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萬幸的是,那叛徒坎四還只是一個預備黨員,還沒有資格深入到山口交通站的各個關聯點,接觸到更多的黨的秘密,要不然的話,我們的地下黨組織的損失就會更加巨大了。”曼塵對鄭欣說道。
“現在我們的緊要任務是想盡一切辦法,鏟除叛徒,只有這樣才能交好地保護好其他同志。叛徒一日不除,我們的同志時刻都在危險之中。”鄭欣嚴正地說道。
鄭欣從袋里摸出一根煙桿,在煙斗處裝上旱煙,然后檫燃火石,點上旱煙,猛然地吸了幾口。或許是吸煙吸得太猛的緣故,他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鄭書記,您就少抽一點煙吧,這樣對身體有好處!”
“煙就是我的命根子,尤其是在遇上難事煩心事的時候,煙就更加少不得了的。曼塵同志,你說坎四跟凡風有什么關系,你能具體地講一講么?”鄭欣一邊咳嗽一邊說道。
“坎四是大嘴凹的土匪,曾救過凡風同志一命,并且有積極向黨組織靠攏的表現,故此經凡風同志介紹,被吸納為預備黨員,并與凡風同志一道參加過一些組織活動,對山口站的情況也熟悉一點。”
“那就要趕緊與凡風等人取得聯系,把與他有過接觸的同志保護起來。在危險期沒有過去的這段時間,被保護的同志都要隱蔽,不要讓他們拋頭露面。曼塵,你聯系一下復塵,有什么異常情況,隨時要向組織報告,做好應急處理方案。同時,你自己也成為團防局的目標,更要注意安全。再者,凡是發展中的預備黨員,均需向上一級組織報備,嚴格審查他們的履歷,對意志不堅定、入黨動機不純的人,要暫緩辦理入黨手續。”
鄭欣叮囑曼塵道,“自從白云同志犧牲后,我們山口站的地下黨組織近乎癱瘓,工作也陷入相當被動之中。我們的工作,一般情況下,只能靠單線聯系,不能像以前撒網一樣搞得彼此交織。只有這樣,才有減少不必要損失的可能。”
聽著鄭欣的一席話,曼塵覺得豁然開朗了許多。
……
曼塵經過一番喬裝打扮后,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約摸五十歲上下的樵夫,挑著一擔疊碼得非常整齊的柴火,柴擔兩頭一閃一閃地起伏著,同時他的嘴里還哼著山間小曲地走在古道上。曼塵此時已注意到,一路上,挑夫、樵夫和其他來往的行人,比平常時候少了許多。
“如今這個世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有個盡頭喲!”曼塵經過一個須發斑白的老者跟前時,那老者自顧自地抱怨道。
“您這位老漢,為什么有如此強烈的感慨呢?”曼塵詢問道。
那老漢見問,他抬起頭來,神色黯然地望著曼塵。他青筋突凸,滿臉溝壑縱橫,看得出來他藏著一肚子的苦水,卻無法吐出來,只苦在自己心里。
“老人家,您有什么苦衷么,可以跟我講一講么?”曼塵走近那老者身邊,溫和地問道。
“承蒙不棄見問,我那也就說說我的事吧。我老漢本來有五個兒子的,可是有三個兒子都被官府抓了壯丁,剩下兩個一個兒子上山當了土匪,另一個兒子卻神志不清,是個癲子,根本就不知道這陽世上的事!三個被抓了壯丁的兒子,前幾天得到官府消息說已有兩個死于戰亂,還有一個下落不明。我一個孤老頭子,聽到這些消息豈能不傷心么?可是就是在前天,保長帶著兵丁闖到我的破屋里,搶走了我床上的唯一一張被子,說什么國家正在靖難,人人都要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而我既無錢又出不了力,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搶走家里的東西。我是入土半截的人了,已經無所謂,但是可憐我那癲子崽,他可怎么辦啊!”
老漢說著說著,眼淚與鼻涕一同長流。曼塵聽著這老頭的敘說,也淚眼朦朧。
“你那當了土匪的兒子,就一直沒有回家看過你嗎?”
“兩年前他回來過一次,那時,我老伴還在。他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幾個同伙。他一闖進家來的,就指著我的鼻子罵我,說怎么家里一點像樣的吃的東西都沒有,讓他在同伙面前丟盡了臉面。我老伴當時就氣憤不過。唉,真不知道我造的什么孽喲!”老漢十分懊惱又十分無奈地說道,“他們在家里折騰了一番,卻瞅見雞窩里正蹲趴著下蛋的雞,便飛撲上去,捉了雞就跑了。我老伴追在后面,要他們把母雞放下。我老伴豈能追得上那群強盜呀?
“可可的就在這時候,那保長手下的人的鼻子,像狗一般真靈,嗅到了我那土匪兒子回家,便雷急火急地把信報給了保長。保長便帶著他的人在一處隱蔽的地方等著,讓那群土匪走過后,才耀武揚威地趕了過來,劈頭蓋臉地給我來了一頓下馬威:說我在家窩藏土匪,已經犯了國法。我想辯解說我沒看見土匪,怎么個窩藏法?他們竟然將我兒子如何帶著同伙回來,又搶走一只雞等的過程說得一清兩楚,我此時也就無法抵賴,只好如實說了我那土匪兒子的事。他們將此事大作文章,說我教子二心方,兒子作了土匪強盜,還千般包庇土匪強盜,要是讓縣府的人知道,那是要殺頭的。他們一邊嚇唬我,一邊在我的屋里翻了個底朝天,把稍微值點錢的東西搬了個罄空,還要我說來我家的東西是土匪們搶去的,如果我要是不這樣說的話,他們一定會把我通匪的事上報官府,讓我吃不了蔸著走。我老伴氣成得了一場大病,沒過多久便離開了人世,留下我與那癲子崽,在這世界上續一條賤命而已。”
“唉!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呀?”曼塵想,“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充滿罪惡的世界,豺狼當道、官匪相互勾連,一同魚肉欺壓百姓,這讓老百姓過的日子,苦不堪言。我們共產黨人就是要徹底砸毀這個罪惡的舊世界,讓天下受苦受難的勞苦大眾過上好日子。”
“那你知道你兒子在哪個土匪窩里當土匪么?”曼塵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此事。我只在兩年前他回家的一次說過他們的大當家叫什么青面獸。”
“噢,那我知道了。”曼塵答道。這樣的土匪兒子,連他老子的東西都來搶,真是豬狗都不如。
“老伯,你說的話,我都記在心里了。”曼塵從懷里摸出幾塊干糧,遞到那老者干癟的手里道,“這些東西,你吃。”
“你真是活菩薩,我那癲子崽已有幾天沒吃過東西了,我要留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