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螢火蟲小巷(套裝全兩冊)
- (美)克莉絲汀·漢娜
- 5750字
- 2022-08-12 16:50:35
3
凱蒂·穆勒齊的鬧鐘響起時天還沒亮,她咕噥一聲躺著不動,望著三角形的天花板。想到要上學(xué),她就渾身不舒服。
對她而言,初二慘透了。一九七四年完全爛到家,根本是社交沙漠。感謝老天,再過一個月本學(xué)期就結(jié)束了,不過暑假也好不到哪里去。
六年級時,她有兩個好朋友,她們做什么都在一起,一起參加青年會的馬術(shù)比賽,一起加入少年團(tuán)體、騎著腳踏車互相串門子,但十二歲那年夏天,這段友誼畫下了句點。那兩個女生變得很野,沒有其他方式可以形容。她們在上學(xué)前抽大麻,經(jīng)常逃課,到處參加派對,凱蒂不肯加入,于是她們絕交了,就這樣。因為她曾經(jīng)和嗑藥的人來往,所以學(xué)校里的“好”孩子排斥她,現(xiàn)在她的朋友只剩書本,她反復(fù)讀了《魔戒》好幾遍,甚至能背出整段場景。可惜就算擁有這種特技也不會受人歡迎。
她嘆著氣下床。樓上的小儲藏室不久前改裝成浴室,她迅速洗了澡,將金發(fā)編成辮子,戴上蠢到家的鏡框眼鏡。這副眼鏡太老土了,圓形無框眼鏡才夠酷,可是爸爸說現(xiàn)在沒錢給她配新眼鏡。
她下樓到后門,將喇叭褲的褲管貼腿折好,穿上放在水泥階梯上的超大黑色雨靴。她以月球漫步般的動作踏過深深泥濘到后面的馬棚,他們的老母馬一拐一拐地來到圍欄前,嘶鳴著打招呼。“嗨,甜豆。”凱蒂撒下一把糧秣,搔搔馬兒細(xì)柔的耳朵。
“我也很想你。”她是真心的。兩年前,她們形影不離,那年夏天凱蒂每天都騎馬,在斯諾霍米什郡游園會上贏了很多獎。
可惜世上的一切都變得太快,現(xiàn)在她懂了。馬兒會在一夜之間衰老跛腳,朋友會在一夜之間變成陌生人。
“拜。”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在黑暗中一步步走過泥濘的車道,在門廊上脫掉雨靴。
一打開后門,便可見屋里亂得天翻地覆。媽媽一身褪色印花家居服,腳踩粉紅毛拖鞋,叼著夏娃薄荷香煙站在爐子前,將面糊倒進(jìn)長方形煎盤。她將長度及肩的棕發(fā)綁成單薄雙馬尾,以桃紅色緞帶固定。“凱蒂,準(zhǔn)備餐具。”她頭也沒抬,“尚恩!快下來!”
凱蒂乖乖聽話。餐具剛擺好,媽媽就出現(xiàn)在她身后忙著倒牛奶。
“尚恩——快來吃早餐。”媽媽再度對著樓上大喊,這次加上了神奇咒語,“牛奶倒好嘍。”
不到幾秒鐘,八歲大的尚恩跑下樓,沖向米色塑料貼面餐桌,路上絆到他們不久前養(yǎng)的拉布拉多幼犬,他開心地咯咯笑著。
凱蒂正準(zhǔn)備在固定位子坐下,視線正好由廚房門口看到客廳,沙發(fā)上方的大窗戶外出現(xiàn)了令她驚訝的景象:一輛搬家卡車停在對面路旁。
“哇!”她端著盤子走到客廳,站在窗前,隔著小農(nóng)場觀察對面那棟房子。那棟房子很久沒人住了,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是空屋。
她聽到媽媽的腳步聲由后面接近,踩在廚房的假紅磚合成地板上很響,到了客廳的深綠色地毯上就變得很小聲。
“有人搬進(jìn)對面的房子了。”凱蒂說。
“真的?”
“假的。”
“說不定他們剛好有個跟你一樣大的女兒,如果你能交到朋友就好了。”
凱蒂忍住不回嘴。只有媽媽會以為初中生很容易交朋友。“隨便啦。”她沒好氣地轉(zhuǎn)身,端著盤子到走廊,站在耶穌像下面安靜地吃完早餐。
媽媽果然跟來了。她一言不發(fā),就這么站在“最后的晚餐”掛毯旁。
凱蒂終于受不了了,兇巴巴地說:“干嗎?”
媽媽嘆了口氣,輕到幾乎聽不見:“為什么最近我們動不動就吵架呢?”
“是你先開始的。”
“你應(yīng)該知道不是我的錯吧?”
“什么不是你的錯?”
“你交不到朋友這件事。如果你——”
凱蒂轉(zhuǎn)身走開。媽媽老愛說她再努力一點就能交到朋友,老天爺啊,再聽一次她肯定會吐。
幸好這次媽媽沒追上來,而是回到廚房大聲說:“動作快點,尚恩·穆勒齊,校車再過十分鐘就要出發(fā)嘍。”
弟弟開心地笑著,凱蒂翻個白眼上樓。無聊,老媽每天都說一樣的蠢笑話,真不懂弟弟怎么笑得出來。
答案立刻出現(xiàn):因為他有朋友,朋友讓生活變得輕松。
她躲在房間里等候老舊福特旅行車離開的聲音。她說什么也不讓老媽載她去學(xué)校,每次凱蒂一下車,媽媽都用超大音量說再見,還猛揮手,簡直像參加“價格猜猜猜”節(jié)目的矬蛋。大家都知道,被爸媽接送的人會被同學(xué)笑死。她聽見輪胎慢慢開過礫石路的聲音,這才終于下樓,洗好碗盤,收拾書包出門。天氣很晴朗,但昨晚下過大雨,車道上到處是管子大小的坑洼,五金行的那些老家伙八成開始念叨要淹水了。她穿著仿冒地球鞋(6),鞋底被爛泥吸住所以走不快。她專心致志地保護(hù)她僅有的一雙彩虹襪,到了車道盡頭才發(fā)現(xiàn)對面路上站著一個女生。
她美呆了,高個子,大咪咪,一頭赭紅長鬈發(fā),臉蛋長得像摩洛哥公主卡羅琳:肌膚雪白,嘴唇飽滿,濃睫纖長。她的打扮更是沒話說,穿著三顆紐扣的低腰牛仔褲,縫線處接上綁染布做成闊腿大喇叭款式,腳上是四寸高軟木厚底鞋,身穿粉紅色鄉(xiāng)村風(fēng)飄飄袖罩衫,至少露出五厘米的肚子。
凱蒂將書本抱在胸前,懊惱昨晚不該擠痘痘,也懊惱自己穿的是廉價老土的牛仔褲。“呃……嗨。”她停在路旁,“校車停在這一邊。”
濃濃的黑色睫毛膏與亮粉藍(lán)眼影下,那雙巧克力色眼眸望著她,眼神讓人猜不透。
就在這時,校車來了,停在路邊時伴隨著一陣呼咻咔嚓聲,車身抖個不停。凱蒂曾經(jīng)暗戀的男生自車窗探出頭大喊:“嘿,矬蒂,濕了沒?”接著放聲大笑。
凱蒂低著頭上車,頹喪地坐在最前排,她向來獨自坐這個位子。她繼續(xù)低著頭,等候新來的女生從旁邊走過,但沒有人上車,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校車慢吞吞地啟動,她放膽抬頭往路上看。
天下最酷的女生不見了。
塔莉還沒出門就開始覺得不適應(yīng)。今天早上她花了兩個鐘頭挑衣服,好不容易打扮得像《十七》雜志上的模特兒,但又覺得全身上下不對勁。
校車抵達(dá)時,她瞬間下定決心:她不要在這個偏僻的鬼地方上學(xué)。雖然斯諾霍米什距離西雅圖市中心車程才短短一個小時,但她感覺仿佛來到月球,這個地方在她眼中就是這么陌生。
不要。
說什么都不要。
她大步走上礫石車道,猛地推開前門,門板重重打在墻上。
她學(xué)到一個道理:夸張可以強(qiáng)調(diào)意見,就像標(biāo)點符號一樣。
“你八成嗑太多藥了。”她大聲說完后才驚覺媽媽不在客廳,只有搬家工人在。
其中一個停下來不耐煩地看她一眼:“啥?”
她毫不客氣地從他們中間擠過去,差點撞倒他們正在搬的衣柜。工人低聲罵了一句,但她不在乎。她討厭這種感覺,怒氣沖沖卻無處可發(fā)泄的感覺。
她絕不會讓所謂的媽媽害她心里糾結(jié)。這個女人一再遺棄她,沒資格影響她的心情。
她找到主臥室,媽媽坐在地板上剪《時尚》雜志里的圖片。她像平時一樣,波浪長發(fā)雜亂毛糙,用一條惡心又過時的串珠皮發(fā)帶綁住。她沒有抬起頭,只是翻了一頁,那是演員伯特·雷諾茲的裸照,他滿臉笑容,只用一只手遮住重要部位。
“我不要念這所鄉(xiāng)下學(xué)校,這里的學(xué)生太老土。”
“哦。”媽媽翻到下一頁,拿起剪刀準(zhǔn)備剪洗發(fā)精廣告上的一片花朵,“好。”
塔莉好想尖叫:“好?好?我才十四歲。”
“寶貝,我的工作是愛你、支持你,而不是干預(yù)你。”
塔莉閉上雙眼,默數(shù)到十之后才再次開口:“我在這里沒有朋友。”
“交新的就好啦。聽說你在以前的學(xué)校是人氣女王。”
“拜托,媽,我——”
“白云。”
“我才不要叫你白云。”
“好吧,塔露拉。”媽媽抬起頭確認(rèn)效果。她成功了。
“我不屬于這個地方。”
“塔莉,別說這種話。你是大地與天空的孩子,無處不是你的歸宿,《薄伽梵歌》說……”
“夠了。”塔莉轉(zhuǎn)身走出去,媽媽還兀自說個不停。她不想聽毒蟲的勸告,反正她講的那些都是印在夜光海報上的老套屁話。她順手從媽媽的皮包里拿了一包維珍妮薄荷香煙,出門往街上走去。
接下來幾個星期,凱蒂由遠(yuǎn)處觀察新來的女生。
塔莉·哈特與眾不同,又酷又大膽,在灰暗的綠色走廊上比所有人都亮眼。她沒有門禁,在學(xué)校后面的樹林抽煙也不怕被抓。大家都在說她的事,凱蒂聽得出來,他們低聲議論的語氣中帶著崇拜。這里的學(xué)生大多在斯諾霍米什土生土長,父母不是酪農(nóng)就是紙廠工人,在他們眼中的塔莉·哈特新奇無比,每個人都想和她做朋友。
鄰居立刻成為矚目焦點,使得凱蒂更難承受排擠。她不曉得為什么覺得這么受傷,她只知道雖然每天早上她們一起等校車,但感覺像隔著整個世界,中間橫亙著惱人的沉默,凱蒂極度盼望塔莉跟她說話。
但她知道這永遠(yuǎn)不會發(fā)生。
“……趁《卡洛爾·伯納特秀》(7)開始之前送過去,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凱蒂?凱蒂?”
凱蒂從桌上抬起頭,她原本在廚房餐桌上寫社會科作業(yè),結(jié)果趴在書上睡著了。“你說什么?”她將沉重的眼鏡往上推。
“給新鄰居的見面禮。我做了漢堡幫手(8),你幫忙送過去。”
“可是……”凱蒂拼命地想借口,只要能脫身什么都好,“人家都搬來一個星期了。”
“的確有點遲,可是最近我忙瘋了。”
“我有很多作業(yè),叫尚恩去。”
“尚恩不可能和對面的女生做朋友吧?”
“我也一樣。”凱蒂悲哀地說。
媽媽轉(zhuǎn)身看著她。早上她花了好大的工夫上卷子、做造型,經(jīng)過一天的時間已經(jīng)全塌了,臉上的妝也掉得差不多了,圓潤的蘋果臉顯得蒼白疲憊。她穿著去年圣誕節(jié)收到的黃紫相間鉤花背心,紐扣扣錯了。她看著凱蒂,走到餐桌邊坐下:“我想說句話,你可以答應(yīng)我不會發(fā)脾氣嗎?”
“恐怕很難。”
“我很遺憾瓊妮跟你絕交了。”
凱蒂怎么也想不到媽媽會冒出這句話。
“無所謂。”
“當(dāng)然有所謂。我聽說她最近都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凱蒂想說她不在乎,卻驚覺淚水刺痛雙眼,記憶如浪潮撲來——在游園會上她和瓊妮一起坐飛天秋千,坐在農(nóng)場馬廄外面聊著中學(xué)將會有多好玩。她聳了聳肩:“嗯。”
“人生有時候很艱難,尤其是十四歲這個年紀(jì)。”
凱蒂翻了個白眼。她至少知道老媽不可能明白少女的人生有多艱難:“媽的,對極了。”
“我會假裝沒聽見你說那個詞。應(yīng)該不難,因為我以后不會再聽到了,對吧?”
凱蒂忍不住希望自己能像塔莉,她絕不會這么輕易讓步,她很可能會點起一支煙,看媽媽敢有什么意見。
媽媽從裙子的大口袋里摸出香煙,點燃之后端詳著凱蒂:“你知道我愛你、支持你,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可是凱蒂,我想問你到底在等什么?”
“什么意思?”
“你整天都在看書、寫作業(yè),這樣別人怎么有辦法認(rèn)識你?”
“才沒有人想認(rèn)識我呢。”
媽媽溫柔地摸摸她的手:“被動等待別人幫你改變?nèi)松切胁煌ǖ模愿衤妍悂啞に固┘{姆(9)率領(lǐng)的那些婦女才會燒掉胸罩,在華盛頓游行。”
“為了讓我交到朋友?”
“為了讓你知道你有無限可能。你這一代非常幸運,想成為什么樣的人都沒問題,但是你必須勇于嘗試、主動出擊。有個道理絕不會錯:人生中只有沒做過的事會讓我們遺憾。”
凱蒂聽出媽媽的語氣有些怪,說到“遺憾”這個詞的時候略帶感傷。可是,老媽怎么可能明白中學(xué)的人氣戰(zhàn)場有多慘烈?她脫離少女時期已經(jīng)幾十年了。她說:“好啦,好啦。”
“凱瑟琳,我說得絕對沒錯,有一天你會領(lǐng)悟我是多么有智慧。”媽媽笑著拍拍她的手,“等你像我們一樣,你第一次求我?guī)兔φ疹櫺『⒌臅r候就會懂了。”
“你在說什么?”
媽媽大笑起來,凱蒂根本聽不出來哪里好笑。媽媽又說:“我很高興有機(jī)會跟你聊這些。快去吧,去跟對面的女生做朋友。”
有這么簡單就好了。
“還很燙,戴上隔熱手套。”媽媽說。
這下可好,戴著隔熱手套加倍丟人。
凱蒂走到流理臺前,看著那盤紅棕相間的黏糊糊的玩意兒。她認(rèn)命地拿起鋁箔紙蓋住烤盤后將邊緣捏緊,接著戴上縫成一格格、喬治雅阿姨做的厚手套。她走到后門,穿著襪子的腳套進(jìn)門廊上的仿冒地球鞋,邁步走下泥濘的車道。
對面的房子是農(nóng)莊風(fēng)格,屋底離地面很近,形狀是長條L形,正門在不靠馬路的側(cè)邊。屋瓦上滿是青苔,象牙白的外墻亟須重漆,水溝塞滿落葉樹枝,造成污水溢流;茂盛的杜鵑花叢遮住了大部分的窗戶,刺柏沿著房屋蔓生,形成一片綠色刺網(wǎng)。庭院很多年沒人整理了。凱蒂停在正門前,深吸一口氣。
她一只手小心地端著烤盤,脫下一只手套敲門。拜托,千萬不要有人在家。屋內(nèi)幾乎立刻傳來腳步聲。
門開了,來應(yīng)門的是個高挑的女人,穿著飄逸長袍,前額綁著印度珠串,戴著兩只不同樣式的耳環(huán)。她的眼神很奇怪,感覺茫茫然,像是嚴(yán)重近視又沒戴眼鏡,盡管如此,她依然很美,有種敏感尖銳的特質(zhì)。她問:“什么事?”
幾個不同的地方同時傳出節(jié)奏深沉的奇怪音樂,屋里一片黑,幾座熔巖燈翻滾冒泡,發(fā)出詭異的紅綠光芒。
“你、你好。”凱蒂結(jié)結(jié)巴巴,“我媽要我送這盤菜過來。”
“來得正好。”那位女士后退時腳步一顛,險些摔倒。
塔莉忽然由走廊出現(xiàn),姿態(tài)瀟灑,優(yōu)美自信的動作堪比電影明星,完全不像初中生。她穿著亮藍(lán)色小洋裝搭配白色長靴,感覺很成熟,像是可以開車的年紀(jì)。她沒有說話,抓住凱蒂的手臂拉著她穿過客廳進(jìn)入廚房,廚房里所有的東西都是粉紅色,包括墻壁、櫥柜、窗簾、流理臺和餐桌。塔莉看著她,凱蒂在那雙深色眼眸中捕捉到一絲類似難為情的神色。
凱蒂不確定該說什么,于是問:“剛才那個是你媽媽?”
“她得了癌癥。”
“噢。”凱蒂不曉得該怎么回應(yīng),只好說,“很遺憾。”寂靜沉沉籠罩,凱蒂不敢看塔莉的眼睛,便轉(zhuǎn)頭看著餐桌。她這輩子第一次在一張桌子上看到這么多垃圾食物,有爆爆夾心塔、老船長格格脆、外星小子玉米片、玉米脆片、零食洋蔥圈、兩種不同品牌的奶油夾心小蛋糕,以及尖叫黃色爆米花。“哇,真希望我媽也讓我吃這些。”一說完凱蒂立刻后悔了,這下她顯得矬到極點。為了找點事情做,也為了不看塔莉無法解讀的表情,她急忙將烤盤放在流理臺上。“還很燙。”她覺得這句話蠢透了,而她手上還戴著活像殺人鯨的隔熱手套。
塔莉點了一支煙,靠在粉紅色墻壁上打量她。
凱蒂回頭望著通往客廳的門:“你抽煙不會被罵?”
“我媽病得很重,沒力氣管我。”
“哦。”
“要抽一口嗎?”
“呃……不了,謝謝。”
“嗯,我想也是。”
墻上的卡通黑貓時鐘搖著尾巴。
“你差不多得回家吃飯了吧?”塔莉說。
“哦,”凱蒂這次的回答比之前更像書呆子,“對。”
塔莉帶路回到客廳,她媽媽整個人癱在沙發(fā)上說:“拜啦,送超酷見面禮來的對面鄰居。”
塔莉打開門,門外低垂的夜色映出一方朦朧深紫,鮮艷得很不真實。
“謝謝你們送的菜,我不會煮飯,白云則是被草熏爛了,你懂我的意思。”
“白云?”
“我媽目前的名字。”
“哦。”
“如果我會煮飯就太酷了,不然請個廚師也行,我媽得了癌癥沒力氣。”塔莉看著她。
快說你可以教她。
勇于嘗試。
可是她開不了口,丟人的可能性實在太高:“呃……拜。”
“再見。”
凱蒂從她身邊走過,進(jìn)入夜色中。
她走到半路時,塔莉出聲叫她:“嘿,等一下。”
凱蒂緩緩轉(zhuǎn)過身。
“你叫什么名字?”
她感覺到一絲希望閃過:“凱蒂。凱蒂·穆勒齊。”
塔莉大笑:“穆勒齊?胡言亂語的意思(10)?”
老是有人拿凱蒂的姓開玩笑,她已經(jīng)厭煩透了,嘆口氣轉(zhuǎn)過身。
“我不是故意要笑你。”塔莉說,但凱蒂沒有停下腳步。
“隨便啦。”
“好,隨你便吧。”
凱蒂頭也不回地繼續(x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