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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

直隸有一富庶人家,欲為家中幼子請位教書先生,正巧一秀才前來應聘。此家主人便邀其入宅就座,秀才說自己姓胡。主客相談之下,主人竟覺此秀才氣度不凡、才兼文雅,言語之間自有一番真知灼見,才情令人欣賞。主人十分欣喜,遂聘下這秀才為先生。

而后,富翁將胡秀才安置于家中,令他衣食住行均有著落。

胡秀才教書講學甚是用心勤勉,時日長久,主人便知他實在是學識淵博,確有八斗之才,并非庸人俗輩。

這胡秀才好雖好矣,卻有一怪癖,時不時便要外出散步,到了月升夜半之時方歸。若歸時那宅門緊閉,他也從未拍門喚人來開門放行過,而不知何時便能自行進到房中。

主人甚覺奇怪,有次好奇使然,悄悄貼窗窺探,卻見那屋內哪里有胡秀才身影,只有一只溜光水滑的大狐貍。

主人雖大吃一驚,可細一思量,這胡秀才教書勤勤懇懇,全然未有害人之意,便暗自下定決心,不把那胡秀才視為妖物,仍敬重萬分,以禮相待。

主人有一愛女,胡秀才對此女心生傾慕之意,想與其結成百年之好,便時而向主人暗暗遞話透露此意,可主人每次聽聞,均是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樣,裝聾作啞地渾說過去了。

一日,胡秀才告假出了門,翌日便有位來客登門造訪。這來客胯下騎著一匹通體黝黑發亮的驢,近到門前翻身而下,轉手將黑驢拴在了門上。

主人聽見有人造訪便出門迎客,只見來客是位年過半百的男子,樣貌敦厚穩重,氣質溫潤,衣履鮮潔,風度翩翩。遂主客二人進門入座,少頃,來客便向主人講明了此番來意。

“老朽今日前來,不為旁事,是因胡先生自覺與貴府頗為有緣,欲迎娶令愛,締結長久之好。”

主人聽著來客此話,先是默不作聲,未曾言語,思量了不多時,說道:“吾與胡先生相處已久,對其才情十分敬佩,如今已是莫逆之交,早便結下深情厚誼,此緣之厚篤,天地可證,便是不同胡先生結親,又有何妨?況且小女早已許配人家,又怎可嫁與胡先生?還請老先生代我向胡先生說清此中緣由才好。”

“可據老朽所知,令愛尚未婚配,不知員外如此反對令愛與胡先生之婚事,究竟為何?”

來客將此番話翻來覆去地說了兩三次,直說得口干舌燥、焦急萬分,可主人仍一副油鹽不進、兩耳不聞的模樣。來客見自己所言如投石入海,不由覺得尷尬赧然,便又道:“胡先生也是世家名門出身,與貴府也可說得上是門當戶對哇。”主人聞言,道:“言已至此,吾便實言相告了罷。吾不同意這門親事,原因無他,只因那胡先生原就非人也。”來客頓時怒道:“此言無禮之至!”

主人亦怒道:“有何無禮?”

“此言喪德敗行,甚無謂也!”

“有何喪德敗行?”

“便是喪德敗行!”

爭執之下,兩人竟氣急敗壞動起手來。

來客冷不防撓傷了主人面門,主人哪里肯讓,左呼右喚叫來了家中仆人,想以竹杖擊之。來客一見這等陣仗,便嚇得魂飛魄散,趕忙逃出府去,驚慌之下,竟連坐騎都拋在腦后,那黑驢依舊原樣栓在門上。

走近一瞧,那驢渾身黝黑,耳高尾長,身形健壯,可解其韁繩,饒是如何拖拽,此驢就是巋然不動。

之后有人欲乘其上,未承想,此驢如大泄元氣一般伏于地面,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形似蚱蜢的大蟲。

主人思量此番惹得那來客惱怒萬分,怕是過后定要再來尋仇,舉家內外更為謹慎小心。

果不其然,翌日便有一隊狐兵來至府前。隊里既有騎兵,也有步兵,個個持戈掛弩,好不威風。一時間,府宅四周馬鳴人嚷之聲翻涌鼎沸。

即便如此,主人仍未出門半步。

只聽外頭有人喊道:“放火燒宅!”主人聞言,愈發膽戰心驚,拿不定主意。

宅里有人高馬大的壯丁見此情形迎頭頂上,帶著眾家仆叫嚷著便打了出去,朝著狐兵隊投石擲箭,打成一片。宅里宅外均是拼上性命,背水一戰,雙方皆有傷者。終是狐兵戰力不敵,紛紛丟盔棄甲、慌不擇路地逃命去了。

方才狐兵所據之處,星星點點似有雪光閃爍,那是狐兵丟落四散的兵刃,走近細看,嗬,這不是田里摘來的高粱葉嘛。眾人笑道:“狐妖之力,不過爾爾罷了。”

而后,主人擔心狐貍再度來戰,更是做好萬般準備。

哪知次日,家仆眾人聚會閑談之時,忽然一彪形大漢從天而降,手中揮舞著一柄大如門板的巨刀,沖進人群左劈右砍,追逐之下,還將一家仆砍倒在地。眾人圍著那大漢射箭投石、一通亂打,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將他打死。

此時眾人再看,那巨漢原來不過是葬禮上祭奠用的稻草人罷了,便愈發覺得狐貍妖術不過如此而已,無甚可怕。

自那之后,狐貍有三日未曾來擾,府內一時放心,上下稍有懈怠。

正在這時,主人欲去如廁,怎料剛轉出門,狐兵突現,手握弓箭將主人圍堵其間,一時亂箭齊發。

主人躲閃不及,有幾箭正中其臀,疼痛驚嚇之余大聲呼救,家仆聞聲忙趕來救主,與狐兵一通亂戰,狐兵再次不敵而遁。而后將主人所中之箭拔下,才知這箭竟是艾蒿所化。

雙方互不肯讓,如此這般打來斗去,僵持已有月余。雖說狐貍騷擾之損害并不嚴重,可又不知那些狐貍要生出何種事端,不得不時刻警戒,甚是費神費力,主人為此,心里漸生煩悶厭惡之意。

一日,那胡氏親自率狐兵而來。主人出門,打眼便瞧向他,胡氏一看,難免心虛,轉身藏于狐兵之間。主人見此急忙張口喊道:“胡先生,胡先生留步!”

胡氏自知躲藏不及,無奈現身。主人問道:“自先生受雇于鄙宅,吾向來對先生尊敬有加、以誠相待,從未有過失禮之處,先生為何要屢次三番攻鄙宅、傷吾人?”

狐兵見狀,又要挽起弓來射向主人,胡氏抬手制止。主人行至胡氏近前,輕握其手,將他帶至宅中,向著胡氏曾居廂房緩緩而去。進到房里,一人一妖,坐上席間,且酌且談。

酒已半酣之時,主人不慌不忙,從容勸道:“先生才情過人、知書達理,想必早已看透吾之心意。吾不愿小女與先生成婚,皆因先生衣食住行所用之物,均非常人可及,即便如今將小女嫁與先生,小女在先生之居所,亦是無法生存。古有諺語:強扭之瓜澀口不甘。若換作先生,如此強相授受,怕也是萬分不愿罷。”

胡氏聞言,愈發羞愧難當。

主人又道:“若先生不計前嫌,仍愿與吾家修好,可巧吾有一兒,年方十五,剛及束發,尚未婚配,先生家中若有適婚者,便許配與犬子可好?不知先生家中是否有姑娘與犬子年紀相當?”

聽至此處,胡氏面露喜色,忙應道:“小生家里確有一將笄之年、尚未省事的妹妹,比令郎年少一歲,雖稱不上聰慧伶俐、秀外慧中,但也并非十分愚笨蠢鈍,不知可否許配與令郎為妻?”

主人立即起身拜禮,胡氏亦承禮回拜,兩家便定了這門親事。

定親大喜,便又推杯換盞,以示慶賀,以往不和之種種,全然不計。

主人還大擺酒菜佳肴,招待胡氏所帶隨從。歡慶之余,主人不忘詢問胡氏住處,欲送禮下聘,胡氏卻一口回絕。入夜時分,胡氏便醉氣熏天、搖搖晃晃地歸家去了。

自此以后,狐害消失,富豪全家也便安生度日了。時過一年有余,胡氏卻仍未前來應親。便有人疑道那胡氏莫非是撒詐搗虛,主人不疑有他,兀自等待。

又過半年,胡氏突然上門,一番噓寒問暖之后,遂道:“小妹已至破瓜年華,此番前來,便是想與員外擇個吉日佳期,許他二人成親辦禮罷。”

主人欣喜萬分,當即與胡氏擇期選日。日期定后,胡氏便又離去了。

成親那日,入夜之后,果然新娘隨一行送親車馬而來。嫁妝之多,可充棟盈室,鋪陳不開。

新娘拜見公婆,只見新娘生得明眸善睞,花容月貌,又如弱柳亭亭玉立,主人高興非常。胡氏又遣一弟一妹前來送親,二人談吐皆風流儒雅、才情橫溢,主人遂與二人談笑風生、開懷暢飲,分外得趣。黎明時分,二人便啟程而歸了。

新娘聰慧,亦可預知豐年歉年。

富豪家中生活百事,均遵新娘之言而定。

胡氏之兄弟母親,時而到此看望此女,天長日久,村里老少也便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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