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舉證責任

4.互聯網下載圖片的證據認定和舉證責任的分配

——再審申請人華蓋創意（北京）圖像技術有限公司與被申請人中國外運重慶有限公司侵害著作權糾紛案

【裁判要旨】

再審采信了華蓋創意（北京）圖像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蓋公司）提供的旨在證明涉案作品權屬的互聯網下載圖片等證據，根據該下載圖片上的署名，結合中國外運重慶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重慶外運公司）未提交相反證據的事實等具體情況認定下載圖片的署名人為作者；并以重慶外運公司未提交證據證明其對涉案作品的使用有合法依據為由，推定涉案作品在重慶外運公司使用之前已經公開發表，即認定了重慶外運公司已實際接觸涉案作品的事實。

【關鍵詞】

著作權 作品權屬 證據認定 舉證責任

【案號】

最高人民法院（2010）民提字第199號

【基本案情】

華蓋公司是美國Getty Images，Inc（以下簡稱Getty公司）在中國的授權代表。Getty公司授權華蓋公司在中國境內展示、銷售和許可他人使用其擁有著作權的圖像資料，并以其自身名義在中國境內就任何第三方對Getty公司的知識產權的侵犯和未經授權使用Getty公司擁有著作權的圖像的行為采取任何形式的法律行為。華蓋公司提起訴訟稱，重慶外運公司未經授權在其2006年制作的企業宣傳畫冊中使用了Getty公司享有著作權的一張圖片（以下簡稱涉案圖片），請求判令重慶外運公司停止使用涉案圖片、賠償其經濟損失，并提交了2009年3月23日在Getty公司互聯網網站公證取證的涉案圖片等作為證據。重慶外運公司以該宣傳畫冊系其委托廣告公司制作，故不構成侵權為由提出抗辯。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認為，華蓋公司提交的公證書僅能證明Getty公司在公證時享有涉案圖片的著作權，但未能證明Getty公司在涉案宣傳畫冊形成之前就擁有涉案圖片的著作權，遂判決駁回了華蓋公司的訴訟請求。華蓋公司提起上訴，并提交了涉案圖片上傳時間的公證書等新證據。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二審認為，公證書所記載的圖片上傳時間來源于華蓋公司自有的網站管理后臺，該公司有能力對其進行修改，不應予以采信；現有證據不能確定涉案圖片的上傳時間，華蓋公司未能證明Getty公司在宣傳畫冊形成之前就擁有涉案圖片的著作權，遂判決駁回上訴，維持一審判決。華蓋公司不服二審判決，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最高人民法院提審本案后于2010年12月16日作出再審判決，撤銷一、二審判決，并判令重慶外運公司停止使用涉案圖片并賠償華蓋公司經濟損失。

【裁判意見】

最高人民法院再審認為：本案中，Getty公司雖未參加訴訟，但其是否享有涉案圖片的著作權，直接關系其對華蓋公司的授權行為是否存在瑕疵，以及對華蓋公司的主張能否予以支持的問題，故應對此進行必要的審查，并結合雙方當事人提供的證據綜合分析判斷。首先，Getty公司系美國知名的專業圖片提供商，涉案圖片上有“Getty Images”的水印，即Getty公司的署名，并標注了“本網站所有圖片均由Getty公司授權發布，侵權必究”等字樣，根據著作權法的規定，如無相反證明，應認定在作品上的署名者為作者，并享有著作權。本案中，Getty公司出具的授權書已經美國公證機構公證，及我國駐美國舊金山總領事館認證，對此證據效力應予采信。依據該授權書，華蓋公司作為Getty公司在中國的授權代表，有權在中國境內展示、銷售和許可他人使用Getty公司擁有著作權的圖片，并有權在中國境內以華蓋公司名義就任何侵權行為提起訴訟。其次，關于涉案圖片何時公開發表的問題。鑒于本案中重慶外運公司使用的涉案圖片與Getty公司享有著作權的圖片完全相同，但重慶外運公司既未提交證據證明涉案圖片的著作權不屬于Getty公司，亦未能證明其對涉案作品的使用有合法依據，據此，可以推定涉案圖片在重慶外運公司2006年使用之前已經公開發表，至于涉案圖片發表的具體時間已不重要。一審法院將華蓋公司2009年3月23日申請公證機構公證的時間，作為Getty公司享有著作權的時間，缺乏法律依據。二審法院以“現有證據不能證明Getty公司在2006年前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為由，認定華蓋公司不能依據Getty公司的授權，享有相關著作權及提起本案訴訟的權利，亦法律依據不足。根據華蓋公司在一審、二審及申請再審過程中提供的相關證據，可以認定華蓋公司已經取得Getty公司合法授權，其據此主張權利，依法應予支持。重慶外運公司未經許可，擅自使用涉案圖片，并用于企業宣傳推廣，侵犯了華蓋公司依法享有的復制權和發行權，應當承擔停止侵害、賠償損失的民事責任。重慶外運公司以其只是企業宣傳冊的使用者，不是制作者，沒有侵權的故意，不構成侵權抗辯的理由不能成立。對于企業宣傳畫冊制作者的責任，重慶外運公司可以依據其與該制作者簽訂的合同，另案解決。

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

（2010）民提字第199號

申請再審人（一審原告、二審上訴人）：華蓋創意（北京）圖像技術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海淀區學院路68號20樓4042室。

法定代表人：邁克爾，該公司董事長。

委托代理人：張宏麟，該公司維權高級總監。

委托代理人：張群力，北京市海維律師事務所律師。

被申請人（一審被告、二審被上訴人）：中國外運重慶有限公司，住所地重慶市江北區楊河二村69-71號。

法定代表人：趙建光，該公司總經理。

委托代理人：黃曉東，該公司財務部經理。

委托代理人：劉洋，中國外運股份有限公司法律證券部職員。

華蓋創意（北京）圖像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蓋公司）因與中國外運重慶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重慶外運公司）侵犯著作權糾紛一案，不服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2010）渝高法民終字第71號民事判決，向本院申請再審。本院于2010年10月20日對本案進行了聽證，并于2010年11月5日裁定提審本案。本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對本案進行了審理，現已審理終結。

華蓋公司申請再審稱，華蓋公司在本案中提供的證據，已經形成一個完整的證據鏈，即依據華蓋公司與美國Getty Images，Inc（以下簡稱Getty公司）的約定和授權，華蓋公司在中國地域范圍內擁有“Photodisc”圖片品牌的著作權。原審法院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錯誤。1.重慶外運公司使用的圖片與華蓋公司的圖片完全相同，證明重慶外運公司已經完成了“全部拿來，占為己有”的行為；2.華蓋公司提交了在侵權行為發生之前，對涉案圖片進行銷售的合同，但二審法院漏列該重要證據；3.二審法院以華蓋公司僅提交了授權合同中文文本，而未提交英文文本為由，認定“無法核實該協議的真實性”，并對作為物證的素材庫，以英文未經翻譯為由，認定“無法核實證據來源的合法性和內容的真實性”，缺乏依據；4.一審法院將公證時間作為華蓋公司取得著作權的時間是錯誤的，在沒有相反證據證明著作權登記事項錯誤的前提下，應當對華蓋公司二審提交的登記證書所記載的著作權取得時間予以認可；5.二審法院認定華蓋公司對圖片進行了修改，并以華蓋公司沒有提供與第三方簽訂的委托合同以及第三方的管理資質為由，對涉案圖片上傳時間不予認可，缺乏依據；6.華蓋公司現提供新證據，即（2010）大中證經字第79號公證書，證明華蓋公司二審提交的經公證的圖片之所以沒有水印標志，是因為這些圖片只是小規格圖片，點擊放大后，自然會有水印標志。請求撤銷一審、二審判決，支持華蓋公司一審提出的訴訟請求。

重慶外運公司答辯稱，華蓋公司提交的證據不能形成證據鏈，不能證明其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等相關權利；即使華蓋公司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等相關權利，重慶外運公司也不應承擔民事侵權責任。重慶外運公司只是企業宣傳畫冊的使用者，而非制作者，沒有侵權的故意，且早已停止使用該宣傳畫冊。請求維持原判，駁回華蓋公司的再審請求。

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查明，華蓋公司為Getty公司在中國的授權代表，Getty公司授權華蓋公司在中國境內展示、銷售和許可他人使用擁有著作權的圖像資料，并有權在中國境內以華蓋公司的名義就任何第三方對Getty公司的知識產權（版權，包括精神權利）的侵犯和未經授權使用Getty公司擁有著作權的圖像的行為采取任何形式的法律行為。華蓋公司認為重慶外運公司未經授權，在其企業宣傳畫冊中使用了Getty公司授權其在中國有權展示、銷售和許可他人使用的一張圖片，圖片編號為aa030148，內容為倉庫。華蓋公司遂訴至法院，請求判令重慶外運公司立即停止侵權行為并銷毀全部相關制品；在重慶電視臺衛視頻道公開賠禮道歉；賠償華蓋公司經濟損失10000元；支付華蓋公司為維權所支出的成本費用1100元；并由重慶外運公司負擔本案訴訟費用。一審庭審中，重慶外運公司提交證據證明涉案宣傳畫冊形成時間在2006年，華蓋公司對該事實不持異議。

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認為，本案須首先解決的爭議焦點是Getty公司是否享有涉案圖片的相關權屬。

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相關規定，當事人提供的涉及著作權的底稿、原件、合法出版物、著作權登記證書、認證機構出具的證明、取得權利的合同等，可以作為享有著作權的證據。按照Getty公司的確認授權書，Getty公司有權展示、銷售和許可他人使用附件A所列出之品牌的所有圖像，其中包括有“Photodisc”品牌，這些圖像展示在該公司互聯網網站上；華蓋公司為Getty公司在中國的授權代表，2009年3月23日，華蓋公司在Getty公司的互聯網網站www.gettyimages.cn上公證取證，查詢并打印了相關網頁的情況，網頁上登載了涉案圖片并載明圖片編號為aa030148，內容為倉庫，品牌“Photodisc”等。然而華蓋公司通過上述公證取證，僅能證明在2009年3月23日即公證之日Getty公司的網站上載有涉案圖片，且根據Getty公司的聲明，該公司對其網站上的圖片享有著作權。因此，在沒有相反證據的情況下，可以推定Getty公司從2009年3月23日起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但是，Getty公司是一家專業圖片經營公司，該公司享有著作權的圖片或為該公司攝影師拍攝的職務作品，或為該公司通過其他途徑繼受取得，而該公司以其網站作為其圖片庫，網站上的圖片庫不同于其他公開出版物，不具有內容明確、固定的特點。Getty公司的網站上具有海量圖片信息并根據該公司隨時新取得圖片的情況而處于適時更新的變動狀態，且每張圖片均未顯示上傳時間。因此，對于涉案宣傳畫冊制作形成的時間即2006年、Getty公司享有涉案圖片著作權等問題，華蓋公司未能加以證明。重慶外運公司質疑在2006年委托廣告公司制作涉案宣傳畫冊時，廣告公司應對其所選擇的圖片享有著作權或相關授權。重慶外運公司的質疑使涉案圖片在2006年的權屬問題處于不明確的狀態。由于華蓋公司未能就Getty公司在涉案宣傳畫冊形成時間之前是否擁有涉案圖片著作權的事實提供充分的證據予以證明，從而華蓋公司亦不能根據該公司授權而享有涉案圖片相關權屬及提起本案訴訟的權利，對于本案其他事實，已無進行評述認定的必要。綜上，華蓋公司證明其權屬的證據不足，其訴請重慶外運公司承擔侵權責任缺乏相應依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三條第（五）項、第十一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八條[11]之規定，判決駁回華蓋公司的訴訟請求。

華蓋公司不服一審判決，向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在二審舉證期限內，華蓋公司向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提交了七組證據：第一組證據為中國國家版權局著作權登記證書，證明華蓋公司經Getty公司授權，擁有但不限于展示、銷售和許可他人使用涉案圖片的權利，期限為2005年8月1日至2010年6月30日；第二組證據為CN域名注冊證書，證明華蓋公司自2005年8月4日開始合法注冊登記擁有www.gettyimages.cn的網站域名；第三、四組證據為北京市方圓公證處（2010）京方圓內經證字第02221號公證書和遼寧省大連市中山區公證處（2010）大中證民字第206號公證書，證明本案編號為aa030148的圖片上傳時間為2005年8月25日；第五組證據為Getty公司與深圳超景圖片公司簽署的《圖像協議》，證明涉案圖片通過各種形式在大陸范圍內推廣、宣傳和銷售；第六組證據為Getty公司圖片素材宣傳冊，證明涉案圖片通過各種形式在內地宣傳推廣；第七組證據為Getty公司與瑞源國際安全技術公司使用許可合同，證明涉案圖片在2007年8月授權其他公司合法使用。重慶外運公司在二審期間未提交新證據。

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二審查明：1.第一組證據是國家版權局出具的著作權登記證書，其真實性可以確定，但其證明力要結合其他證據予以綜合評判。2.第二組證據，重慶外運公司對其真實性沒有異議，可作為二審新的證據。3.第三、四組證據是通過公證取得的證據，在沒有相反證據的情況下，真實性應予以確認，但其證明力需結合其他證據予以綜合評判。4.第五組證據是中文版本，而協議約定了有不同時以英文版本為準，而華蓋公司未提交英文版本，無法核實內容的真實性；協議封面有“香港”字樣，表明該協議形成于香港，而根據規定，在香港形成的證據需要履行公證認證手續，而華蓋公司并未履行該手續。綜上，第五組證據的真實性不能確認，不能作為二審新的證據。5.第六組證據由于只有英文而沒有經過翻譯，而且證據形成的時間和地點均不能確定，無法核實證據來源的合法性及內容的真實性，故對第六組證據的真實性不予確認，不能作為二審新的證據。6.第七組證據中的合同是格式合同，僅有合同無法確認瑞源國際安全技術公司的主體真實性、合法性以及合同內容的真實性；合同中約定的使用費用為6600元，但匯兌憑證上的金額是11450元，金額上不吻合，從金額上看二者沒有關聯性；合同的主體為瑞源國際安全技術公司，而匯兌憑證則是臧力的個人匯款，從主體上看二者也沒有關聯性。綜上，第七組證據中的合同的真實性無法確認，不能作為二審新的證據；匯兌憑證與合同以及本案均沒有關聯性，不能作為二審新的證據。

另查明：1.華蓋公司自2005年8月4日至2014年6月4日，注冊登記并擁有www.gettyimages.cn的網站域名；2.2009年11月24日，華蓋公司自愿在國家版權局進行作品著作權登記（登記號為2009-G-022300），登記證書的內容為經Getty公司（美國）授權，申請者華蓋公司（中國）取得攝影作品《圖片73718861等24張圖片》在中國境內展示、銷售和許可他人使用的權利，授權期限為2005年8月1日至2010年6月30日止；3.2010年2月3日，按照華蓋公司的申請，北京市方圓公證處和遼寧省大連市中山區公證處分別作出（2010）京方圓內經證字第02221號公證書和（2010）大中證民字第206號公證書，證明公證人員打開admin.gettyimages.cn網站，通過輸入用戶名和密碼打開新網頁，在“圖片編號”處輸入aa030148，并實施打印，打印頁面顯示涉案圖片的上傳時間為2005年8月25日。二審查明的其他事實與一審查明的相同。

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認為，根據一審判決認定，Getty公司從2009年3月23日起才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而頒發給華蓋公司的著作權登記中記載，Getty公司許可華蓋公司使用涉案圖片的期限為2005年8月1日至2010年6月30日止。從上面兩個事實可以看出，它們在邏輯上是相互矛盾的，因為如果Getty公司從2009年3月23日才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那么就沒有權利許可華蓋公司從2005年開始使用涉案圖片。因此，能否認定Getty公司在2005年8月1日或者是2006年之前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就成為本案的關鍵問題，而解決這一問題的核心是對華蓋公司二審提供的兩份公證書上所記載的圖片上傳時間的認定。

雖然華蓋公司二審提供的兩份公證書顯示涉案圖片的上傳時間是2005年8月25日，但并不能因此確認涉案圖片的上傳時間就是公證書中所記載時間，理由如下：第一，華蓋公司在一審、二審提供的公證書中均有涉案圖片，經過對比，兩幅圖片只有一個地方不同，一審涉案圖片左上角有“Getty Images”字樣，但二審涉案圖片卻沒有。而根據一審、二審公證書涉案圖片打印頁面顯示，一審圖片刊載于華蓋公司注冊并擁有的www.gettyimages.cn網站，二審圖片來自admin.gettyimages.cn網站，admin.gettyimages.cn網站是www.gettyimages.cn網站的后臺編輯管理平臺。上述事實說明，華蓋公司至少在一審之后二審之前對涉案圖片的“Getty Images”字樣進行了修改，同時也證明華蓋公司有能力對網站中的相關信息進行修改。第二，華蓋公司一審公證書中并沒有涉案圖片的上傳時間，二審公證書中雖然有圖片的上傳時間，但是該時間是顯示在其后臺管理網站上，后臺管理信息具有不公開性，結合華蓋公司曾對涉案圖片“Getty Images”字樣進行過修改的行為，有合理的理由懷疑華蓋公司對圖片的上傳時間進行修改，使涉案圖片的準確上傳時間無法得到確認。第三，華蓋公司辯解其網站是委托第三方進行管理，無法對上傳時間進行修改，但是華蓋公司并未提供其與第三方簽訂的委托管理合同以及第三方身份證明等相關證據，無法確認華蓋公司是否委托了第三方對網站進行管理、第三方是否有資格和能力進行管理以及第三方是否能夠遵守網絡管理規定，保持相關信息原始性和準確性。綜合以上理由，現有證據不能確定涉案圖片的上傳時間，故無法確定Getty公司在2005年8月1日前或者是在2006年前，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

關于著作權登記證書記載的許可使用期限的問題。著作權登記證書記載涉案圖片的許可使用權限為2005年8月1日至2010年6月30日止。按照華蓋公司在二審中的陳述，登記證書是根據華蓋公司一審提供的確認授權書的內容制作的。確認授權書只能證明Getty公司許可華蓋公司在2005年8月1日以前及以后，對附件A所列品牌，如“Photodisc”，但涉案圖片何時形成、Getty公司對圖片何時享有著作權，確認授權書都沒有記載，還需由華蓋公司提供證據加以證明，而華蓋公司并未提供相關證據。因此，僅憑著作權登記證書的記載而沒有其他證據佐證，不能認定Getty公司在2005年8月1日前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

綜上，現有證據不能證明Getty公司在2005年8月1日以前或者是在2006年以前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故華蓋公司不能依據Getty公司的授權，享有相關著作權及提起本案訴訟的權利。一審法院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審判程序合法。華蓋公司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一）項[12]的規定，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院經審理查明，華蓋公司在申請再審期間向本院提交了（2010）大中證經字第79號公證書，該公證書顯示，因華蓋公司二審提交的圖片過小，水印不易識別，但該圖片上確有水印，點擊放大后便可清晰看見。本院聽證過程中，華蓋公司對此進行了現場演示，重慶外運公司當庭認可小圖上亦有水印。華蓋公司申請再審期間提交2007年10月10日華蓋公司與上海諾亞方舟企業形象策劃有限公司簽訂的“圖片訂購確認單”，載明編號為aa030148圖片的授權使用費為3000元。華蓋公司訴重慶外運公司侵犯其6張圖片的著作權，共計支付公證費800元，律師代理費6000元，華蓋公司主張1張圖片的維權成本費用為1100元。2007年7月10日，重慶外運公司（甲方）與重慶嘉恒廣告有限公司（乙方）簽訂合同，甲方委托乙方策劃、設計及制作“中國外運重慶公司企業畫冊”，并支付設計制作費9000元。本院查明的其他事實與原審法院查明的事實基本相同。另，本院提審本案后，合議庭就本案是否需要再進行公開開庭問題，征詢了雙方當事人意見，雙方當事人均表示可以不再開庭。

本院認為，根據華蓋公司再審請求和理由及重慶外運公司的答辯意見，并結合本案相關證據及一審、二審法院的判理，本案爭議的焦點問題包括：一、華蓋公司是否取得了Getty公司的合法授權，是否有權提起訴訟并主張權利；二、重慶外運公司是否構成侵權。

一、關于華蓋公司是否取得了Getty公司的合法授權，是否有權提起訴訟并主張權利的問題

本案中，Getty公司未參加訴訟，但Getty公司是否享有涉案圖片的著作權，直接關乎其對華蓋公司的授權行為是否存在瑕疵，以及對華蓋公司主張能否予以支持的問題，故應對此進行必要的審查，并結合雙方當事人提供的證據綜合分析判斷。

首先，Getty公司系美國知名的專業攝影圖片提供商，涉案圖片上有“Getty Images”的水印，即Getty公司的署名，并標注了“本網站所有圖片均由Getty公司授權發布，侵權必究”等字樣，根據著作權法的規定，如無相反證明，應認定在作品上的署名者為作者，并享有著作權。本案中，Getty公司出具的授權書已經美國公證機構公證，及我國駐美國總領事館認證，對此證據效力應予采信。依據該授權書，華蓋公司作為Getty公司在中國的授權代表，有權在中國境內展示、銷售和許可他人使用Getty公司擁有著作權的圖片，并有權在中國境內以華蓋公司名義就任何侵權行為提起訴訟。

其次，關于涉案圖片何時公開發表的問題。鑒于本案重慶外運公司使用的涉案圖片與Getty公司享有著作權的圖片完全相同，但重慶外運公司既未提交證據證明涉案圖片的著作權不屬于Getty公司，亦未能證明其對涉案作品的使用有合法依據。據此，可以推定涉案圖片在重慶外運公司2006年使用之前已經公開發表，至于涉案圖片發表的具體時間已不重要。一審法院將華蓋公司2009年3月23日申請公證機構公證的時間，作為Getty公司享有著作權的時間沒有法律依據。二審法院以“現有證據不能證明Getty公司在2005年8月1日以前或者是在2006年以前對涉案圖片享有著作權”為由，認定華蓋公司不能依據Getty公司的授權，享有相關著作權及提起本案訴訟的權利，亦法律依據不足。據此，本院認為，根據華蓋公司在一審、二審及申請再審過程中提供的相關證據，可以認定華蓋公司已經取得Getty公司合法授權，其據此主張權利，依法應予支持。

二、關于重慶外運公司是否構成侵權問題

如前所述，華蓋公司對涉案圖片依法享有著作權，并受著作權法保護。重慶外運公司未經許可，擅自使用涉案圖片，并用于企業宣傳推廣，侵犯了華蓋公司依法享有的復制權和發行權，應當承擔停止侵害、賠償損失的民事責任。重慶外運公司以其只是企業宣傳冊的使用者，不是制作者，沒有侵權的故意，不構成侵權抗辯的理由不能成立。對于企業宣傳畫冊制作者的責任，重慶外運公司可以依據其與該制作者簽訂的合同，另案解決。關于賠償數額，根據華蓋公司相同圖片的許可使用費價格及重慶外運公司侵權行為的性質、主觀過錯等因素，由本院予以酌定。對于華蓋公司請求判令重慶外運公司賠禮道歉的問題，因賠禮道歉屬于侵犯著作權人人格權利所應承擔的民事責任，而華蓋公司不是涉案圖片的作者，其不享有涉案圖片著作權中的人格權利，故對其該項主張不予支持。

綜上所述，依照2001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二條第二款、第十條第一款第（五）項、第（六）項、第十一條第四款、第四十七條第（一）項、第四十八條[13]，《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第二十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一款第（三）項、第一百八十六條[14]之規定，判決如下：

一、撤銷重慶市高級人民法院（2010）渝高法民終字第71號民事判決；撤銷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09）渝一中法民初字第209號民事判決。

二、自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中國外運重慶有限公司停止使用編號為aa030148的攝影圖片。

三、中國外運重慶有限公司自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賠償華蓋創意（北京）圖像技術有限公司經濟損失3000元及合理支出費用1100元。如逾期給付，則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九條[15]之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四、駁回華蓋創意（北京）圖像技術有限公司其他訴訟請求。

一審、二審案件受理費共計150元，由中國外運重慶有限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 于曉白

代理審判員 王艷芳

代理審判員 駱電

二〇一〇年十二月十六日

書記員 崔麗娜