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兩重天（2）

穿過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就能看到造型各異的精美盆景、生機盎然的綠地和百芳爭艷的花園，很難讓人相信這里就是有著“東方華爾街”之譽的霄云街。霄云街上云集國內外的金融機構，珠江三角洲最大的銀行珠江銀行總部就坐落在霄云街8號。黃天沙從來都不喜歡停車欣賞霄云街的風景，直接將車開到了珠江銀行總部大樓的門口。

珠江銀行董事長邱國棟的秘書已經在大堂等候。秘書帶著黃天沙坐董事長專用電梯到了18層，同為潮汕人的邱國棟一直在珠三角金融圈耕耘，在潮汕幫擁有三老之譽，備受尊崇。珠江銀行作為珠江三角洲最大的商業銀行，跟中國銀行、建設銀行、工商銀行、農業銀行的競爭異常激烈，珠江銀行在以資產管理業務為首的中間業務上占據了絕對市場份額。

龍騰集團舉牌盤古已經成為輿論關注的焦點。邱國棟站起來將黃天沙迎進辦公室，他的辦公室簡直就是一個茶室，沉船烏木的茶幾上，一把紫砂玲瓏茶壺，滾燙的開水從壺頂澆下去，茶壺表面立刻滲出一層細密的水珠兒，在輕音樂的伴奏下，整個屋子里頓時茶香四溢。邱國棟給黃天沙倒上一小杯，極品烏龍茶茶湯澄黃清澈。黃天沙端起茶杯，用鼻子細細地一聞，茶香簡直沁人心脾。呷了一口，味醇爽口，香郁回甘。

黃天沙本來對茶道毫無興趣，對茶藝一竅不通，只是在生意場上應酬多了，才慢慢品出茶味。看邱國棟行云流水的沏茶功夫，精氣神三者一統，靜默中一氣呵成，簡直就是一場盛大的儀式，黃天沙也只能是嘴角習慣性地掛著微笑。邱國棟輕輕地吸了吸馥郁花香，品了品，齒頰留香，回甘悠長，說：“天沙兄，我今天可專門用潮汕沏泡烏龍之法，凝神三泡，品品，這可是我們潮汕茶藝的精髓，看看兄弟我的手藝如何？”

黃天沙實在沒有心思品茶，硬著頭皮呷了幾口，順勢樂呵呵地點頭恭維了幾句，開門見山地說：“國棟兄，現在盤古市值不到1500億元，只要200億元就能拿到控股權，兄弟我現在對盤古是情有獨鐘。”邱國棟端著茶杯，狡黠地一笑，說：“老兄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賬上趴著的3000億元現金，恐怕才是真正讓老兄心動的。”黃天沙笑瞇瞇地說：“現在房地產就是印鈔機，盤古簡直就是印鈔機中的戰斗機，這么好的上市公司，應該讓更多的老百姓享受到優秀公司發展的紅利。”

邱國棟放下茶杯，問：“老兄想怎么搞？”

黃天沙等的就是邱國棟這句話，他說：“國棟兄，現在盤古的第一大股東遠大集團正忙著跟美國人糾纏，美國博威要遠大集團掏出240億元人民幣的真金白銀，才能放棄手中中華啤酒49%的股權。事關民族品牌，遠大集團這個時候肯定不可能兩線作戰增持盤古的股票，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想跟國棟兄聯手，將盤古的控股權收入囊中。”

珠江銀行一直想跟盤古合作，將盤古上千億的商品房銷售款拉到珠江銀行，可喬志遠跟汪弘毅選擇了以黃埔銀行為首的國有銀行，一直令邱國棟耿耿于懷。邱國棟呷了一口茶，皺著眉頭說：“天沙，生意絕對是個好生意，我們銀行最不缺的就是錢，不瞞你說，現在多少企業都是哭著求我們貸款，我們都賺得不好意思了。但是，錢對于銀行來說，少了要命，多了同樣也容易要命。現在，我們也有難處。”

難處？黃天沙心里咯噔一下，難道邱國棟是要拒絕自己？黃天沙臉上保持著微笑，問：“老兄，有什么難處？”

邱國棟嘆了一口氣，將一份報紙遞給黃天沙，說：“兄弟，你看看這個，現在滿大街都是互聯網金融，人人都想賺錢。那些搞P2P的，到農村去，一袋洗衣粉就能讓老太太們把留著做棺材板兒的錢都掏出來，他們不會拿著老百姓的錢去幫他們理財，而是賺了錢就跑路，那個P2P，我看就是騙了再騙，他們這么一搞，我們銀行也跟著遭殃。”

報紙上的一則新聞令黃天沙瞠目結舌，一家搞互聯網金融的公司，騙了500多億元資金，涉及90多萬人。監管部門的一把手在全國金融整頓會議上拍桌子，揚言要拉網式稽查所有金融機構，銀行規模最大的理財業務開始收縮。看著報紙上的新聞，黃天沙從邱國棟的感慨中聽出弦外之音，說：“是啊，那些沒有道德底線的斂財者，他們承諾的是高收益，要的卻是老百姓手上的本金。所以，這個時候，你們銀行、保險更應該站出來，發揮中流砥柱的作用。”

邱國棟聳聳肩，兩手一攤，撇著嘴說：“現在銀行的錢流向股市的口子收得很緊，監管說都是因為資金脫實向虛鬧的，政府要求我們脫虛向實，支持實體經濟的發展，你說現在哪有那么多好的實體企業，好資產都被搶光了，它們的盈利能夠支撐銀行的資金成本，不虧損我們就燒高香了。”邱國棟說著，湊到黃天沙耳朵邊，小聲說：“老兄，你說我們怎么樣才能在監管的游戲規則之內，把銀行的錢買成盤古的股票？”

黃天沙伸手握住邱國棟的手，說：“有國棟兄這句話，后面的事就交給兄弟我了。”

從珠江銀行出來，黃天沙立即給王曦若打電話：“王總，20分鐘后，在會議室開會。”

王曦若正在跟投資部、財務部、風控部開會，互聯網金融的混亂局面令監管越來越嚴，保險是社會經濟保障制度重要的組成部分，事關老百姓的生命、財產保障，自然成為監管的重中之重。王曦若對三個部門提出要求：“我們要在現在的規則之內，將老百姓的錢進行最大限度的資本化，才能給老百姓謀取最大的利益。”王曦若從來不喜歡在會議上講沒用的廢話，會議開了10分鐘，山鷹組的同事已經將龍騰集團持有的盤古、嶺南玻璃等上市公司股票進行了財務壓力測算。

黃天沙走進會議室，聽了聽各種數據匯報，最終留下王曦若一個人。

黃天沙的臉上永遠都是陽光雨露，當初聽聞嶺南玻璃的董事長吳岐庸暗中挖墻腳，黃天沙的臉上都看不到一絲的憤怒。當黃天沙讓其他人都離開時，王曦若知道，黃天沙一定有一個更大的計劃要實施了。黃天沙問：“王總，我們現在的融資空間還有多大？”王曦若如數家珍地說：“現在我們持有的盤古股票市值125億元，加上嶺南玻璃的51億元市值，按照市場40%的抵押率，可以融資67到70億，如果抵押率可以提高到50%，可以融到88億。”

山鷹組每周都會對龍騰集團進行動態資金壓力測試，除了測試信用、市場、操作等風險，還包括不同風險之間的相互作用和共同影響。敏感性測試針對的是單個重要風險因素或少數幾項關系密切的因素，情景測試針對的是多個風險因素同時發生變化以及極端不利事件發生時對龍騰集團風險暴露和承受風險能力的影響。通過壓力測試，可以充分了解潛在風險因素與財務狀況之間的關系，把握龍騰集團抵御風險的能力，形成供黃天沙、王曦若決策的依據，可以有效預防極端事件可能對龍騰集團帶來的沖擊。

黃天沙很自信地說：“那就再融70億元。”

王曦若很冷靜地說：“那我們需要一家有實力的銀行。”

“遠東銀行有這個實力。”黃天沙輕描淡寫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狡黠，很有把握地說，“把我們持有的盤古和嶺南玻璃的股票抵給他們。我們為遠東證券解圍后，跟遠東集團的全面戰略合作協議不能只是簽了字的紙，現在是該他們回報救命之恩的時候了。我們要發揮每一紙合同最大的商業價值，否則我們就是對錢不負責任。”

不做虧本買賣是黃天沙的金科玉律，烏龍指當天，黃天沙當機立斷主動援助遠東證券，一石數鳥，將以喬志遠為首的盤古管理層資管持股計劃控制在龍騰集團手中，成為遠東集團旗下最大的證券投行。龍騰集團對遠東證券雪中送炭還令整個遠東集團旗下上市公司股價企穩，避免了金融擠兌，遠東集團豈會拒絕跟龍騰集團合作？問題是現在國家明文要求金融要脫虛向實。王曦若提醒黃天沙說：“抵押融資之后，資金就不能直接購買股票了，我們必須通過第三方操作。”

黃天沙點點頭，說：“做生意不能跟大勢做對，現在國家號召資本脫虛向實，我們絕不能逆勢而為，從遠東銀行抵押融出來的錢不能買股票，就是政策不限制，這點錢也買不了多少股票。”黃天沙咬了一下左側牙，盯著王曦若的丹鳳眼，胸有成竹地說：“繼續把杠桿放大，我們的資金網不能吊在一棵樹上，否則，抗風險能力會很弱，要讓錢在銀行與銀行之間流轉起來，只有流動才有更多的資金流出來。下一步的錢從珠江銀行解決。”

生意是價值交易，格局決定生意的未來，黃天沙臉上的自信讓王曦若看到了澎湃的未來。珠江銀行是珠三角最大的商業銀行，龍騰集團如果能跟珠江銀行聯手，拿下盤古簡直就如探囊取物。要將黃天沙口中的錢流動起來，變成龍騰集團在資本市場的血液，現在只需破除一個障礙。王曦若問：“我們已經有跟珠江銀行合作的基礎？”

黃天沙右手在桌子上輕輕地敲擊，想了想，說：“拿一個系統方案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