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一進門，首先看到的就是莫灝。

這是一名隱入人群也照樣醒目的男人。即使是坐著的時候，他的氣質也絲毫無損。

他的微笑愜意得令人舒適，而且迷人。英俊的臉上永遠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溫和可親。

“說說吧，怎么知道這兒的。”莫灝只看了梅里一眼，便理所當然地審核起文件。

看來梅里得到了再明顯不過的輕視。她笑了，一副不計前嫌的樣子。仿佛之間被短信騷擾得更換十多個號碼，砸壞三臺手機的人不是她。

“一個月前風圣辭退了一名員工。這個人現住在S市的嚴水區，是一個城市地圖中不存在的小地方。真是不錯的手段，一直在拖延我時間。”最后一句是帶著淡淡冷意的感慨，這股冷意并未引起莫灝的回應，倒是一旁站著的何鵬挺了挺胸口。

梅里瞄了何鵬一眼，繼續道：“根據已辭退員工的解釋，他被辭退的原因是擰錯了16樓的房間把手，結果警鈴大作。他認為這不是大不了的失誤，所以上訴要告風圣。當然，最后被你們壓下來了。”

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簽了名，莫灝遞給何鵬后，指尖輕點著桌面，“嗯，然后呢？”磁性的，溫和的聲音，就像一名耐心的上司在對待一名犯錯誤的小員工。

梅里無視他的態度。

“然后？然后我就猜把手上有指紋感應器，而且不是個個兒都有。因為被辭員工是因為擰錯房間把手才被辭退，換言之，他之前都是進對房間的。我便問他是否錄入過掌紋。”

“為什么是掌紋而不是指紋？”莫灝問。

“因為橫把手樣式的門不容易印上指紋。試試當然就知道了。”梅里說得滿不在乎，倒是一旁的何鵬抬起手，象征性地往房門那比劃，然后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

這回是莫灝看了何鵬一眼，意味不明。

“既然被辭員工沒錄入過掌紋，就可以證明他平常進入的一直是沒機關的門。”

“那為什么是第二間門？”莫灝繼續問。

“因為第一間沒有指紋識別效果——從門把手的精細厚度就可以看出來。”梅里說到這兒，發現莫灝抬眸看向自己，一時間四目相對。梅里突然停止說話，瞇起眼睛回視莫灝。

莫灝的眸色和梅里正相反，顏色非常淺。他眼形的輪廓深邃，睫毛長而密，卻一點兒都不翹。有這樣睫毛的人，在低眸時總是看不清他目光的方向，顯得迷離又神秘。

“普通把手和特制把手的誤差不超過兩毫米。”莫灝在陳述事實。他的聲音壓低了，更顯磁性，還帶有一絲認真的味道。

“我眼力一向不錯。你想測試我，就會設置陷阱，所以沒道理是普通的門。”

莫灝“嗯”了一聲，唇邊的弧度變淺了，接著問道：“在職員工、樓房設計者、科技人員都是突破口，你為什么不選擇他們？”

“樓房設計者和科技人員都是美國人。人家早回國了，我的黑客技術還沒逆天到觸及國外；

在職員工也不可以。三小時內他們都在上班，期間不會離開公司，我無法守在門口等到答案；

提前踏入去詢問也不行，直接的原因是會打草驚蛇。你這邊系統完備，保鏢的反應時間應對一般的入侵者也絕對夠用。我一進門就會被識別所以無法潛入，只能硬闖。所以期間無論有什么插曲，都足夠導致我在十二點的時候無法踏入16樓。所以在職員工就是個陷阱。選了我就輸定了。當然還有間接原因，那就是時間問題——你不可能給我三小時，讓我大搖大擺進來溜達一圈就得到答案，這不符合你的風格。”

“風格？”莫灝提高音量。梅里期間一直和他四目相對，此時明顯感覺他目光發冷。

但是，沒關系。

軒轅的殺意她都敢直接面對，威脅的眼神又算得了什么。

“沒錯，就是你莫灝的風格。你一開始的短信并不是炫耀技術，而是非常隱晦的提示。你在告訴我，想進入16樓，突破口只能是網絡技術。”

“很好。可你還沒回答我，為什么是第二個房間？”莫灝加重了語氣。

梅里沉默了。

隱隱呈現出對峙氣氛的房間，房門突然被打開，從外面走來十多名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然后關門，一字排開到辦公室周圍。這些人表情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面無表情。

“你在示威？”梅里挑眉，同時也等于挑明了話題。

“那要看你怎么想。”莫灝雙手交叉拖著下巴，溫柔神秘的微笑就像是誘人墮落的魔鬼。

只可惜他誘惑的對象是梅里——一個戒備起來比起人更像塊石頭的無趣異類。這名異類特淡定地回問他：“你知道我多少？”她切換話題的語氣理所當然，莫灝也回答的自然：

“不多，只到1號的名稱而已。”

“所以你才選擇了順時針的第一個指紋識別房間，以證明我的身份被識破。”

“沒錯。”

兩人又沉默了。

梅里是陷入了思考：

莫灝通過一條內容簡單的短信，就能測試出她對時間、線索的掌控能力；連身手、瞬間反應和職業素養也略測了一二。

能使用看似簡單卻經過深思熟慮的計謀，一步步強迫她露出真本事的這個人，著實可怕。

雖然不想長他人志氣，但梅里不得不高看一眼莫灝。

干得漂亮。

她欣賞強者。

無論是智謀型還是技術型的，只要強過她就值得佩服。

可這并不代表她愿意任強者擺布。

“那么，你想怎樣？”梅里的提問云淡風輕，顯得滿不在乎。

“不怎樣。”可有人比她更不在乎。

這人總讓她陷入被動，甚至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也很難讓人看清楚。

梅里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知道我的身份，卻不報警，說明我對你有用；至于你天南海北都要找到我……是想示威嗎？提醒我逃不出你的掌心。”這回的詢問是帶刺兒的。

看來梅里并沒有忘記反復被辭退，又反復被騷擾的倒霉日子——盡管她看上去并不在意。

“來到S市兩星期了，有何感想？”

擅于避重就輕的狡猾男人——梅里淡淡地掃了莫灝一眼，說：“好大的排場啊。我真沒想到，整個S市竟都是你的銅墻鐵壁。”她語氣都是升調的，帶著明顯的諷刺意味。

而莫灝，他似乎總是一副微笑的表情，這讓梅里想到傳說中的笑面虎——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