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摸了摸這雙新襪子，他指尖有些粗糲，但也能摸得出來，用的是很好的料子。

就像她給小寶做的衣裳，他雖然不怎么過問，卻也伸手暗暗摸過的，用的都是很好的料子。

戚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次，刀子連她脖子都割破了，把她給嚇到了？總之，從那之后，這個女子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對他怎么樣姑且不論，對小寶的確是好了不少。

而且是真的不省。

如果有一個蛋，那一個蛋都會全給小寶吃，她自己連舔都不會去舔一口。

戚延將襪子小心疊了疊，放到了旁邊，然后就拿起那個樣式非常奇怪的衣裳？在身上這啊那的比了比。

“這什么，衣裳？”他問。

杜萱覺得這獵戶說話慢吞吞的，斷句有時候的確是很容易拉仇恨啊。

你可以否認我做衣裳的水平，但你不能否認我做衣裳的能力，這不是衣裳是什么？

這件衣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這叫背心。”杜萱說，“當然是衣裳，不是褲子，你別往腰腿上比劃了。”

她做了個往身上套的姿勢，“夏天穿的，涼快。”

戚延挑了挑眉毛，似乎對于她在秋天做夏裝的行為并沒有什么意見，就給背心整整齊齊地疊好了。

杜萱從床上下來，朝他招了招手，“你過來這兒坐著，有人在這讓他貼著，他能睡得踏實些。換了新環境，他眼睛又瞧不見，本來就更容易夢驚。”

戚延在她原本坐的位置坐下了之后，才慢吞吞問了句，“你，去哪。”

“做飯去。”杜萱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戚延從她臉上竟是看出了幾分狡黠來。

杜萱活動了一下手腕，“我回來這趟，可就是為了這個呢。”

別人吃她碗里的飯，她但凡是個能發火的情況和身份，她非得連碗都給砸了。

但她不能，那么當然要怎么惡心來的就怎么給人惡心回去。

這可真是讓人斗志昂揚啊，杜萱朝著灶房走去的腳步都變得輕快了不少。

杜家的灶房可比她那小破屋小破院子里那間灶房要寬敞多了，灶門都有三個。

杜萱到灶房的時候，小叔的婆娘劉氏就在灶房門外站著，一副無聊的樣子，手里捧著一堆不知道山里打來的什么堅果啃著。

堂嫂馮氏則是在灶房里，給灶門里生火，準備做飯。

杜萱被趕出去之后，這事兒基本就是馮氏做。

看到杜萱來了，劉氏挑了挑細眉，“喲，來得可正好……”

原主的小叔是杜老頭杜老太的老來子，寵得很，挑媳婦就要挑漂亮的。

所以劉氏長得還不錯，而且是個有些手段的，她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說一句重話，就算生氣了，說話聽起來也是溫聲細語沒有高腔的。

而且在杜永富面前很會撒嬌，所以嫁進杜家來之后，連點重活兒都沒干過，說來也是比較趕巧，她剛嫁進來沒多久就懷孕了。

加上雖然年紀相去不遠，但輩分就是高出一截兒，占著這個長輩的理兒，很多事情本來就落不到她頭上，又有杜永富護著她，那就更加不用干什么活兒了。

而且她生孩子的時候是難產，差點一尸兩命，好不容易才生下了杜金鈴，身子也垮了，自然是好好養著，只是好像養著養著……就成習慣了？也不知道她這身子究竟養得怎么樣了。

總之，她就沒再下地干過活兒，又把杜永富哄得極好，但凡杜大家的，甭管是楊氏還是杜蓉或者馮氏，要是欺了她，杜永富絕對不會就那么算了，搞得現在大房和三房，都有些要分家的架勢。

要不是杜老頭和杜老太還沒死，估計這家就分了。

杜萱走進了灶房，馮氏看到她，嚇一跳，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

“你……干、干嘛？”馮氏先前還敢在杜萱面前甩一甩臉子，仗著那一時之氣，現在那股氣兒過了之后，馬上就沒了那勁兒了。

“做飯啊。”杜萱微微一笑，“堂嫂辛苦了，歇著讓我來吧。”

馮氏看著她，有些僵硬，半天沒動。

杜萱繼續道，“以往我還在家的時候，也都是我做的。現在住回來了，自然也得幫家里干點活兒吧。”

馮氏聽了這話，覺得也有道理，主要是以前真的是杜萱干，只不過杜萱被趕出去有些日子，就都是她做，搞得她都已經有些習慣了。

馮氏擦了擦手，支支吾吾道，“那、那……你油別放多了，米也省著點。不然等婆母回來，要生氣的。”

“堂嫂等著吃吧。”杜萱依舊笑瞇瞇的。

馮氏將信將疑地從灶房出去了，瞧見劉氏在灶房外頭。

她也著實是個沒脾氣的，先前還和劉氏吵嘴呢，這會子冷靜下來之后，也不覺得自己主動開口有什么跌份兒，就說道，“嬸娘，我咋覺得不怎么放心呢？萱娘不會胡來吧？”

劉氏啃著堅果，聳了聳肩膀，問道，“我不知道啊，怎么才算是胡來啊？”

“就……”馮氏想了想，“做飯用料用多了之類的。”

“那不好么？”劉氏反問。

馮氏瞪圓了眼睛，“等婆母回來……”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劉氏打斷，“等她回來，也和你沒有關系啊。人是她給逼回來的，飯是萱丫做的，和咱們有什么關系？”

馮氏愣住了，也不知道是覺得劉氏說得有道理呢，還是怎么的，總之她一時半會兒都沒說出話來，嘴張著卻跟啞炮似的。

劉氏笑了笑，“我倒是希望萱丫多做點好吃的，我家金鈴兒可好久都沒吃點好的了。”

興許是因為也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馮氏原本還想說什么的，此刻也把嘴給緊緊閉上了。

外頭的話語聲，隱隱約約地傳了進來。

杜萱聽著笑了笑，別的不說，這個劉氏倒的確是個有些心眼的，也難怪杜永富基本上算是杜永興一手帶大的了，卻還能搞到幾乎兄弟鬩墻的程度。

好在楊氏蠢笨，一到想占便宜的時候，原本就不高的智商還會直線下降。沒有劉氏這么多彎彎繞繞，不然還真沒那么好對付。

杜萱心里一邊這般想著，一邊從灶門上掛著的兩條熏得漆黑的臘肉上切了一坨下來。

面無表情的宛如一個提刀的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