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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逃亡河西

  • 晚明浮生
  • 高野舞
  • 4331字
  • 2022-08-01 23:49:27

李師道承諾保韓母衣食無憂后,韓母作揖道:“深謝大郎!只是我女兒死在床上,腦袋滾在屋里,官司怎地斷送?如果處置失次,開春公人上門查丁,可教老身怎么活耶!”

說罷老淚縱橫,睡在地上打滾干嚎。

李自成不知如何是好,看向李師道尋計,李師道扶起韓母,道:“官司容易,某去陳三郎門上買具棺材與你,行人下葬時候,你分付仵作找我,我再取十兩銀子與他結(jié)果。”

韓母抹了一把眼淚,道:“大郎厚道,眼下也只好趁夜討口棺材把人裝了,鄰舍街坊都不要見影。”李師道點頭道:“也好,你取紙筆來,我寫個票子與你,好交辦牙門。”

拿出十兩銀子,寫好讓仵作好好辦事的書信,李師道拔腿便走,回到嫖客院子,李懷仙等人鼾聲如雷,張云飛不敢跟這些兵匪同屋睡,獨自靠在門邊墻角打瞌睡,李師道搖了幾遍沒反應(yīng),抬手一巴掌打在臉上,喝道:“你這廝起來!”

張云飛打了個激靈,睜開朦朧睡眼,一看是李師道,頓時臉色發(fā)白,李師道把張云飛拉出房門,坐在臺階上。

慘淡月色下,李師道語重心長道:“明天我便去河西了,家里那個十五的妹妹,我就托付給你了,不求你跟她生兒育女,保她活命即可,等十七二十,你便給她看樁婚事。”

對于前身的妹妹李十音,李師道并無感情。

如果帶上去河西,將來天災人禍紛沓而至,李師道自顧尚且不暇,哪里還有功夫管她,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要跟母親回南陽娘家的張云飛帶她離開陜西這副人肉磨盤。

再怎么說,張云飛也是個地主的狗兒子,自保能力要比李師道這些小農(nóng)家庭強得多。

聽到李師道的委托,張云飛的臉色頗有些為難,低聲道:“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在這個亂世,誰也不敢保證自己能順風順水,萬一小弟落難,李十音的命運……”

李師道擺了擺手,打斷他道:“你盡力就行,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不會遷怒于你。”

話說到這個份上,張云飛便不再多說,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小弟遵命!”

李師道大笑,拍拍張云飛肩膀:“他年我若成道,許你千里江山。”

張云飛倒吸一口涼氣,這李師道真是野心滔天啊,看來是鐵了心要反了朱家皇帝啊!

事情交辦完畢后,李師道和李自成又去了一趟縣城,此時天色還早,兩人剛到城門口,黑暗里卻突然竄出來一個女人,把李師道一把攥住,叫道:“有殺人賊在這里!”

嚇得李自成慌作一團,連忙掩住口,喝道:“瘋女人!不要叫!”

哪里掩得住,門里幾個值夜的公人聽到動靜出來看,認得是李師道,便跟老鼠見了貓一般,抓起鞭子揪住女人就是一頓劈臉亂抽,打得女人口鼻來血,在地上翻滾求饒。

那公人罵道:“婊子閉上嘴!李大郎卻不是這般人!”

女人披頭散發(fā),在地上縮成一團,一邊哭一邊咬牙切齒道:“我是艾相公門房丫鬟,他正是殺人的兇首!快與我捉住,齊到縣里打官司!走了殺人賊,教你們吃府君板子!”

話音未落便被三五個官差圍在中間一頓毒打,為首班頭攥著女人頭發(fā),把她的腦袋往邊上一塊石頭上撞,女人撕心裂肺的號哭聲很快就爆發(fā)出來,是那么的絕望和悲慟。

剩下的三個官差沖上去咒罵她踢打她,想要把她撞死在石頭上,可她踢飛長椅,撞翻身邊的獨輪車,李師道看了兩眼,隨后推了推面前官差,道:“打開城門,某現(xiàn)在要進城。”

那班頭點頭哈腰,卻是為難道:“還沒到開門的時辰,大俠現(xiàn)在就要進城嗎?”

說罷便挨了李師道一耳光,臉上指印清晰可見,捂著臉再不敢說話了,李師道隨手揪過身邊一個官差,攥著他腦袋一頭撞在城門上,道:“開門,立刻。”

三五個官差蜂擁而上,手忙腳亂把城門開了。

進去縣城后,李師道先去辦了十幾身粗布衣裳,然后買了十幾雙麻鞋,接著去縣令晏子賓生前經(jīng)常去吃飯的食肆,把還在睡覺的老板從床上抓起來,讓他蒸兩百個饅頭。

李自成不解道:“大哥,咱有七千兩銀子,一百年都花不完,買衣裳鞋襪就算了,買這么多饅頭作甚?咱有這么多錢,一路要吃什么沒有?就是醬肉拉面,也能頓頓吃啊?”

李師道看著李自成,笑道:“你懂甚么?適百里者,宿舂糧;適千里者,三月聚糧!有時候就是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吃食,此去河西千里,沿途多深山巨谷,不好尋人家。”

李自成無所謂道:“有什么不好尋的?我從朔方回來的時候,一路人煙不斷,要是渴了餓了,上門就是,要是不讓進,翻墻進去偷就行了,我偷了一路,還沒出過甚么事。”

李師道無語凝噎,難怪在九宮山被一群地主家僮打死!

“二弟啊,你要牢牢記住,久走夜路必闖鬼,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嘁……”

對于李師道的忠告,李自成不以為然。

置辦好衣物和干糧饅頭后,李師道又帶著李自成去買了幾個水囊酒葫蘆,最后去辦了一百斤熟肉和五十斤醬腌菜,以及三十斤茶葉,十來個斗笠,幾件蓑衣,一丈白布。

買到兩匹馬都載得滿滿當當兩個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時候,兩人才一前一后折返回去,回到家里,天已大亮。

李懷仙、李懷玉、李懷寶、李正臨、李弘志、李光顏兄弟已經(jīng)收拾停當,吳少誠、何進韜、王武俊這三個決定跟李師道逃亡河西的墩兵也已經(jīng)帶著家眷和行李等在門外。

李過、李群、李朝三個侄子正在喂馬,張云飛帶著李師道的妹妹李十音和李懷仙這些堂兄堂弟的家眷站在邊上送行,都是眼淚汪汪,李師道嘆氣道:“好好活下去,都盡量吧。”

“哥哥,不要丟下十音……”

李十音嚎啕大哭,沖上來就要攆路,被李師道一個大逼兜子打倒在地上。

“張云飛,你是死人嗎!”

聽到李師道呵斥,張云飛上前強行拽回了李十音。

“這些人,我都交給你了。”

看著面前二十幾個老幼婦孺,看著那一張張饑瘦枯黃的臉,李師道心里沒來由的一陣難受,將來的人間至少是十七年煉獄,也不知道這些人會是什么下場,祝你們好運吧。

“唏律律!”

李師道率先翻身上馬,其他十三人也跟著上馬,最后看了一眼李家站,李師道一騎絕塵,身后十三騎陸續(xù)跟上。

離開米脂縣后,李師道一行徑往西北。

米脂往西十里是織女渠,沿渠往西北百來里就是魚河,眼下王佐掛、王嘉胤、王自用、王大梁等大寇雖然在韓城方向活躍,但榆林衛(wèi)這一代也不安生,流寇如雨后春筍一般。

李師道深知自己一行是肥羊,因此選擇繞道武鎮(zhèn)。

武鎮(zhèn)西北是長城延綏區(qū)域的重要節(jié)點橫山衛(wèi),從這里就能出關(guān),李師道一行騎的都是快馬,一天能跑五六十里,估摸著再有一天就能到橫山衛(wèi),那時候就是天高任鳥飛了。

是日黃昏,一行人抵達武鎮(zhèn)。

里頭有幾十名官兵駐守,小小的武鎮(zhèn)營已經(jīng)成了爆土揚塵的工地,民夫們把手中的青磚一層層夯在土墻外側(cè),突然,工地上沸騰了,一隊呼嘯快馬停在了武鎮(zhèn)營外,民夫們紛紛停下手中活計,爭相目睹這群馬客,巡邏官兵也高度警惕起來。

萬一是流賊,那可就有得苦頭吃了,這些人騎的都是矯健的快馬,如果是流賊哨子,那一定是大寇高迎祥派出來的!

除此以外,哪股流賊的哨子有這樣的實力?營里明兵嚴陣以待,墻外民夫聚眾圍觀,議論聲此起彼伏。

在數(shù)百道各色目光中,卻有一雙眸子充滿了悲憫與憂傷,因為他清楚知道,僅僅一個月后,這座始建于弘治時代的隸屬于延綏鎮(zhèn)的軍事?lián)c就會被嘩變造反的河西亂軍攻破。

滿城明兵盡數(shù)被殺,橫山衛(wèi)亦遭屠戮。

“營里的軍官,你還是早些遣散民夫帶兵回榆林罷!”

李師道吼了一嗓子,不過很快就嘲笑聲拉回現(xiàn)實,營里的官兵根本沒理他,一個叼著草根的漢子道:“邊軍擅歸,那是要殺頭滴!”

李師道無可奈何,只是可憐了這些苦哈哈,要跟你們一起陪葬了。

當天晚上,李師道一行在一座關(guān)帝廟過夜。

神廟早已經(jīng)破敗,主體只剩儀門和正殿,正殿的墻體也多已坍塌,但在這寒冷的十月夜里總歸是個容身之處。

李師道靠在火堆邊上取暖,木柴燒得劈啪作響,火光把他的面龐映照的清晰可見,雖然他的面色有些慘白還帶有幾分菜色,但卻掩蓋不住眼神中的那份狠辣。

“大哥,快三更天了,睡了吧,明早還要趕路......”

李自成的聲音響起,聲調(diào)里滿是憂愁。

“二弟,咱們現(xiàn)在離蘭州還有多遠?”

“具體我也不知道有幾百里,不過只要抵達慶陽,三天就能到。”

李師道點點頭,緩緩閉上眼睛,開始思考下一步打算。

如今甘肅總兵是徐永壽,副總兵是楊嘉鎮(zhèn),甘肅巡撫是梅之煥,寧夏總兵是杜弘城,副總兵是尤世祿,陜西總兵是錢中遠,欽差總督陜西三邊軍務(wù)大臣是大將軍左都督楊肇基。

建奴入寇京師后,三邊兵馬赴難勤王。

甘肅總兵徐永壽因為處置榆中兵變不力被皇帝革職處斬,甘肅巡撫梅之煥也遭了災,饑餓的甘肅軍抵達北京后聚眾討薪,加上甘肅軍勤王遲到失期,于是梅之煥被皇帝下獄。

這么一來,此去投軍不能投到徐永壽和梅之煥部下。

至于三邊總督楊肇基,老家伙雖然武功顯赫,打仗百戰(zhàn)百勝,也深受朱由檢信任,但很快就因為功高名盛權(quán)重而遭預備內(nèi)閣大臣周延儒猜忌,而周延儒正是簡在帝心時候。

被周延儒這么一說,朱由檢也起了疑心,于是楊肇基罷官回家養(yǎng)老,雖然朱由檢在己巳之變中處死袁崇煥后重新啟用了楊肇基,但楊肇基負責的戰(zhàn)區(qū)卻是薊鎮(zhèn)盧龍一帶。

如果投靠楊肇基,明年十月就得跟他去薊鎮(zhèn)正面硬剛黃臺吉。

對于李師道而言,這太危險了。

至于寧夏總兵杜弘城、寧夏副總兵尤世祿、甘肅副總兵賀虎臣、陜西總兵錢中遠,錢中遠不在蘭州,自然排除在外,尤世祿在己巳之變后會被調(diào)離三邊,多半往山西遼東就職。

賀虎臣則會被調(diào)到新任三邊總督楊鶴幕下,負責圍剿高迎祥。

想來想去,貌似只有寧夏總兵杜弘城是個比較好的投靠對象,但這家伙過不了兩年也會被朱由檢砍腦袋,要是在他手下混到游擊級別以上的將領(lǐng),到時候說不定也會被兵部遷怒。

一個搞不好,遼東戰(zhàn)場就在招手……

想了半天,李師道決定投靠巡撫梅之煥,在腦海中推演了了小半個時辰,李師道心緒稍定,睜開眼睛和聲說道:“二弟,你去跟李懷仙和吳少誠他們說,明天早上寅時出發(fā)。”

“這么早?”

李自成駭了一跳,想說些什么,但見李師道目光嚴厲,本來已經(jīng)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李師道靠在神像上,陷入了沉思。

現(xiàn)在看來,歷史車輪并沒有因為他的到來發(fā)生大的偏移,唯一的改變就是他當了李自成的大哥,手下有十幾個小弟,但僅僅是這樣,想要在明年的全國亂局中活下來,還是很難的。

李師道嘆了一聲,旋即又閉上了眼睛。

他實在是太累了,今夜還能再睡兩個時辰罷?

一夜無話,翌日寅時,李師道是第一個醒過來的。

天還有些漆黑,大伙兒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李師道也是困乏不堪,但他知道必須得趕路了,要想在十天之內(nèi)趕到蘭州,每天都得騎馬走上七八十里,這對于男人可是個挑戰(zhàn)。

一行人囫圇吃喝了些干糧飲水,便都翻身上馬。

從米脂縣到橫山衛(wèi)這一段路還算好走,只是由于近年來這一帶興起的流賊馬匪無數(shù),商賈們便多不往這邊來了。

沒有了商隊,官道便顯得冷清了不少。

天色漸漸明亮了起來,李師道發(fā)現(xiàn)官道上聚集起了越來越多的流民,大多是從朔方往延安逃難去的,這些流民大多是幾十人一隊,稀稀疏疏走著,個個衣衫襤褸面有菜色。

眼神都是空洞無物,有的甚至面目通紅浮腫,李師道清楚這是吃過人的表現(xiàn),當下不敢大意,吩咐眾人莫要多嘴,速速趕路,萬一當了菜人,那就是叫天天不應(yīng)了。

在這個亂世,吃人不算什么。

李師道一行都有馬騎,馬背上還馱著干糧,在流民眼中就是一鍋紅燒肉。

若是被這些流民盯上,絕對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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