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玉玲飲下那杯酒的一瞬間，梅里就知道，她的任務完成了。

刻意避開男賓客們曖昧的目光，梅里隨意找個借口遁入洗手間，脫掉禮服摘掉假發，裝進編織袋后打開窗口翻了出去，迅速跑遠。

梅里事先勘測好這段路，確定沒有監視器了，才選擇了洗手間的路線離開。

她穿過馬路來到對面的天若街，若無其事地走走逛逛。單薄的長袖襯衫外什么也沒穿，就連貂皮大氅都被她團吧團吧丟進了編織袋里。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入冬。梅里的抗凍體質并沒有多方便。她還是會感到冷，只是不會那么快身體僵硬罷了。

現在套下完了，梅里確信真正的梁美娣到達時，就會引來姚玉玲的巨大怒火。

不過，那都不再是梅里關心的問題。

為了防止怪異的著裝被人發現，梅里除了必經之路外一直挑偏僻的路徑走。穿著高跟鞋的腳在草地里忽深忽淺的十分不適。梅里甚至開始思考，若在她鞋跟嵌入草窩里的時候軒轅來了，她豈不是死得很冤枉？如此思考著梅里搖了搖頭。事情怎么會那么巧……

可是事情，往往就是那么巧——梅里走著走著就感覺氣氛不對，突然俯身沖進樹林中。“啪”地一聲輕響，擦過腳腕的灼熱引來火辣辣的劇痛，梅里咬牙伏下身子往一處樹洞里夠，里面有她換裝的風衣鞋子和一把消音手槍，子彈的氣流又擦過她手邊，差一點打中她的右臂！

梅里迅速掩到樹后。

軒轅這家伙，總是在她預判的地點進行襲擊，所以說優秀的殺手真的很難搞。

左腳踝由一開始的疼痛轉為麻痹，梅里暗道不妙，因為只有小動脈被打破了，才會出現暫時的麻痹。高跟鞋的確如她預知般，插在了草和雪的坑洞里。她現在是光著腳的，腳趾也漸漸開始失去知覺。

真點兒背——梅里如是想。

遠處攻擊她的軒轅竟沒有火力壓制她，這一點令梅里意外。

但梅里知道，他在接近。

在寒冷環境下暴露了太久，梅里的身體已經開始發僵。

于是問題來了——她是不要命地先留出空門，穿衣服保暖呢；還是更不要命地繼續凍著蓄勢待發呢？

梅里選擇前者。她寧可來不及穿好衣服被軒轅亂槍打死，也不愿毫無懸念地直接被干掉。

梅里在軒轅靠近前順利將衣服穿好，可鞋子就沒辦法了。她可不想在穿第二只鞋的時候被爆頭。

“我想起你是誰了，我是說真正的你。”樹洞后傳來軒轅的聲音。他顯得不慌不忙，玩味的語氣故意地拉長，還帶著些微的懷念味道。

軒轅的聲音很磁性，這聲音在蕭索的冬日里卻透出一股更為冰冷的氣息——這是一名攜帶兇器的奪命死神。

無論死神說什么，都只會讓她感到地獄的臨近，還有忍不住的渾身發冷、頭皮發麻。

“是啊，是啊……那是個終身難忘的日子。”軒轅接著說。

梅里微笑，卻沒有回應。

這個軒轅，今天還真是多話。

還是說，他確定她是死定了，所以想敘舊一下？

可想起來又怎樣？

她是叛逃者，而軒轅是追殺者。

結局只有你死我亡。

梅里默默地抬起槍口。眼神中殺意彌漫。她的動作如同撲向獵物的獵豹，就這樣迅速沖出掩體，手臂抬起就是一槍！

開槍的一瞬間梅里的右臂中彈了。

但沒關系，她還能動。

梅里看到黑暗中軒轅躲避后飄起的一絲白發——就是那兒！

藏在風衣中的刀刃飛出，趁著軒轅動作受阻，梅里舉槍瞄準他的額頭，勾指便射！

身前的男人就勢躲開，梅里覺得這一槍的軌道不夠正中……是沒打到嗎，這個想法剛一過去，梅里便矮身俯沖！她的衣袖中又滑出一把小刀！同時她覺察到危險的氣息，便知道軒轅也出刀了。

是啊，他一向最擅長肉搏戰。

梅里的刀尖兒正對軒轅的胃，而軒轅，他的姿勢非常刁鉆，卻一點兒都不意外。以他身高所瞄準的位置，只能是梅里的頸部了。

無論是誰刺中誰，結果都只有死。

那么，你會躲嗎？

這個想法無法驗證了，因為兩人的對刺只行進到一半兒，就被意外的槍響所中止。

不速而來的子彈射中樹干，發出巨大的響聲。梅里和軒轅各自分開，他們面對彼此，又通過余光各自得到答案：

是游風。

莫灝的得力手下來了。

“梅里是我們在罩的！”如此囂張的大喊聲，和向來沉默寡言的游風實在有些不搭。他的身后有十多人呈扇形排開，人手一把槍地對準軒轅。

梅里知道游風在向軒轅挑釁，只可惜……他們都不夠了解軒轅。

這些人的槍口剛剛對準了軒轅，軒轅就開槍了！他開槍的瞬間眸光中有一絲詭異，因為梅里同時也開了槍！

中彈后軒轅身體后仰扶地，在密集的槍聲中迅速閃到樹后，跑遠了。

梅里放下槍，默默地捂住左肩。

“切，又是肩膀。”她咬牙說著，跪倒在地。

經過梅里時游風特地掃了她一眼，隨即大喊：“追！”

梅里看著人群的背影越來越遠，兀自輕笑。

他們是追不到的。

梅里將鞋子穿好。

今天是殺她的最好機會。因為從明天開始，梅里就會被納入莫灝的勢力范圍。

所以軒轅才對她出手了。

梅里知道軒轅會來，所以她選擇藏衣服到樹洞里，而不是洗手間。且只有放進樹洞里，她才有理由到達最佳的戰斗地點，等待救援。

軒轅這家伙，剛恢復一點兒可憐的記憶就敢出現了。現在的他根本不知道有梅里對他的了解有多深。以至于梅里同時開槍時，他的臉上寫滿了驚訝。

自信過多就是自滿，那個笨蛋連這一點都不知道……

失血過多讓梅里的眼前一陣陣兒地發暈。頭腦模糊間她的腦海忽然閃過一個畫面：那是光白的一片背景，少年時期的軒轅背對著她，光裸的上身是少年精悍緊致的背脊。他的背脊上有道右上至左下的利落疤痕，帶著手術過后的縫合痕跡，猙獰而鮮明。少年緊握雙拳，像做錯事的小孩兒一樣低著頭。

“對不起。”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