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若匆匆,轉眼三天過!
清晨,天有陰云,紅日半露,有微風起,還算清涼!
劉大猛在門口套馬車,他新拉了個小響器班,雖賺的多了,但身不由己,手下七八個小兄弟等著開工吃飯,來之前聽說小舅子傷的很重,他推了好幾個活兒,本想著多待幾日的,但昨日有人捎來信兒,城里有個雇主指名要他出活,連吹七天,
他一盤算,小舅子身體這兩日好了不少,都能下床了,那雇主死了兒子,他不好得罪,便跟張念兒商量了一下,趕早離開,不耽誤中午開席!
“小弟,你好好養著,有事就讓人捎信兒……”
“小妹,家里就靠你了,照顧好你哥哥……”
張念兒眼中含淚,抓著二人的手,久久不放……
“知道了…大姐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哥哥的!”
“大姐,路上慢點,一路平安……”
親人離別,淚有千行,張繡兒已經哭成了淚人,張無憂內心也很有觸動,這種毫不掩飾的熾熱親情他從未感受過,說話也有了幾分哽咽!
“娘子,時辰差不多了,再晚趕不上半晌午出活了……”
劉大猛走過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兒,但沒辦法,為了生活。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子,遞給張繡兒:“來的匆忙,就帶了這些,拿著買些細糧,別省著,你也要多吃點兒,都瘦了……”
張繡兒猶豫了一下,沒有接。
大姐一家在城里討生活,過的并不富裕。而她新得了賠償,目前來說還算寬裕,只要平安度過了這兩個月,哥哥成了秀才,一切只會變得更好,兩相一比,還是大姐家更需要這些錢!
見張繡兒不接,張念兒直接拿過錢袋塞進她手里,淚又下來了:“拿著吧,沒錢了就說,咱爹娘走的早,我……”
聽到這熟悉的開頭,劉大猛嘴角一抽,這一套詞說下去,怕是要留下吃午飯了!
他一把將張念兒攔腰抱起,任由她羞罵,撲騰……
“小弟,小妹我們走了,過段日子,得空了再來看你們……”
他這般說著,扭頭就走。
來到馬車前,將張念兒放上去,他跟著上車,就坐在張念兒身邊,一手把著她的胳膊,一手馬鞭仰起:
“啪……”
馬鞭甩空,虛空炸響!
老馬仰蹄,拉車遠去……
……
午后,陰云密布,閃電橫空,有風,大雨連綿……
“哥哥,你在看什么?”
張繡兒趴在書案上,雙手撐起下巴,看著張無憂手中的古卷,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武功秘籍,有錢送的!”
張無憂心情不佳,隨口回應。
三天了,他都快瞪出紅眼病了,還是毫無收獲。
守著寶山不能用,愁的他整宿睡不著,胃口也跟著大減,豕肉都嚼著都不香了。
中午更是只啃了半只肘子便吃不下了,他急啊!
“嗝……”
張繡兒長吁氣,半只肘子對她來說還是有些勉強了!
她道:“那你練成了嗎?”
“沒有,你要不要試試?”
張無憂揉了揉張繡兒的小腦袋,將古卷推了過去。
“好啊,我練了它是不是就能變得很厲害?”
張繡兒很興奮,一把將古卷抓在手里。
武道秘典唉,她只在大木叔講的故事中聽到過,這要是練成了,那還得了,怕不是要一拳一個二毛,到時候就能保護哥哥了!
“厲不厲害我不知道,但你要是練成了一頓起碼能吃兩個大肘子,還不會打嗝!”
張無憂說的煞有其事,眉眼帶笑。
“啊,那還是不練了……”
張繡兒立馬驚恐,趕緊將古卷合上,直接丟回桌上。
“哥哥,你也別練了……”
她苦著臉勸道!
啥家庭啊,一頓兩個大肘子,日子還過不過了!
“哈哈……我倒是想練,可惜沒天賦,沒練成!”
張無憂大笑,一抹苦澀涌上心頭!
“沒練成好,沒練成好……”
張繡兒暗自慶幸,臉色重新變得明媚!
……
夜,雨勢漸弱,細雨如絲,有微風相伴……
書案上一盞青燈微亮,張無憂俯在案頭,翻閱著手中的書籍。
他看的是一本名叫異物志的書,著書之人是三百年前的大儒徐軾,此人心懷天下,有經略四方之志,怎奈為人太過剛正,出淤泥而不染,空有一腔抱負,卻無法施展!
徐軾做官,無所畏懼,向文官揮拳,與武將對罵,急眼了還要噴皇帝一身吐沫星!
他孤身奮戰十三次,也被貶了十三次,足跡踏遍了王朝的所有疆土,晚年心灰意冷,拒絕了新帝詔安,歸隱山林,與藍天白云相伴,將自己一生的所見,所聞都寫在了這本異物志之中。
這兩天張無憂翻遍了家里所有的藏書,只有這本書中有對巴蛇的一些記載。
“巴者。食象之蛇,其字象蜿蜒之形。其長千尋,青黃赤黑。
三歲而出其骨,君子服之,無心腹之疾。
還配有一幅插圖,妙手丹青,栩栩如生!
他琢磨了兩日,做夢都是這兩段書中記載的文字,可惜沒卵用!
……
“呼……”
一陣風雨擠進木窗,書案上火燭搖曳,熄滅復明,一縷青煙裊裊,沒入虛空……
“叔公……”
呼喚聲近在咫尺,就在書案前!
“誰……”
張無憂警覺,抬頭看去。
卻見書案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此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濃眉大眼,絡腮胡,手拿鋼叉,背負大弓,看打扮似是個獵戶,身上還帶著未干的血跡!
“你怎么進來的?”
張無憂皺眉,顯出怒色!
既然叫他叔公了,他就要發火,這剛有一點兒靈感,全被攪和了!
“門沒關,我走進來的。”
獵戶指著屋門,撓頭憨笑。
“不可能!”
張無憂站起身,目光越過獵戶,向屋門看去,隨即一怔,真的沒關!
他側身推開窗戶,向外看去,雨不知何時停了,院中起了一層薄霧,他瞇起眼霧里看花,黑夜之下,大門半開……
“這么晚了,你來找我所謂何事?”
張無憂強自鎮定,這場景似曾相識啊,可惜來的不是小倩!
“我想請叔公幫我畫幅人像!”
獵戶拱手請求。
“我病了,握不住筆,改日吧!”
張無憂拒絕,直接下逐客令,這二半夜的,太嚇人了!
“不行,不能改日,我沒時間了!”
獵戶急了,上前逼近,臉上血痕扭曲,表情變得猙獰!
張無憂扶著書案緩緩坐下,強笑道:“我真畫不了,不如你去找張青云,他的畫技比我好!”
聽到這話,獵戶明顯一愣,隨后恢復平靜。
他后退一步,憨笑搖頭:“不成,村長的孫子我惹不起!”
“……”
張無憂一整個震驚住,獵戶的坦誠讓他無言以對!
張青云的村長爺爺你惹不起,就來找我這個叔爺爺。
這邏輯真是……
無限可擊!
獵戶臉上帶著標準的憨笑,將鋼叉放上書案,擼起袖子,捏起一塊兒墨條放入硯臺,倒入水,開始笨拙的研磨……
張無憂稍稍將鋼叉尖往外推了推,目光掃過獵戶露出的一截手臂,隨后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大腿,一陣氣餒!
“唉……”
他暗自嘆氣,將宣紙攤開,拿起毛筆,開始認真的打量獵戶。
獵戶立刻察覺到,急忙后退,甚至還轉了幾個圈。
“……”
張無憂眉頭直跳!
他沾了墨,卻遲遲不敢下筆!
他對水墨丹青一竅不通,只學過一個星期素描,還是十年前職高分班,隨大流報的特長,在畫室混了一個星期,理論都沒學全,就因為某種原因退學了,現在讓他畫,不是為難他嘛!
“叔公……”
見張無憂遲遲不動,獵戶有些急了,開口催促!
“拼了!”
張無憂咬牙,憑著感覺落筆,筆毛在宣紙上劃過,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無比的順暢,一筆將成,輪廓顯出!
隨后,他手腕一轉,沾墨,很自然的落筆,勾、皴、染、點,筆鋒流暢…
他在憑感覺畫,又或者說某種本能在借他的手作畫!
衣衫,鋼叉,大弓……
最后是細描五官!
然而,在他落筆的那一刻,卻筆鋒一轉,使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技巧…
鼻子,嘴巴,耳朵,頭發……
最后是眼睛!
至此,畫成!
他看著桌上的畫,神色愕然,這真是他畫的?
是“他”的本能?
不對,水墨畫講究神韻,素描則更偏向于寫實,
這副畫在衣物的刻畫上頗具神韻,看著像水墨畫,但人物容貌卻像是復刻的一般,這是素描的技巧!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通!
突然,他的眼皮子開始打顫,身子一軟,跌落在椅子上……
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耳邊傳來獵戶的聲音:
“請叔公將這副畫交給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