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松柏山腳處來來往往下山上山的人,溫詞意和許思眠便跟在一群人后面,慢悠悠地踱步。
溫詞意見許思眠垂著眼,湊過去問道:“學弟在想什么?”
許思眠瞳眸澄澈的沒有一絲雜志,只是看不清情緒,他側首道:“沒有。”
“啊……”溫詞意微嘆息道,在接受到許思眠投過來的不解的眼神,她才說道:“小學弟我們都這么熟了,你還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樣子。”
許思眠:“……”
他揉了下眉心,下顎繃緊道:“沒有。”
溫詞意饒有意見地點點頭:“嗯,沒有,你說的。”
許思眠沒有再說話,他們兩個無言地爬了一陣,山上的小賣鋪倒是開的多,許思眠側眸覷了眼溫詞意,她的面容正泛著白,許思眠停了一下,對溫詞意說道:“學姐,你等一下。”
溫詞意不明所以:“嗯???”
許思眠示意溫詞意去看不遠處的小賣鋪:“我去買瓶水。”
溫詞意想也沒想,拉住正要走的許思眠的衣角,她比許思眠要矮,此刻正稍稍墊著腳,湊近他的耳廓道:“學弟,這里水很貴,我去買。”
她想到之前本初的老板笑著告訴她,許思眠是靠駐唱攢學費的,松柏山景點賣的水都很貴,少說也要幾十。
她主動向前走去:“我去吧,學弟有沒有想吃的?”
許思眠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嘴角卻在溫詞意看不見的地方勾起,露出一個短暫的弧度:“沒有。”
溫詞意挑了下眉梢,安撫地拍了拍許思眠說:“沒事,學姐有錢。”
許思眠沒忍住,淡淡地笑了一下,他彎著眸子,似藏匿著明月朔風道:“真的沒有。”
溫詞意見許思眠笑,一時間頭腦發熱說道:“沒事學弟,只要你喜歡,學姐星星都給你買下來。”
“……”許思眠眼眸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學姐真有趣。”
溫詞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她穿著很普通的衣服,說著比天還狂妄的話,溫詞意的脖頸染上淡淡紅絲。
她偏開頭輕咳一聲假裝環顧四周說道:“嗯……”
等她回過神時,許思眠將一瓶涼水塞入她的懷里,他擰開瓶蓋,揚首喝了幾口。
幾滴水珠沿著瓶壁順著滾動的喉結緩緩劃過許思眠的衣領,在上面淹出一抹印痕。
溫詞意趕忙收回視線,心里的小人不斷地在做深呼吸。
兩人繼續爬了一陣,期間許思眠還扶了溫詞意一把,溫詞意不自然地道:“謝謝學弟。”
許思眠輕瞥了一眼溫詞意,嗯了一聲。
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他們在爬到山頂,那片透亮的云海環繞著散發著橘光的太陽,柔軟的光線輕吻著山頂的寺廟。
這寺廟不大不小,四面朱紅色,門前古井旁栽著一顆存在了上千年的銀杏樹,肢體軀干龐大,連綿不絕燦黃的銀杏葉落在地方,竟添生出了幾分古韻。
那寺廟剛好走出來一個人,許思眠與那人對視上,只輕點了下頭。
像是認識。
那人視線落到正目不轉睛看著銀杏的溫詞意身上,目光挪揄,許思眠眸光冷淡,眼神警告:看完了就滾。
這是他表兄。
他表兄笑盈盈地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子,故意出聲使壞道:“表弟,你怎么在這?”
溫詞意聽到動靜,側眸瞥了眼說話的人。
許思眠沒想到這人還敢開口,冷下臉色無聲地說了一個字:滾。
接受到自家表弟散發著的低氣壓,那人見好就收,對著溫詞意和善地笑了一下,接著拔腿就走。
溫詞意:“???”
許思眠低聲解釋道:“一個不太熟的表哥。”
溫詞意聽了這話,點點頭沒再說什么,接著大門那邊再次傳來動靜,一位小和尚拿著一疊牌子,見到二人,殷切地問道:“二位施主需要掛祈福牌嗎?”
溫詞意漫無目的地看了一圈,發現左側的欄桿上掛了一眾祈福的牌子,那小和尚忙道:“我們右邊有位置,也可以掛。”
溫詞意笑著說道:“那我就掛吧,”她側眸看向許思眠:“學弟呢?”
許思眠眼底暗深,簡介說道:“嗯。”
那小和尚一聽有戲,手忙腳亂地翻出一個柜子,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二位可否為我們這小寺廟捐的香火錢,”他態度誠懇道:“不瞞二位說,本觀危急,也不多,一個人就10塊錢。”
下面一瓶礦泉水都賣幾十,溫詞意想了想,她有點明白這寺廟為什么這么舊觀了。
她笑瞇瞇地對那小和尚道:“你等一下哈……”她摸了摸口袋,卻想起自己沒有帶現金。
小和尚見此,變戲法地拿出一個牌子,語善解人意道:“沒事,本觀可支持微信支付寶掃碼。”
溫詞意:“……”
她彎起眉眼,語氣里透著歡樂,這小和尚看著比較小,卻還挺有意思,她聲線歡快道:“那我掃一下。”
旁邊卻兀自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許思眠眸底噙著一絲涼意,將那二十塞入那箱子的投入口里,徑自說道:“好了。”
他在小和尚沒反應過來時,取下兩個掛牌,拉著溫詞意往對面走:“掛這邊。”
他的動作讓溫詞意產生了一些不必要的幻覺,溫詞意打趣道:“怎么,小學弟,吃醋了?”
許思眠繃著一張臉,否認道:“沒有。”
“那就是有,”溫詞意倏然靠近許思眠,她大膽地對上許思眠的目光,聲線蠱惑道:“小學弟,不要在學姐面前隱藏心思。”
許思眠呼吸慢了半拍,他稱得上是慌亂地偏開眼:“沒有。”他遞了一個牌子給溫詞意道:“學姐寫吧。”
旁邊的欄桿上放置著一盒狼毫毛筆,溫詞意認真思考了一瞬,抽取了一支。
她寫了短短幾個字,卻也沒讓許思眠看,她快速地掛好牌子,笑著說:“學弟,該你了。”
許思眠低眸,眼里劃過幾分摸不清的心緒,他指尖移動,短短的幾個字便躍然牌上。
溫詞意見許思眠筆只動了幾下,似乎寫的是一串英文。
她百無聊賴地拉著語調問道:“學弟——”
許思眠抬眼看她。
“你知不知道學姐寫了什么?”溫詞意挪揄道。
許思眠搖了下頭,他目光落到遠處:“學姐……”
溫詞意問:“怎么了?”
許思眠捏了下牌子,那句要不要看我的牌子在喉間徘徊了好久,最終他也只是冷淡的道:“沒什么。”
他掛了牌子,率先往下山的道路走去:“學姐,該回去了。”
他肉眼可見的冷淡讓溫詞意有些措手不及。
溫詞意下山的時候想找許思眠搭話,卻都被他不冷不熱的態度擋了回來。
溫詞意有些郁悶,可更多的是不理解,剛才還好好的。
兩個人像陌生人一般的回了酒店。
溫詞意興致缺缺,期間也沒有再說話,回房后,喝水都有一搭沒一搭的。
她下樓打算吃午飯,可看著那滿目的美食卻怎么也沒有食欲,她被許思眠那轉變的樣子擾亂了心緒。
她應該靜一靜,先去準備下午的會議。
一個下午結束,溫詞意才將自己從忙碌里剝奪出來,何畫給她訂好了回瀟江的機票。
直至飛機落地,溫詞意也仍然沒想明白,她到底是哪里惹著了許思眠。
她和許思眠相處這么久,原先以為自己能走近一點點他,卻還是被他豎起來的殼擋在了外面。
溫詞意懊惱地揉了揉腦袋,真的想不通。
她這一狀態持續到她去樓下店鋪買咖啡都還沒消停。
難道,真的是她最近撩得過火了?
溫詞意反思自己,好像確實是有些撩得過火。
她拉開小店的門,卻沒想不注意撞上了在外面正要走進來的人。
溫詞意捂了下額頭道:“不好意思啊,我沒看見。”
那人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沒事。”
聽到這句話,溫詞意動作莫名僵住了,就連呼吸都微不可查地頓了幾秒。
她緩緩抬頭,面前的人眉眼輕揚,穿著一套黑衣黑褲,卻擋不住的芝蘭玉樹,他身線挺得很直,眸光散淡漫不經心。
溫詞意唇張了張,干澀道:“季則淮?”
季則淮顯然也有些愣怔,他抬眼,視線與溫詞意目光撞在一塊,聲線帶著不可置信:“詞意?”
溫詞意唇張了張,竟不知道說什么。
季則淮卻兀地說道:“好久不見,聊聊?”
幾分鐘后,兩人尷尬地坐在了咖啡店靠窗的座位上,溫詞意想著寒暄道:“恭喜你成了CR的代理人。”
季則淮淡淡地說道:“同喜,你也有了自己打拼出來的事業。”
兩個人不尷不尬,溫詞意后知后覺地說:“那個,我接到你公司的晚會邀請,但是我沒碰見你啊。”
季則淮垂著眼,語氣依舊平和:“嗯,可能那個時候我正在工作交際。”
溫詞意咬了下吸管,訕訕地道:“嗯嗯,挺好挺好。”
她眼神飄忽不定,卻又不敢再說什么,她想著都見過面了,要不今天就先到這。
眼尾卻掃到季則淮忽然俯身靠過來,她下意識地想躲,季則淮卻沉聲道:“別動。”
他氣息淺擦過溫詞意發梢,指尖倏動了下,白皙的手攤開在溫詞意面前,溫詞意注意到,那是一片很小的銀杏葉,皺皺的。
但她沒注意到的是,不遠處呆傻著的周末。他忙里偷閑跑了大老遠來這買他心心念念的咖啡,進門就遭受到了視覺沖擊。
好吧,也不是沖擊,就是他要助攻的學姐被人從發梢那取下了一片葉子,在那個時候,他腦子比思緒快,用手機拍下了那男的手蹭過溫詞意發尾的那一幕。
周末手忙腳亂,他盯著這照片看了一會,莫名有點心慌,他暗戳戳地發給了許思眠。
周末:許哥,這是咋回事啊,學姐怎么旁邊有個男的啊,你人呢?
許思眠站在離著不遠的路燈下,袋里手機一振,他隱晦的視線從咖啡館收起,垂著眼看了下手機,麻木地回了一個字:嗯。
牛頭不對馬嘴。
溫詞意本應道謝,可不知為何,她甚至分神的想著,許思眠在和她下山的時候,有沒有注意到她頭發里偶爾的一片葉子。
季則淮將葉片扔進桌邊的垃圾桶,問道:“你去了臨安松柏山?”
“啊,”溫詞意應道:“是的,去那邊出差。”
“嗯,”季則淮仿佛只是閑聊,又隨意地扯了幾個話題,溫詞意配合著搭話,這么一下來也快將近一個小時。
季則淮狀似無意地往窗外看了一眼,琢磨著說道:“夠了,時間不早了,下次我們公司見吧。”
溫詞意忙點頭道:“好的。”
季則淮站起身,深深地看了眼溫詞意。
等他走后,溫詞平復了一會“他鄉遇故知”的心情,拿著早已涼透的咖啡打算回家。
她將凳子推回桌下,不經意地覷了眼窗外,卻意外地與另外一個人的視線對上。
不知何時,許思眠抱著臂,脊骨貼著路燈,可那雙總是云淡風輕的眸子里此刻卻沒有任何溫度。
溫詞意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倒流,她心下一緊,感到一陣從尾稚直竄頭皮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