨恨地說道,“只要別人有難處,你會傾力相助,可你顧過我的感受么?”
翠娥連珠炮似的,轟得大巖驚慌失措。此時的大巖,可以說是五味雜陳,傷心、難過、愧疚、自責一同涌上心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一個大男人,哭什么哭呀,如喪考妣似的。”翠娥似嘲非嘲地說,“只要人好好的,狗死了可以再養一條,朋友死了,可以再交一個。”
“翠娥啊,我的確沒有顧過你的感受,”大巖自責地說,“今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可惜我們沒有今后了,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過你的,我過我的。”翠娥咬牙切齒地說。
大巖聽著,心里怦然一驚,說道:“我知道你這是氣我的話,我知道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么?”
“誰說氣你的話,跟著你受了半世的罪,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膽的,吃的、用的,還不如你那條狗呢。你想我愿意跟你過么?”
聽到翠娥如此絕決的話,大巖忽然想起樹洞,不,現在是凡風臨別前跟他說的話,心里的瘩已解了半分,心想:“平日里那婆娘的溫順柔和,全都是表面的,心里其實早就沒有了他了。”但此時的大巖,看上去顯得十分鎮靜,原來的狂躁,被這婆娘一掃而空。
“翠娥,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看僧面看佛面,雖然樹洞不是我們親生的,但也是我們含辛茹苦養大的,看在樹洞的份子上,我們還是……”
不等大巖把話說,翠娥便劈頭蓋臉地說:“不提什么樹洞還好,一提他我就更來氣。我把他養成這么大,他反倒不識好人心,處處提防著我。”
此時聽到這話,更加使大巖堅信樹洞的話。再聯想到他剛接近家門口的那一幕,“那婆娘紅杏出墻,而我卻一直蒙在鼓里。”大巖尋思著。
“大巖,老娘侍候你這么多年,這也夠了,你無需多說,也別怪我無情,到陰曹地府前,我會讓你知道,你們抬著那廝前腳出了這家門,后腿就有人緊隨而至,是因為我使的絆。也許你還不明白,其實我早已是壓寨夫人!”
大巖聽到這話,如五雷轟頂。“你這蛇蝎心腸的女人,要遭千刀萬剮的。”
“現在還不清楚誰會遭千刀萬剮呢”那婆娘把手靠近嘴唇,一聲清脆的鳥叫聲,便從她的嘴邊傳出。大巖警覺地奪門而出,在門口正好撞上一個家伙,他把那家伙猛地一推,那家伙被他撞了個四腳朝天。
大巖慌忙幾個健步躍到一棵大樹邊,如猿猴般地爬上了大樹。幾條壯漢,也迅速地從四周圍攏過來,其中一個叫囂著:“給我放箭!”只見幾支亂箭,胡亂地朝著樹上放著。大巖憑借那些人舉著的火把,判斷最佳脫逃方式,而那群人,根本就無法判斷他的具體位置,整個樹冠,都是黑乎乎的。
大巖一手攀著一根粗壯的樹枝,另一只手伸展開去,兩只腳用力一蹬樹干,那樹枝張成一張弓,把大巖騰空弾了出去,大巖順勢貓腰一轉,兩只手又抓住了旁邊的另外一棵樹,而那伙人仍然圍繞著原來的那棵樹,不停地叫嚷:“大巖,你快下來,否則,我們放火燒了你那破房子。”
大巖并不理會他們,繼續如猿猴如松鼠一般地攀緣到更遠處的樹上,直到他看不見那群盜匪,盜匪更看不見他時,他如貓一般,無聲無息地跳到了地面上。
“好功夫!”突然一聲喝彩聲,讓大巖心里一驚。他因急著想離開這是非之地,根本沒有能判斷出這聲音來自何處,但他斷定,對方已能準確地確定自己的住置,“這下,我遇到了高強的對手了,我該怎么脫身呢?”大巖想著,“也許我只能以靜制動了。”大巖立刻閃身躲入草叢里。
“老爸,別驚慌,我是樹洞!”
大巖此時也聽清楚了聲音,確實是樹洞的。
“怎么是你呀?把我的魂魄都差點嚇跑了。你怎么在這里?”
“老爸,這叫咱父子連心,我知道你天黑之后,會趕回家來,我也事先得到情報,那群悍匪也已將你視為肉中刺,眼中釘,欲除而后快,在這里張網以待,與那蛇蝎女人來個里應外合,抓你個束手不及。我也知道,除了此處,你別無他處可逃,因此,我在此處潛伏,專等你的到來。老爸,朝這邊來,這里有一條小道,可以逃出去,你逃出去以后,去找一個叫白云的和尚,他是凌云寺的三大護寺之一,是地下黨員。”
“你放走了我,你怎么去應付那群悍匪呢?”
“對付那群悍匪,我自有辦法。”
“樹洞,你要保重!那老爸我走了!”
“老爸,你也是!我這兒有一個沒點的火把,等你走遠了,把火把點上,在這山道上行走,沒亮不安全。”
那群盜匪把那棵大樹圍住,在樹下一直沒有消停,有一個盜匪叫嚷著:“大巖,你不下來么?我們把樹砍掉,看你下不下來。”
“砍什么砍,你們中難道沒人會上樹么?”樹洞乘著夜色返了回來,大聲喊道。
“二當家的,他躲在樹上,是暗處,而我們在樹下,是明處,我們根本就不敢上樹呀!”
“一群膽小鬼,看我的!””樹洞話音剛落,便手腳并用,沿著樹干爬到了一個樹杈上,“把火把遞給我,我看他到底能藏到哪里去!”
嗖的一聲,樹下一個火把騰空而起,樹洞伸出一只腳,把火把穩穩地勾住。
“二當家真是好功夫!”下面一片喝彩聲,他們仿佛是在看樹洞在表演,忘卻了抓人的事。
翠娥從屋里提著燈走了出來,樹下眾匪頓時噤若寒蟬。樹洞舉著火把,在那棵大樹的枝丫之間來往飛躍,那火把就像流星錘一樣在樹上舞動。樹洞在樹上裝模作樣地這里喊喊,那里嚷嚷,“真是活見鬼了,樹上沒人!”樹洞在樹上折騰了很久,攀緣著跳下樹來。
“讓開,我來。”翠娥從旁邊搶過一個火把,像一只松鼠似的爬上了樹,同樣在樹上舞動著流星錘似的。
“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夫人乃真英雄也。””
“夫人真是好功夫!”
“夫人功夫了得!”
……
樹下一片頌揚之聲,讓翠娥在樹丫之間飄飄然起來,只有樹洞在暗處竊笑。
翠娥繼續在樹上進行著她的精彩表演,因為這是她第一次以壓寨夫人的名份,公開在眾匪面前露臉。
“夫人,樹上有人沒有呀?”
這一問,使她立馬明白上樹不是鬧著玩也不是表演自己的本事,而是為了抓自己的前夫。
“樹上沒人,你們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點兒給我找?”
“人是活的,這么久了,他還在原地等著讓你們去找么?”樹洞在一邊冷笑著。
“二當家的,那你看怎么辦?”翠娥有點急了。
“那還能怎么辦呀,周圍都是黑漆漆的,就算我們去搜山,我們這些人,搜得了哪一塊呀?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
“等,等不就是讓他跑了么?”
“俗話說,跑得和尚跑不了廟,你想想看,他的家在這里,他還能往哪兒跑!”
“也是!我們也只有如此了,弟兄們,你們也累了,各自回家休息吧!”翠娥雖有些不甘,但畢竟已是無奈。
“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樹洞想著,“老爸還會回這個家么?對于老爸來說這個家除了一座空房子,還有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