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午飯解決掉。要不是燉湯的烏雞體積小，這些食物她還真就要搞不定了。

“兩點十分了，一起走吧。”莫灝用消毒餐巾擦完手，起身。

柯昕遞給莫灝外套。奇怪的是，她并沒有順勢幫莫灝穿上。

莫灝自己穿上外套，梅里就把搭在椅子上的風衣拿起來。

“我可以搭車走。”梅里不情不愿。她可不想在上班高峰期大搖大擺地坐私家車去公司——更別說還是和莫灝一起。

“這才第二天，你就想遲到？”莫灝問。

梅里干凈利落地跟上去——浪費糧食和遲到這兩項，都是她極端厭惡的事情。

“有衣著喜好嗎？”這是上車后莫灝對梅里說的第一句話。

梅里和莫灝都在后車座上。這時候梅里正在敲擊車玻璃，思考著穿甲彈能否洞穿，聽莫灝一問，就低頭看自己的亞麻色風衣和OL風襯衫，也沒覺得不妥，“這樣的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有更適合的。”莫灝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哦。”那到底是行還是不行？梅里盯著莫灝側臉，對方垂而密的眼睫眨了下，那雙眼睛吝嗇得很，怎樣都不往她這邊瞟。

莫灝這家伙，說話總是曖昧不清的，也不給看表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對于不爽快的人，梅里向來敬謝不敏。她心懷抵觸地想要拒絕，卻聽莫灝繼續說道：

“柯昕可以幫你選購，告訴她尺碼就行。”他說話期間，在副駕駛位的柯昕就朝梅里點頭，示意她用手機打好三圍發送過去。

看來是不行了，梅里心想，無奈地掏出手機——不就是衣服嗎？買就買唄。

“這是我分外的事兒，給報銷嗎？”她邊打數字邊說。

車廂內一陣沉默，直到梅里打完發送過去了，柯昕才說道：“我專門負責采購和后勤，費用都是從黑金卡扣的。”

也就是說不用花錢了？

梅里安心了。她可不想把命換來的錢敗出去買一些沒用的衣服。

“梅里，你身材真正點。典型的前凸后翹呢。”柯昕平靜的聲音涼颼颼地飄過來，梅里瞬間瞪大了眼睛。

車里從司機到莫灝，統共兩個大男人，柯昕就這么說出來了？

這家伙看起來老實實際上是蔫兒壞吧！

“女性的體力勞動者，這樣不奇怪。”莫灝理所當然地回應一句。

這就聊上了？

而且女性體力勞動者是什么鬼東西？

就算她只是個前殺手，也不必用這種稱呼吧？

梅里不可思議地挑起眉，見這兩人聊完她的身材后就轉移到莫灝的U盤內容上，到了口邊的反駁就只能咽下去。她各自瞪了兩人一眼，然后眼不見心不煩地“哼”了一聲，看向車窗外。

倆怪胎！

之后無論莫灝說什么，梅里都不接話了。

快到公司的時候梅里喊下車，結果——沒人理她。

“公司的員工一百八十名，來自各個街區。除非你提前十分鐘下車用三十分鐘跑過來，否則沒用。所以省省吧，梅里。”前面的柯昕“友好”提醒道。

梅里面無表情地看著柯昕——這女人今天的話好多。

“梅里，你快遲到了。”莫灝話是這么說，人卻在座位上穩如泰山。

“你先上去。”梅里蹙眉。

坐同一臺車也就算了，他們要是再一左一右地下車，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起上樓……絕對不行！這太挑戰她的低調極限。

“梅里，別耽誤時間，你還有三分鐘遲到。”莫灝輕聲提醒。

三分鐘！

好你個莫灝，非得拿我當擋箭牌是吧！

梅里心一橫，突然開門鉆出車廂，飛也是地沖進辦公大樓。她在柜臺小姐似曾相識的恍惚目光下蹦上樓梯，動作一氣呵成。

莫灝目送梅里遠去，又看到何鵬走過來，為他打開車門。

“我該晚點告訴她。”

聽到莫灝的輕聲自語，何鵬的表情不明覺厲。他是看到梅里跑樓梯去了，可這并不代表他能聽懂莫灝的話。

在職員禮貌的問候聲中，莫灝踏入16樓，發現梅里正在指紋識別的門前一籌莫展。

哦，對了，還沒為她錄過掌紋。

梅里面色不善地盯著莫灝，就見他隨意地打開門，瀟灑地走進去。

梅里覺著自己被晾到了一邊，有一股說不出的無力感覺。

難道她這名途徑各地都不留痕跡的前殺手，就要錄掌紋了？

掌紋一錄入，就代表莫灝可以把梅里不成熟期間留掌紋的案子順便揪出來，增加籌碼了。

這明顯是自己給自己揭短的行為。她真的要做……嗎？

可是不錄入掌紋，門兒就進不去，這秘書又怎么當？

梅里看著門把手，灼灼的目光簡直要瞪穿過去。

“何鵬能幫你。”莫灝溫和地提醒。他已經開始處理文件了。

梅里又瞪何鵬。

何鵬莫名其妙地眨眨眼，心想我惹她了嗎？

最終，一頭霧水的何鵬帶著表情深沉內心糾結的梅里，錄掌紋去也……

罷了，關于自己的事兒，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莫灝都知道不少了，也不差余下的幾個案子。

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梅里面對莫灝的時候總覺得手很癢——她是真的很像干掉這名處處都能摸清她的可惡男人。可問題是干掉他了，自己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忍了！

莫灝發現錄完掌紋后，梅里周圍的氣氛越發詭異了，而且總是用目空一切的表情看著他。

沒有什么比被當做物體而非人類的目光看著更令人不安的了。雖然莫灝還沒到不安的程度，可是他境況微妙，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遇到危險，所以莫灝對危險的預判、警惕力等等都很優秀。

也就是說，莫灝對敵意的判斷，十分敏銳。

而梅里，她一直在挑戰他的敏銳神經。

“梅里，幫我泡杯咖啡？”莫灝不知道自己為何用詢問句，可在見到梅里從靜到動用了十秒鐘，走出門前也盯了他五秒之后，他就知道為什么了。

梅里出去帶門，更是發出“嘭咚”的一聲！

“這種傲慢的女人，您也留得下？”因為不放心梅里何鵬才留下來。此時一看梅里的態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為什么不？”莫灝隨口一問，開始往國外的公司分部傳資料。

這個問題足夠何鵬想很久。所以在梅里回來之前，他都會一直安靜下去。

辦公室只剩下噼噼啪啪的打字聲，顯得沉悶異常。

梅里端來咖啡時，莫灝正好發完文件。難得享受一會兒清閑，莫灝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見梅里從離開到進來的表情沒什么變化，突然問道：“梅里，你跟商人打過交道吧？”

梅里挑眉，“利益至上的一群人。慣于出賣和利用。達成目的之前總是巧言令色并且態度謙和——就像你。”毫不客氣地露出鋒芒的表情，梅里現在一看到自己的手就想到被錄入的掌紋，別提有多窩火了。

“不錯。”莫灝竟然很贊同。他甚至點點頭，仿佛梅里的答案令他很滿意：“那么梅里，你覺得，我從你身上得到預期利益了嗎？”

這家伙，又想把她繞進去？

梅里干脆不去想，直接問道：“你想說什么？”

莫灝端起咖啡，望向窗景。他在車水馬龍的路邊往上，看向軒轅曾經的狙擊點。

如今，那個狙擊點的漏洞已經進行過填補……

“其實商人還有一個特點。”莫灝收回目光，溫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耐聽，“那就是在沒得到完整利益前，他們會對利益目標作出很多讓步——比如優惠政策、比如小節上行方便、對利益目標進行投其所好的拉攏等等。”

梅里聽了，鋒芒的眼神消掉了一半兒。她似乎理解莫灝的意思了，又開始注意莫灝的行為舉止。

可惜，擁有不變微笑的男人的心思，她很難猜出——更別說他還背對自己。

“所以梅里，你對我的預期利益還很長，在此期間，我絕不會觸及你底線。而且我說過，你是我的員工，我不會挖掘你的過去。”

“我不相信你。”梅里昂頭，直言不諱。

莫灝的微笑依舊沒變，他側身放好咖啡，走到老板椅后面，修長的手指摁住椅背，點了點，然后凝視梅里——“你應該相信。”

梅里被他認真的目光看得心里不舒服，表情卻不為所動。“我不相信任何人。”

“嗯……很可惜。”莫灝低頭。他的眼光被長而密實的眼睫所覆蓋，讓人辨不清神情。“不相信人，也說明你不愿被相信。”

梅里冷哼一聲。

英俊的臉微微昂起，卻笑容不再。“但是梅里，如果你想融入這邊，就該試著相信——無論是別人，還是自己。否則……”

梅里的身體突然僵硬，看向莫灝的眼神滿含警惕。因為面前這人的存在感已經強烈到她不容忽視，甚至產生敵意的地步。

“否則怎樣？”梅里拔高聲音。她不喜歡莫灝現在的樣子。

他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是那么的冷酷。英俊的面貌反而突出了他這股氣勢，很容易讓人心生不安。

他還不如笑下去，至少沒那么多壓迫感。

“否則什么都會晚了。”英俊的青年如此說，黑色的西裝袖搭在他修長白皙的手腕上，就這樣微微俯身著，唇角淡淡地勾起。

不知不覺地，梅里的目光都集中在莫灝的臉上，等待他薄唇輕啟后，接下來的那句話：

“晚了就結束了，剩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