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箭矢接連不斷地射出,碰撞在反光的鏡片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卻無法在鏡面留下任何痕跡。面具男站在巨大的玻璃棺背后,懶散地打了個哈欠:“我說,差不多夠了吧。”
銀牙盯著他白色的面具,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越是與對方交手,他就越發能夠意識到實力的差距,無論他使出怎么樣的招式,總是會在關鍵時刻被面具男有驚無險地化險為夷。
一次兩次可能還是巧合,但如果每次都是呢?
“你差不多該意識到了吧,你所期待的支援并不存在。”
或許剛開始,銀牙還有與他拌嘴的心思,但現在他必須時不時防范對手使出的陰招。
眼前的鏡片突然破裂,迸射出璀璨奪目的光芒,使得銀牙不得不閉上自己刺痛的雙眼,但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時,眼前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三階,靈蛇。沒有絲毫的猶豫,銀牙直接使出了自己最擅長的魂術。
兩條幻化的銀色細蛇迅速圍繞在他的身邊,富有靈性地警戒起四周的情況。突然,它們同時抬首,發出警報聲的同時高高躍起。此時面具男已經憑空出現在高空并借勢俯沖而下。
兩條靈蛇相互掩護,靈活地改變方位來迷惑對手,想讓他分不清襲擊的虛實。
但面具男不為所動,他手中的鏡片幻化成羽翼盤旋而下,細小的碎片在月光的映射下展現出銳利的鋒芒,柔美且致命。
他以一種優雅的姿態沖散了靈蛇的配合,并如風卷殘云一般將它們絞殺成了碎片。
隨后鏡片的姿態再變,在他的懷中翻做為結晶狀的長槍,跟著他向地面上的銀牙直落而下。
在巨大的打擊范圍下,銀牙避無可避,只能原地結印來對抗這一擊。
“轟”,空襲落地,濺起滾滾的煙塵,滿地狼藉。在塵霾逐漸散去之后,映現出兩道相互角力的身影。
只是銀牙成為了更加狼狽的一方,結晶長槍的槍頭已經深深扎入了他的臂膀,如果不是手中銀色長劍堪堪架住了穿刺的架勢,恐怕他現在已經被完全洞穿了。
通過交手,銀牙已經感知到了對手的實力。
面具男的魂力等級并不算高,甚至還不如自己。
但是出神入化獨特技藝的掌握,以及隨機應變的作戰方式,造就了他恐怖的實力,再加上他從事的詭異研究,銀牙大致理解面具男憑什么能在正陽城中來去自如了。
對于這樣的人,一般人們都只用簡潔的兩個字形容,‘天才’。
“這就是你的本命魂術嗎?真是讓人驚嘆。”銀牙豁達地咧嘴一笑,鮮血卻不由自主地從嘴角滲出。
‘咯吱咯吱’的聲音從兩人之間傳出,是某些東西已經堅持到極限的悲鳴,似乎宣告戰斗將要落下帷幕。
“有意思嗎?”這次面具男的聲音不再那么輕浮。
銀牙手中的銀劍頃刻間崩裂成數段碎片掉落在地。與它同時碎裂的還有白色面具的邊角,露出原本潛藏在面具背后,動人心魄的藍色眼睛。
“銀牙!”遠處傳來白塵的呼喊,但已經來不及。
“不要過來!”銀牙用盡最后的力氣警告白塵,貧弱的支援也改變不了什么,只會平白增加犧牲罷了。
結束了,他最后的防御已經告破,銀牙絕望地閉上雙眼,只等著長槍落下的那一剎那。
但面具男只是收回兵刃,化為鏡片環繞身邊,隨后轉身緩緩踱步離開。
“為什么?”銀牙用沙啞的聲音詢問道。
“你們可以是很好的實驗樣本,我不想在無意義的地方消耗掉。”面具男又恢復了以往隨意的樣子,“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想要阻止我的話。”
“就來試試看吧。”他看向剛剛趕到的白塵,低聲宣告,隨后干脆利落地消失不見。
銀牙說不清接受這樣施舍后的情感,比起羞愧,更多的恐怕是無奈與激憤。
看著面具男的背影時,他生出了想要努力超越的想法,但現在顯然不是拘泥于此的時候,他強打起精神。
“我沒事,你那邊怎么樣?”
“魔物已經解決掉了,但是男孩能救回來。”本來看到銀牙的狀態,白塵就有些壓抑了,現在又回想起人膿的事件,心情不免變得更加低落。
種種的跡象表明,這一切的連環都只是一個開始,如果他們還不能夠掐住混亂的源頭,動蕩的勢頭可能會變得越來越大。
“不過我們還能通過這次行動,得到一些線索。”
輕輕點頭,銀牙看向身后:“紅鳥執事,你倒是顯得不那么急切?”
“話可不能這么說,我只是一個羸弱的文職人員,組織人員才是我的能力所在。”一改之前焦躁的神態,紅鳥緩緩從教學樓的陰影下走出,“我會為你提供治療的,不過在那之前。”
“你是不是該對剛才的行為作出合理的解釋?”紅鳥的語氣變得格外地陰冷。
“行動代號,野火C017489。”銀牙直視紅鳥的眼睛,后者也并不避讓,用嘲笑的神情回應。
“銀牙執事,不要誤會,我不是在質疑你行動的合理性。我只是非常好奇,為什么,有人在深夜于此處會面,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預謀嗎?”
“你在,暗示什么?”銀牙輕笑起來,早就預料到紅鳥會刁難,但沒想會是這樣不講道理的發難。
白塵也錯亂起來,紅鳥喊他一起過來支援的嗎,只是一路上紅鳥在不停地統籌協調各方匯集的人員,才漸漸地落在后面,也算是情有可原。
“那位就是動亂魔術協會的首腦吧,你跟他達成了什么協定,還希望能夠如實交代。”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還在裝傻嗎,那為什么他會手下留情!我們這么多人可都看得一清二楚,銀牙,請給出,合理的解釋。”紅鳥擺了擺手,身后就出現數個手持兵器的成員,他們神色各異,但看向銀牙的眼神中都充滿了懷疑。
現在,圖窮匕見,來者不善。
“你沒有看到銀牙的傷勢嗎?”白塵按捺不住,站在銀牙的身前。
“惡黨內部的劣性競爭是非常常見的事情,這不是足夠充分的理由。”紅鳥雖然還在不斷克制自己的語調,但他的臉龐已經變得格外得猙獰。
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已經有些肆無忌憚了。必須抓住這個絕妙的時機,占據住至高的立場,不留下任何反駁的余地,“請你不要妨礙我,還是說,你也是同黨?”
“紅鳥,銀牙的為人大家也是知道的,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身后,磕磕絆絆的聲音打斷了這激昂的發言。紅鳥面無表情地看向背后人群中出言不遜的小子,令后者不由得顫抖起來。
“我能理解各位的心情,這可能確實另有隱情,不過我作為轄區的負責人,是不能網開一面的。或許是我剛剛的言辭過于嚴厲了,我只是想請銀牙跟我回去接受簡單的調查而已。行嗎,銀牙執事,請跟我們走一趟。”紅鳥態度突然的轉變固然是有變臉喜劇的氛圍在里面,但更多地是安撫住了現場的情緒,同時,也封住了銀牙的退路。
銀牙望向迷茫的人群,看到有無數熟悉的面孔。
他意識到這些并非紅鳥的屬從,而是紅鳥為‘表演’特意挑選的觀眾。
如果反抗,可能反而會坐實自己的罪名。
現在,好話與壞話都被紅鳥說盡了,已經沒有多少可以周旋的余地了。
銀牙默默地點起了一根煙,現在,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回應。是動手,還是和解?
“我了解到你的顧慮了,只是現在動亂協會的追查還在進行當中,我們不能夠前功盡棄。能否讓白塵探員繼續這次行動呢,剛剛他也不是第一時間在場的。”
紅鳥的雙手細微地摩挲,似乎是在考量提議的必要性,片刻之后,他露出一個相對溫和的笑容:“哪里的話,打擾你們的行動已經是萬不得已的行為,我又怎么可能讓你們徹底終止呢。放心吧,只要查清楚緣由,你半天就可以回歸。”
紅鳥并非是不想斬草除根,只是單純地不想節外生枝。他現在的目的十分明確,那就是剪去銀牙這個最大的威脅,哪怕只是暫時的。
他確信自己已經掌握了絕對的主導權,沒有必要一口氣吃成胖子。月光下的畫面是銀牙絕對百口莫辯的,窮兇極惡的瘋子在最后一刻善心大發,誰信?
即便是在最后的審判中銀牙能辯論自身的清白,也沒有人能指責自己現在的行為,大不了再在公眾之前‘誠懇’地道歉,一切,都是為了治安!
也是,為了自己的將來。
只憑借這樣粗糙的誣陷,是肯定無法將執事置之死地的。但是,只要銀牙為此耽擱一定的時間,他的目的也算達成。為此,紅鳥可以做出必要的讓步。
看銀牙悄悄打出稍安勿躁的手勢,事情就暫時失去了回轉的余地,白塵皺了皺眉頭:“既然如此,還請貴司將水房中的遺體、以及魔物的殘余轉交給我們,那上面可能有重要的線索。”
“哦,你是指領域臨時展開的場所吧,我也第一時間派人去現場交接了,只是,好像沒有看到你所謂的遺體。更沒有看到所謂的魔物。哦,有些低級的魔物是會被凈除的,你應該是記錯了吧?”
“明明有殘留的粉末,還有王自得的遺體。”白塵整個人陷入了混亂當中,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油然而生,暗流涌動的漩渦已經將他包裹,紅鳥將進一步露出他的‘獠牙’。
如果之前的針對就能夠理解為私人恩怨,那么現在紅鳥的預謀已經呼之欲出了。
“那個可憐的男孩或許在事件中失蹤了,但誰又能保證他不是單純地離家出走呢。如果你不信任水房現場的調查,我可以將相關人員叫來與你對質。還是說。”
“你有什么切實的證據可以證明他確實死在了那里。”
“誰可以證明?”紅鳥貼近低語,他輕蔑的嗤笑聲縈繞在白塵耳邊,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