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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忠

  • 十三志歌
  • 醉辰十二
  • 7924字
  • 2023-03-13 14:18:11

在凰梁的時間不多,但是一切發生得太快,一行人都心事重重

在那破破爛爛的船上,君不見和剩余不多的士兵終于把船修好了。那十幾具尸體就放在剛剛還在給他們支撐帆布的桅桿下,君不見坐在甲板上,看著被晚風吹過的裹尸布還滲透著血,她的思緒飄蕩在空中。她曾經想成為夙人,因為那樣會像一個英雄,可是看著這些尸體,君不見沒有一點自豪感;現在她有點慶幸初護宇讓自己許下誓言,感激讓封印了自己的內力,她摸著自己的心臟,一絲愧疚油然而生。死亡,好可怕。

“你在想什么…”

龐解端著一碗魚粉走過來,君不見微笑著搖搖頭,開始享受一天的晚餐。食物,是上天的饋贈。君不見自小沒有味覺,自從被梓因何治好以后,君不見一直很珍惜每一份食物。

“我第一次觸碰死亡的時候,也害怕極了。”

龐解玩弄著前不久剛切下的小拇指,望著遠方,那時他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那時候太史家還沒有脫離第五家,我父親賭錢輸了把我賣給第五家,第五家又將我賞給太史家,我自然而然的成了打手。第一次去參加任務,兩邊都是瘋子,我才13歲,嚇得四處躲藏,但誰都不給你機會,殺急了眼連自己人都分不清。我被飛來的腦袋砸倒在地,被兩波人像踢蹴鞠那樣踐踏著,無數的尸體向我壓來,血流進我的耳洞,但我仍能聽到慘叫,就在我的耳邊。等我醒來,我們贏了,但這對我們不重要,重要的是,活著的人還活著。那段時間我夜不能寐,閉上眼睛全是堆積如山的尸體,但第二次很快到來,第三次,第四次,我怕死,所以我拼命的練。”

君不見放下吃的一滴不剩的空碗,起身與龐解望去同一個地方,隨即笑道:“你那招叫什么?就是用內力在劍上繞出藤蔓的那招。”

龐解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甚是疑惑,但還是笑道:“我還從未想過呢。”

“叫…龍刺如何?”君不見比劃道:“婉若游龍,以刺利刃,出手迅速,回擋有力。”

龐解無奈的看著這個樂觀的女孩,搖搖頭從懷里拿出一封信遞給君不見,笑道:“這是皇宮里的一個小太監給我的,一定要我親自給你,說你會感興趣。”

“這真的是是我的嗎?”君不見對離去的龐解喊道。

“我不知道…”龐解回頭不解的說道:“他點名要給你…說起來也是個奇怪的人,個子矮小。”

君不見仔細端詳著信封,最終打開了,里面是一小塊被燒毀的羊皮卷,上面是鐫刻著一個人。還有一是首打油詩:“北風朔,游龍歸;臨江水,匿二神;得金身,傳萬世;求真寺,換假名;緣起儲,三國附;矮人窩,龍之子;游龍離,奔流滅。”

君不見喘著急促的呼吸,猶豫著最終進了船艙,不安纏繞在她沉重的腳步中,到了門外,卻又停下來。她擔心這一切的背后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那股煩躁和不安又來了,君不見聽著艙內眾人滋溜洪右下的魚粉,心想還是不打擾他們了。

“你站在這里干什么…”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想起,是讓。君不見急忙將信躲起來,但還是被眼尖的讓給逮住了。

“那是什么?”讓問道。看到君不見抿著嘴巴放空雙眼直搖頭,讓抱拳猥瑣的瞇起眼說:“你這臭丫頭真一點都不會撒謊。”

還沒等君不見反應過來,讓就將信搶了過來,翻動著手里的信封,嗔怪的看向君不見,無奈的說道:“一岸是誰,你是不是又要藏什么秘密了?”

讓的大手扣在君不見的腦袋上,笑道:“在瑤底的時候,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一起面對的。”

君不見看著讓面具下的眼睛,輕輕勾勒起嘴角,一把撲在其懷里。

“那,那個趙云是誰?”

讓推開一臉壞笑的君不見,沒好氣的走進船艙。

君不見詳細地給讓和千里白解釋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并將這封來歷不明的信交給千里白。

千里白看著泛黃的信封,疑惑道:“一岸是誰。”

君不見和讓四目相對,默不作聲。千里白繼續觀摩著信封里的東西。

“這首三字韻文講述的應該是南五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臨江水就是指臨江國,求真寺就在太博,儲、三國指的是儲,旦白和奔流,而矮人窩就是斷墨城。”

“那其他的是什么意思…”君不見一邊吃著孟衛博送給孟衛芙的食盒,一邊抬頭問道。

千里白還在為君不見的隱瞞生氣,自顧自的解釋道:“緣起儲,三國附,游龍離,奔流滅,應該和十幾年前的那場戰爭有關。匿二神,得金身,傳萬世;求真寺,換假名;龍之子…我也不知道…”千里白對著這幾個字苦思冥想。

這時,一旁也在吃紅豆糕的讓說道:“這是另外一個關于龍的故事。”讓喝了一口茶,拿起三字韻文繼續說:“這是我小時候從師傅那里聽說的。游龍歸,指的應該是神龍,二神之一,另外一個是人仙,他是第一個人類。人仙心高氣傲,相與神龍分個高低,大戰不分晝夜,萬物燼毀,直到人類斷斷續續的出現,人仙敗了,倒在了地上,形成一座山,獻血流成了南江。人們用這個故事來警戒戰爭的可怕,后面說故事的人少了,當故事消失時,戰爭又來了。”

君不見終于放下了食盒,不解的問道:“所以龍之子就是指那個龍的后代?”

千里白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君不見,嘆息道:“龍只存在傳說里,現在我們不僅要弄清這首三字韻文是什么意思,還要找到給你送信的人。”

“我已經問過龐將軍了,他再去找那個小太監時,人就已經銷聲匿跡了。”

“這會不會是凰梁皇室所為…”讓不假思索的拿起羊皮卷:“這個女人是誰?”

君不見跳起來一把奪過卷紙湊到油燈下死死地盯著:“你怎么知道這是個女人。”

讓也湊到油燈下指著羊皮卷說道:“喉結,喉結,這人沒喉結。”

被兩人擠在中間的千里白也一把奪過羊皮卷,看著兩旁的四只大眼睛,悶悶不樂的起身走到一旁。

“這些東西不知道和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有沒有關系,如果是那樣的話,這會是一個很大的陰謀。”

君不見和讓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他們都不知道過去發生什么,但接下來就要到無限城了。

此時,無限城剛剛結束夙人選拔。昨日的熱鬧已經離去,這座冰冷的城池繼續空曠著。

碼頭就在城郊的東北方,無限城的西北方是夙人的大本營,其斜對面就是龍冢裂縫,而東北方就是市集田地,在往上就是瓊江的碼頭。幾年前成為夙人的旦白皇子車禮植,就獨自在碼頭邊上的小森林花紅樹居住。

大雪紛飛,堆積在花紅樹的小樓上,落下來正好砸中戶燭的腦袋,戶燭一邊扶著被雪水腐蝕潰爛的柱子,一邊搖晃著腦袋。

“聽說他們回來了,馬上就要靠岸了。”

戶燭抬頭看向不遠處賞雪的車禮植,拿起一根剛砍下的松樹木頭替換在門柱上。三年前二人從旦白來到此地,只愿與門前的三個草靶為友。

“這么快就回來,肯定遇到些麻煩。”

雪落在車禮植纖細白皙的手心里,一片還沒來得及融化,另一片又接連而來,但最后都變成一攤冰冷的水。戶燭終于翻新修好了樓閣,拍打著身上的積雪,微笑道:“肯定啊,在過不了幾天就是世無歌的大婚,他們沒留下來,不是和世家有關,就是和第五家有關。”

“和誰家有關有什么關系呢?反正與我們無關”。車禮植看向跟隨自己多年的戶燭,兩人相視一笑。

“哦對了,我在老高那里定了兩鯉魚,是他們昨天在瓊江上面打的,再不去,怕今天的早飯就只能喝粥了。”

戶燭放下工具,披上黑狐披風,一會就跑了出去。車禮植看著戶燭,在看著漫天飛雪,這就是他渴望的自由吧。

車禮植到了碼頭,人山人海中只初家衛兵在卸貨,看不到漁船的蹤影,車禮植向旁邊的舶官問道:“您好,請問今天的漁船怎么還沒回來。”

舶官看車禮植穿著夙人的衣服,而且披風也很富貴,所以態度比上一個這么問他的人好一些。

“聽說瓊江結冰,可能要到下午了,回去等等吧。”

雖然一連串的疑惑撲面而來,但戶燭還是沒有多問,看向不遠處的孟衛芙和千里白,心想著這件事肯定不簡單。往回走的路上,戶燭順便在集市買了些小菜,這個時候的肉是最貴的,戶燭想了想還是走向了肉攤。

“師傅,我要半只雞…”

“母雞還是公雞啊?”

“公雞…”

“大雞還是小雞啊?”

“小的,不要太小…”

“那就是大雞咯…”

咔嚓一聲,肉販遞過來大半只雞,足有四斤多。紀藍看著這么大只雞,又摸摸自己的錢袋子,抱歉的笑道:“不好意思,這個太多了,我家就兩個人…”

“要還是不要啊?”

紀藍詫異的看著滿面油光的肉販,禮貌的笑道:“要,要一半行嗎?”

肉販不耐煩的又是一刀下去,迅速用草繩系好丟在桌上,叼著旱煙抱怨道:“真他娘的麻煩,給你…”

“這么多?能不能便宜點。”

聽到戶燭的請求,肉鋪老板砍刀用力剁在砧板上,大聲吼道:“我要不是看你是夙人,我他娘的早不賣給你了,你想干嘛你。”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戶燭,戶燭尷尬的無地自容,手足無措之時,一個男子突然說道:“我給他付吧。”

是紀藍。紀藍提著要買給君不見的燒雞,接過那半只雞遞給戶燭。

“別怪他們,他們也有自己的難處。”

戶燭接過雞肉,將錢遞給紀藍,不過受到了紀藍的拒絕。紀藍揭開自己的斗篷,胸上夙人的標志清晰可見。

看著紀藍正要離去,戶燭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其去處,溫雅的笑道:“義士留步,我雖清貧,但也不想有欠于人,若閣下不介意,請到寒舍用飯,家中有上等的干果,是這里買不到的,請義士不要推脫。”

紀藍擺手笑道:“實在抱歉,我也是來給我家小姐買東西,她還在等我回去。若下次見面,我定不會辜負。”

此話一出,戶燭便知道紀藍口中的小姐是君不見,后退一步拱手道:“那就告辭了。”

看到戶燭離去,紀藍的放下之前的笑容,若有所思的看著戶燭的背影。

君不見遲遲等不來紀藍帶的燒雞,一上車就睡著了,孟衛芙讓車夫走的慢些,以至于不太顛簸。千里白看著一臉慈祥的母親,知道孟衛芙是個神經大條的人,長嘆一聲還是沒有發出心里的疑惑。但是一種沉重的不安還是盤踞在其內心里,他不想自己的母親也承受這些。

昏昏欲睡沒一會就到了初家大院,睡眼惺忪的君不見搖搖晃晃下了車,還沒來得及感慨就被人一把抱在懷里。君不見使勁聞著棉兒身上的清香,笑道:“這才幾天不見,怎么感覺你又好看了?”

話語間,君不見才發現棉兒已經泛起了淚花。

“怎么了?誰死了?”

一旁的初三一巴掌拍在君不見的背上,嗔怪的對其說道:“你這丫頭,能不能好好說話。”

君不見不好意思的吐著舌頭,拉起棉兒跑回馬車上,將孟衛博的食盒里最后一塊糕點塞到棉兒的嘴里,輕輕的擦拭著棉兒小臉上的淚珠。

棉兒拿下那塊糕餅,終于止住了哭聲,羞澀的看向耐心等待的君不見,笑道:“是師兄…”

君不見驚訝不解的詢問,這才得知不久前猴子和若水在無限城引起的轟動。棉兒帶著君不見和剛匯報完公務的千里白來到猴子的房間,此時的猴子正好在吃午飯。

“你都這樣了還吃…”

君不見一把奪過猴子的雞湯喝了起來,千里白也毫不客氣的拿起碗筷,棉兒見狀連忙給全身都是繃帶的猴子盛了一碗。梓因何一邊收拾著藥箱,一邊看得不亦樂乎,于是也直接坐了下來。

只露出兩只眼睛和一個嘴巴的猴子僵硬的瞪著君不見和千里白,憤怒的聲音困在喉嚨里變得模糊不清。

“死丫頭,臭小子…”

猴子的手在胸前中間晃蕩,可惜前面的兩人壓根沒搭理自己,氣得猴子直跺腳。正巧這時,若水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向眾人鞠了一躬后笑道:“我本想來給猴子施主加點餐的,沒想到你們一回來就看望他,看來是大團圓了。”

若水一邊說一邊打開食盒,不等猴子反應就坐了下來。眾人一邊嘲笑著猴子,一邊吃著孟衛芙為其準備的病號飯。等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梓因何才慢慢得喂猴子喝著粥。

“師姐,這次夙人選拔有沒有特別突出的?”君不見一邊吃著紀藍剛送來的燒雞,一邊認真的詢問著。

梓因何將粥碗遞給棉兒,走到藥箱邊倒騰著猴子的藥。君不見離開前特意囑咐她和棉兒關注著選拔的情況。梓因何看一眼沉浸在燒雞里的君不見和若水,心想著一個是豬,一個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豬。

“今年到是有幾個讓人眼前一亮的…”

君不見一聽此話,就興奮的抬起敏銳的目光,讓梓因何都眼前一亮的,那肯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文試那邊這幾年競爭沒這么大,但今年有個備淄國的夏野,以及臨江世家何池下;武試那邊,有一個太博吳困雪,凰梁的第五蓁和戈煌灘的柴惑疾。其他的都差不多。”

“不是說若水和猴子一戰成名嗎?”

梓因何拿出幾粒藥丸示意棉兒放在碗里,收拾著藥箱準備離開,臨走還不忘笑道:“我以為你說的是入選的,他倆破壞性太大,初將軍沒給通過,不過特地允許他們作為初家的家兵。”

看著梓因何離開,猴子也終于吃好了藥,棉兒不讓他亂動,因此大家也都相繼離開了。千里白覺得無所事事,漫無目的的走到城東大侍者的墳前,再往東就是一片森林。

漫天飛雪裝飾著這座新墳,旁邊還有新折的紙菊和香火,有人來過?千里白站里在大侍者面前,仿佛從前那樣,靈魂逃出了身體,他不知道這一連串的事該和誰傾訴。就在這時,初一帶著兩個孩子也來祭拜。千里白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然后又繼續低著頭沉思,這一舉動讓初一發現,原來兩兄弟這么陌生。

初一示意孩子們上前磕頭,兩個小人嫻熟的做完一整套禮儀后又跑到初一身邊,撲朔著大眼睛,好奇的看著千里白。

看著千里白正要離去,初一急切的發出了聲:“怎么樣?”

千里白遲疑的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一臉滄桑的初一。

“你指什么?”

“隨便什么…”

千里白扭過身體,不解的看向對方,四兩片刻后指著初一的身后問道:“他們是誰?”

初一似乎早有預料,溫和的看向身邊的兩個孩子。

“他們是公羊家的遺孤。”看著千里白冷漠的臉,初一繼續笑道:“你知道我沒有騙你,而且你是我唯一告訴的人。”

千里白依舊很淡定的看了兩眼兩個孩子,然后就走掉了。初一的心頭突然難過起來,低沉地看向大侍者的墓碑。

“他是不是不喜歡我們?”

男孩搖晃著初一的手,初一聞聲蹲下撫摸著兩兄妹的頭,笑道:“不會的,他是個很好的人。”

“爹騙人…”小女孩對初一叫喚道:“他都不對我們笑。”

初一將他們抱在懷里,這種溫暖給了他們十足的安全,看著初一上下蠕動的喉結,兩個孩子便知足的笑了。

千里白思考著最近發生的一切,不小心走錯的路,天已經快黑了,他終于重新踏上回家的路,卻在黑暗里看到了初忠落寞的身影。他這個祖父一點也不喜歡自己。

千里白依舊冷漠的行著禮,冷漠的看向對方。

“回來就好。”

初忠上下打量著千里白,他從未想過他能入選夙人,更未想過有一天他能得到帝皇,他把這一切歸功于梓歸井的教導。大侍者身前一直希望梓因何接手自己的衣缽,不僅多次向自己舉薦,還讓其參與低密型會議,可惜,這成了他的一個遺憾。如今,初忠希望千里白來接手。

“大侍者生前待你不錯,看來他沒有白疼你。”初忠拍著車輪示意千里白過來推輪椅,然后繼續說道:“現在你已經是夙人了,雖然還是三等,但是你身份不同,此行你功不可沒,以后多參加會議,成長都在這其中,你很快就能接手大侍者了。”

千里白停下了腳步,看向身后初忠的輪椅一路碾過來的印記,以及自己淺薄的腳印。低聲說道:“如若三年前我沒有得到帝皇,你甚至不會問起我”。

初忠仍然高傲的挺著胸膛,但猶如就在不久前突然回家的初一告訴世人退出夙人一樣,內心痛苦不堪。初忠艱難的扭過身體,卻只看到千里白冷漠的表情。曾幾何時,千里白也這樣面對過眾人的懷疑,而且最先否定自己的,便是他。

“我以前無所謂,因為我在意的人一直在我身邊,但現在…我開始介意了,我介意我所被要求的信仰,介意這一切的背后焉知不是我最介意的利益勾結,最介意的,是這些利益勾結要威脅我最在意的人。”千里白松開扶手,走到初忠的面前,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從未親近過你,大多從別人那里知道,可是,你的過去,猶如這無限城的雪,你要窮盡一生來融化它。”

初忠一言不發的看著千里白留下的腳印,他也想像他那樣對一切都介意,但他只能坐在輪椅上,甚至連反抗的支撐點都沒有。他用輪印復刻著,思索著,他所隱藏的,在意的,遠遠比千里白想忽略的更為復雜。

但是,他快死了,生命已經過了大半,他不希望自己的血親在自己死后還厭惡著自己。他推著輪椅繼續回家。

晚飯沒有太大的胃口,千里白站在雪地里,心里依舊拽著那封信。這個時候的君不見應該在狼吞虎咽,然后跑到大操場的看臺上四處張望。千里白就像小時候那樣,初護宇站在走廊口看著自己兒子的背影,不想去打擾,但又不忍心。

“小時候,你就站在那,而我就站在這里。”

千里白剛說完,雪就開始落了。初護宇最終還是走了進去,同一片天空的雪不約而同的落在父子的肩膀上。

“我應該早點走進來。”

“沒事,我都習慣了,早進來晚進來,都無所謂了。”

“龐解告訴我你們在凰梁遇到的事,我倒是沒想到你再次見到他會是以這樣的形式。”

“我也沒想到,我是以這樣的形式對你們的過去有所了解,畢竟從未有人和我提及。”

兩人走進了亭子。雪下大了。

“這些成年往事錯綜復雜,據我所知最早就要追溯到太博和奔流的交易,那時奔流是最強大的國家,你舅舅當時才十多歲,就被皇子沈鐸看中,在一次宴會上,百里政柯也一眼看中了你舅舅,那時百里政柯也只是皇子,但是沈鐸迫于奔流的強大還是將你舅舅交了出去。奔流的問閣,是天下寶藏之地,那里孕育了斷墨,孕育了藏文閣,你舅舅在那里歷練,幾年內實力大增。而你姑姑,因為她的存在,我才能在年少時享受自由無慮的青春,那年我21歲,你二哥三哥剛出生,你姑姑帶著北海和陸小雨去治理凰梁的水災,當時參與其中的只有幾個國家,其中包括奔流,誰能想到,大約五年后,奔流就沒了。你姑姑當年已經23歲了,你爺爺想把位置傳給她,所以沒有強迫她結婚。但是之后便有了那種傳聞,你爺爺很氣憤,最氣憤的是你姑姑沒有否定更沒有避諱,在你出生后,你爺爺答應了第五家的婚事,同時想把北海逐出夙人,為此還派人暗中陷害過她。但是大侍者不同意,你見過北海,應該知道她這個人不簡單。”

千里白為初護宇倒了杯熱茶,回想起一身紅裝的北海,說道:“她到地有什么特別之處。”

初護宇接過熱茶,一口就讓身上的寒冷褪去了。

“雖然天下之人都認為夙人是至高的榮譽,但是每年真正入選的人并不多,各皇室大家都會壟斷人才,巴不得壯大自己的隊伍。而北海,你應該也知道她入選夙人的不易,即使如此,她仍堅持要留下來。”

初護宇看了一眼嚴肅認真的兒子,才發現千里白的耳朵上有一塊由來已久的疤痕,也才發現他的眼睛和自己姐姐的是多么相似。

“世界上有很少一部分人能控制自然屬性,比如師祖和小雨,陸家兄妹的離開讓大侍者更珍惜北海,這也說服了你祖父。當時你剛剛誕生,你母親十分虛弱,是百里夫人一直在照顧你們,你母親與她一見如故。因此你祖父就向百里政柯提議北海和孟家的婚事,當然這也有他的私心,本以為你姑姑和北海都不會同意,但是她們出乎意料的平靜。等到夙人選拔結束,婚禮快到了,但是北海消失了,你姑姑簡直像發了瘋,這讓所有人更加證實了那個傳聞,但是第五龐衣仍然堅持婚禮,沒人知道北海去了哪里,所以你祖父欺騙了你姑姑,而且還給她施了域,婚禮上人們默不作聲。當所有人以為一切快結束時,北海穿了一身喪服出現在祠堂門口,你爺爺下令驅逐北海,但當時沒幾個人是她的對手。北海并劫持了第五宴,這讓第五離荊不得不放開你姑姑,大侍者不想更多的人受到傷害,于是下令解了你姑姑的域,并放走了她們。”

千里白不解的看著初護宇,他從未這么近的觀察過自己的父親,也從未和他說過這么多話。

“那為什么,姑姑和北海沒有…”

“當時得到命令施域的是尤不語,就是車禮植的舅舅,因此剛解開域,北海就殺了他,但沒想到,那是個域中域,一旦解開一個,另一個就會立刻施展,而后面這個域是一個六四域。”

千里白震驚的看到初護宇。六四域是尤三則創立的,分為天域和地域,被施域者一生都會背負這個域的詛咒,兩域相遇,地域就會焚心而亡,除非施域者親自解開,或者天域死去。傳說人間到地獄的距離大約6371公里,六四域因此得名。

“那我舅舅呢?其實這一切說起來和他并沒有太多的關系”。

“你舅舅遭遇了太多的不幸,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天妒英才吧。”

千里白雖然和孟衛博相見不多,孟衛芙也不愿多提及自己的兄長,但是外界關于舅舅的傳聞他也有知一二。

莫友是進來告訴初護宇君不見又在和別人打架,初護宇起身拍了拍千里白的肩膀,笑道:“你出生的時候,是你姑姑和北海還有百里夫人接生的,你母親為了感激他們,每人贈送了一面銅鏡,而你舅舅是第一個抱到你的男人。那天,我們都很幸福。”

千里白看著初護宇離開的背影,肩上還有溫度,他笑著看向還在繼續下的雪,雖然烏云壓的很低,但是地上一片雪白,一片純凈,無論誰想隱藏什么,至少父親不會欺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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