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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四,馳騎諭幽并(6)臥榻酣睡白夜霜

當夜,達摩二人于金陵城外寺廟里更衣沐浴已畢,坐于院中。

明月初升,風透竹林。

“阿六,這次一行你怎么看?”秋蟲聲聲里,達摩問道。

“三哥指的是明早的覲見?”達六看著達摩。

“卻是不易。”見達摩點頭,達六接著說道。

“如何不易?”達摩看著他。

達六看著達摩,兄弟二人自小就已是極有智慧,凡事極易溝通。待得在中土共處近二十載,相互間更是已經心意相通。

只是達六為人更為直接一些,以至于達摩常笑他來到中土,應當還俗,不要再做和尚。

“那我去做什么?”達六聽到,笑著問他。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達摩笑著,“你應該快意恩仇,匹馬佩劍,涉江湖!”

“或者兩匹馬。”達摩又笑道。

“兩匹?!”達六瞪著眼睛。

“兩匹。”達摩很肯定地看著他,看著他腰間衣帶上系著的玉璋。

達六順著他的眼神,低頭看了一眼,兄弟二人不由地同時笑了起來。

“我送你一句話,”達摩又忽然說道。

達六看著他,等他說話。

“修行本由紅塵起,修成亦是紅塵里!”達摩笑道。

“哦!”達六聽了,看著達摩。

“這是一個和尚在勸另一個和尚還俗么?!”達六突然大笑。

八月的月光已經照在了西樓,雖月還未滿,卻月光已經很亮。

這個月里的月光,通常都會很亮。

而月亮下的人們,也都覺得它會很亮,也應該很亮。

因為在這個月的某一天里,人們會想起很多人,懷念起很多事。

今天雖才是初九,但月亮也已經很亮,月光不僅照進了西樓,也照進了這個寺廟中的小院里。

在清風蟲鳴的聲音里,銀白的月光,也灑在這萬里漂泊而來的兄弟二人身上。

“好吧!既是如此,我也送你一句話。”達六看著哥哥的眼睛,凝視了片刻。

“哦?”卻是達摩也看著他的眼睛,眼神突然變得很安靜,很深沉,也很遠的一雙眼睛。

深遠的遠!

“一句你剛才問我的話。”達六又說道。

“關于明日的覲見,我想說的一句話。”達六見達摩很認真地看著他,慢慢說出了一句話。

一句很有名,之前有很多人說過,而且以后也還會有很多人再說起的話。

關于明日的覲見,達六慢慢說出了六個字。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今晚不太容易睡著了。”達摩聽完瞪了他一眼。

“為何?”

“因為他們說,只給我倆準備了一個房間,兩張臥榻!”

“”我又不打鼾?!”

一一一一一一

月亮很亮的時候,月光照亮自己,通常也會照亮著別人。

曾經有位古人說過,兩個人,如果不能常常相見,那么他們可以選擇去找一樣大家都可以同時看到的東西,去看看。

這樣做的話,兩個人就能因為同樣的一件事物,聯系在一起。

無論距離多么的遙遠。

于是人們選擇了看月亮,特別是在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去看看月亮。

蕭寶釵也正在看月亮,坐在家中的三層閣樓上。

清風徐來,明月催更。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她看月亮,卻并不是因為今晚月亮很亮,也不是因為明早的覲見。

而是睡不著。

因為思念,她對同一個月亮下面那個人的思念。

雖然她并不知道,那個人,在此時此刻,也在看向與她看的同一個地方。

在看著同一個月亮。

在心里,也懷揣著同樣的思念。

她只希望能夠早一點睡著,快一點天亮,提前一點見面。

睡著了,天也就亮了!

但她卻是怎么也睡不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連睡覺,有些時候都不會隨著自己的心意。

一一一一一一

達六與蕭寶釵睡不著的時候,很多人也都睡不著。

明月照九州,月光不僅照在達摩兄弟與蕭寶釵身上,也同時照在九州大地上的很多人身上。

很多人,自然也包括了其中的一個人,一個稱為九州之主的人。

月涼如水,也照在丹墀上。

而他就站在丹墀頂上。所以,月光也照在他的身上。

因為他也睡不著。

皇城深處,金鰲玉帶的欄桿,南書房前的漢白玉平臺。

兩個人,兩只影子。

“明日召見達摩的事,你怎么看?”蕭衍淡淡地問道。

忙碌一天下來,終于到了想起達摩的時候。

“沒怎么看。”身后另一人回答道。

他回話并不像別人那般地謙卑,客氣。在回答皇帝問話時,別說躬身行禮,話里連一個“回”字都沒有。

這樣的人不多,在皇帝面敢這么“大氣”的人總是有少。

這樣的人要么很聰明,要么很不聰明。

這是兩個極端,也是兩種人,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會有的兩種人。

是絕對不一樣的兩種人,雖然偶爾也可以互換,但并不是那么容易。

因為一個聰明人,如果要裝成一個笨蛋,會容易一些。

如同一個酒量很好的人,若是要裝醉,總是會容易一些。

至少比喝醉了再要去裝清醒,要容易一些。

但若是不聰明的人,要裝著自己很聰明,就會很難。

會如同一個酒量很差的人,要裝作自己酒量很好一樣的難。

“而他,是一個酒量很好的人。”

雖說在皇帝面前,要裝傻并不容易,也不簡單。但他也必須要裝下去,咬著牙也要裝下去。

因為,皇帝已經是最大,自己無論如何已經不能再比他大,比他厲害,比他聰明。

也不可能再有超過他,爬上去比皇帝高的位置。

一路過來,無論多大的官,都可以踩,踩著他們往上爬。但皇帝不一樣,皇帝不能踩。

要踩著皇帝往上走,只有一條路。

踏著尸體的路。

要么踏著皇帝的,要么踏著自己的。

所以這個人選擇了一條大多數人都會選的路,裝傻。

“無能,貪婪,粗俗且無禮。”

大多數人都不會去提防這樣的一個人,雖然也并不容易去信任他,但卻都不會花太多心思去提防他。

皇帝也是人,特別是在天上掛著明月,自己也睡不著的時候。

蕭衍回過頭,看了一眼六弟蕭宏。這個大梁的太尉、驃騎大將軍一眼。

“你想過漢末三分嗎?”蕭衍斜著眼問道。

“皇帝說的是三國?這個我知道,熟得很。趙子龍單騎救主,孟獲七進七出。”蕭宏回答道,說話間還不忘學著戲臺哼哼兩句。

“孟獲七進七出?!”蕭衍眼角跳了跳,在諸葛亮的大牢!?

“為什么會有三國?”蕭衍又問他。

“十常侍之亂唄!”蕭宏的眼角也跳了跳。

裝傻,并不能真傻。

真的傻就真要回家了,回自己家。

傻子,連娘家都不要!更別說丈母娘家。

所以該答的還是要答,不該答的就讓皇帝自己答。自己只要分清楚哪句話是不是該答的就好。

“黃巾之亂!”皇帝又再說道,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慷慨激昂,仿佛自己就是漢末三分,當時的獻帝劉協。

蕭衍并沒有蕭老六當下心思這么復雜。至少在現在沒有,他沒有這個心情,也沒有這個心思。

他抬起頭,看著天上八月初九的月亮,手“啪”的一聲,拍在漢白玉欄桿上。

“皇帝的意思是,這些和尚會造反?”蕭老六在提示,也在贊同。

但絕對不會是猜測。

他的話,卻像是在猜測。

其實這本來就是皇帝心里所想的,蕭宏只是先“猜”了出來。

在聽到“黃巾之亂”這四個字的時候,先“猜”了出來。

“黃巾之亂”本來就是造反。皇帝都已經告訴了自己答案,要是再不順著桿子上,就對不起祖宗十八代了。

雖說皇帝和自己是同一個祖宗,但如果對不起自己祖宗,還可以商量一下。若是要對不起皇帝的祖宗,就是大逆不道,那卻是萬萬不可。

而難保在這件事情過后,皇帝不會心頭升起:“此人雖是笨拙,卻甚耿直,大是知己。”的念頭。

蕭老六在心里偷偷地笑了笑,又聽皇帝說道。

“近年來修行“大乘佛法”者,在荊湘,兩廣,已逾十萬。江蘇,浙江一帶,也是漸有信眾。”蕭衍看向遠處。

月光之下,宮墻里的地面似鋪下一層白霜。

蕭宏卻也不敢再看向皇帝,就像小時候不敢抬頭看向私塾先生。

他只怕是一抬頭,就要回答先生的提問。

而在這個時候,他不敢再回答問題,裝不裝傻,回答得對與不對都不重要。

現在的關鍵是:“他不敢!”

因為皇帝已經要做決定,或者已經有了決定。

因為下一句話,就應該會是決定,皇帝的決定。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赤地千里!

天子的決定,又豈是自己能夠去猜得到的!

又豈敢猜得到!

蕭宏不再說話,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已經不再需要自己說任何的話。

而在片刻后,蕭宏聽到皇帝說了一句話。

在蕭衍沉默了片刻,轉過身去,回到南書房的大門之前。

皇帝只說出了一句話。

一句只有六個字的話。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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